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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給少年上一課

“對面三位少年英雄就是岳飛、牛皋、湯懷吧?!我是去年平定青塘、單臂擒敵酋、智俘節度使、在十萬西軍裡被稱為‘中原第一勇士’、報效國家、流血流汗、一身傷痕、才換得這小小官位、卻被你們稱為鳥統制的程洲!”

程洲當演員時候的臺詞功底還在,一口氣把這段自報家門詮釋的是鏗鏘有力、堂而皇之、義正辭嚴!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炫了?不是的,這是旁邊何癲給出的餿主意,是心理戰術:這越是狂妄的小夥子啊,越是愛臉面!你看他們三個出場就炫耀武功,射腿擒敵······那巨漢牛皋命令咱們投降的語氣那麼囂張——其實,這幫小孩就為了得到認可、得到讚揚:“你們好厲害”“果然是少年英雄啊”“我等佩服”······他們只是喜歡聽這些美滋滋的誇讚。

那咱們是不是應該順著這個思路去誇讚他們呢?——不行!

你不但不能誇他們,你反而要誇自己:你把自己的英雄事跡都講出來,讓這幫無知少年羞愧、要讓他們覺得自己的‘窩裡橫’很低階!

狠狠地殺殺他們的銳氣,讓他們知道為國殺敵、保靖安民的人才是真正的大英雄,也表明你程洲跟那些貪官汙吏不是一路人。

程洲執行的就是這個戰術。

他上來不等岳飛他們開口,立刻就是一頓“地毯式轟炸”:以自己的英勇戰例、民族大義、國家大局為炮彈,進行道德壓制。在古代,不可能有比‘道德綁架’‘民族大義’這種核武器更厲害的了,看你三個小孩還好意思叫板?

對方三人都是神箭手,自己這邊也有幾個猛人,要是雙方打起來,肯定難免死傷。如果搞成那種局面,一點益處也沒有。只要能不跟岳飛三人動手,程洲是願意自己放下臉面上前爭取和平的。

程洲身後的折彥璋、何癲、楊再興、董先、張用都滿臉崇拜的看著他。

何癲的滿臉崇拜是為了配合演戲,其他人就是真的佩服程洲的風采了:哇哦!金童的嘴皮子這麼溜?這麼長一段話,說的是感情充沛、吐字清晰、節奏起伏何其動聽······要是換了我,最多能記住前兩句。金童究竟是被太上老君提點的人物啊!

對面的小岳飛三人,頓時輸了氣場。

他們畢竟才十五六歲,平時做事只仗著一股銳氣,並沒有應付複雜局面的能力。三兄弟眼神互相交流,彼此透露出的都是無助的窘迫,表情羞愧難當,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

那老三湯懷算是機靈的,他終於硬著頭皮,想要破壞一下程洲的強勢給予的壓力,就大喊一聲:“休、休得廢話!你們······可敢一戰?”

湯懷的喊話一出,場上氣氛頓時有所轉變。可這時候,豬隊友出現了:他旁邊的牛皋憋了許久,也想放開了講兩句,化解一下尷尬。

於是身形胖大的牛皋乾笑兩聲:“哈哈,那對面莫不是程金童?我家中老母親最信太上老君了,一年要帶著我上道觀裡拜二十回。呵呵,近來她經常唸叨你呢,說‘洛陽金童下凡,黎民便得賜福’!天下太平、天下太平。”牛皋嘴裡複述母親的話,學的惟妙惟肖;想必是母親天天唸叨,給他印象太深刻了。只是他這樣打趣,就把場面弄的像是朋友聊天,很不嚴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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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被湯懷頂上來的一點對峙氣氛,就輕易的被牛皋攪散了。湯懷轉頭對他怒目而視,牛皋卻樂呵呵的渾然不覺。

從歷史上岳飛對個人品德的苛刻要求、最終自己也成為一個近乎完美的道德模範來看,他是非常愛惜臉面的。

剛才程洲的自報家門,一頓夾槍帶棒、直戳岳飛脆弱的自尊。岳飛此時投身於匪窩,你儘管有再多的藉口,內心裡總是不硬氣的。誰從小沒被教育過要‘忠君愛國’?誰小時候沒有一個英雄夢?

