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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監軍杜充

京東路經略使行營外。

討逆軍擺開萬人大陣,只為在今天迎接成軍以來的第一位監軍文官和知事內侍(閹人、皇帝的眼線)。

“程金童,久聞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英雄了得!以後我們還要多多親近才是啊······”知事內侍(太監)梁師成拉著程洲的手,熱情隨和的跟他親近。

程洲只得任梁師成把自己的雙手握住揉捏,臉上還帶著謙和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心說:怎麼你們閹人都喜歡初見面就親熱的拉著手說話啊?怪瘮人的······

這個梁師成,據說是蘇東坡的私生子。他屬於自閹進宮,劍走偏鋒博出位。梁師成外表看上去老實厚道、不象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他實際上卻內藏奸詐,善於察言觀色、處事老道,深得宋徽宗趙佶的寵信。

宋徽宗派身邊親信、‘六賊’之一的梁師成來討逆軍“知事”,看來趙佶是真的想知道點“事”啊!

——

“我是監軍制使杜充。”

“程總管不知道大宋百年來的規矩?我品級雖不及你,你卻定要先向我行禮的,因為這是成例!”

梁師成旁邊那個高大帥氣的古裝帥哥,對待程洲的態度非常倨傲。

程洲剛剛從梁師成手中接完聖旨,初初感覺氣氛還挺好的呢,把今天順利的應付過去就完了麼;可這·······程洲一時間有點不適應這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的二人轉:你們跟我玩這個,把我當猴耍、欺負我才二十歲沒見過世面?有意思!

等會兒,這個“杜充”,杜充?······我怎麼聽著有種熟悉的感覺,他應該也是個歷史名人吧?

——

這次趙宋朝