跟對面的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比:你看人家威風凜凜的、一身國家賜予的鮮亮盔甲;我這一身瞎拼亂湊,搶來的爛皮革、鏽鐵片混搭的山賊行頭······小岳飛感覺自己簡直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岳飛的這種自卑又極度自尊的性格,很缺乏安全感,以至於他非常需要得到認同。而後來趙宋朝廷給了他認同(高官厚祿)、給了他投靠組織的安全感,才導致他後來對趙宋朝廷的極度忠心。

後來他一次次的被朝廷派去剿匪,又反覆刺激他極力想忘掉這些黑歷史,所以形成了道德潔癖。結果,岳飛反而比那些讀聖賢書的儒林士人還要克己守禮。

程洲決定乘勝追擊,他很清楚在這場言語交鋒上的勝利,不亞於一場浴血奮戰得來的獲益。

“哦?是麼,你就是牛皋吧;看你這麼威猛雄壯,一定是個少年豪傑!你老母親的身體可好啊?我可不可以找個時間陪她老人家、一起去老君廟上香祈福呢?”他滿臉誠懇的問道。

牛皋被程洲誇的不好意思,聽到程洲後面的說詞,不禁大喜過望:“哈哈哈!那是最好了,我母親要是見到我帶金童你本人去見她,那可要誇我親親寶貝、我家小牛牛終於懂事知道孝順啦!嘿嘿。”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

牛皋這話一出,滿場笑噴!

這五大三粗的牛皋,在家裡還是個媽寶男吶!

連一向不苟言笑的岳飛也忍俊不住,扭過頭去用手擋住臉,憋笑憋的很辛苦。

湯懷先是氣鼓鼓的瞪著牛皋,要用眼神殺死他;後來在眾人歡笑聲的帶動下,他終於忍不住了。湯懷哈哈大笑之餘,還用花槍抽打著牛皋的大腿:“哈哈哈哈!你這憨大,早就知道不應該帶你一起出來,丟死人了你!哎呀,哈哈哈······”

程洲看大家敵意已經完全被消除,直接找上岳飛:“岳飛,我聽說你的母親也是慈愛仁厚、深明大義,我程洲甚是敬仰! 我看你們平時任俠意氣、呼嘯鄉里,當個遊俠兒;這倒也算不得什麼違反國家綱常的大事。可如果你母親她要是知道,你們現在竟然投靠巨寇田虎——我想她是不會贊成的!”

岳飛大慚。

程洲猜對了,岳飛他們確實是瞞著家裡人的。岳飛訕訕回道:“我才加入晉王田虎麾下三天。是因為同鄉王貴說田虎招募鄉兵要去打遼國,哪知進來賊窩,才知道田虎已經稱王割據。唉!這是屠滅三族的大罪;我們,我們已是騎虎難下······”

程洲心說:好嘛,這江南方臘稱帝、河北田虎稱王;中原的宋江啊,你可是造反界資歷最老的,你這是瞎混的啥呀?看看人家!

“呵呵,岳飛你此言差矣!”

程洲搖頭:“古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亡羊補牢其時未晚!你心裡既然透亮,我就不用廢話了。你身在敵營,卻正是立功反正的大好時機!你可要想好了。”

程洲知道岳飛謹慎,把那聖旨丟過去:“你看看吧,我已經被升為京東路(包括山東)經略使,節制兩路平賊事。手握十張空白告身(任命書),提拔你們一個官軍出身還不是輕而易舉?你兄弟三人今日遇到我,正是天意啊!”

“快把我的斥候都放了,他們腿上的箭傷要儘早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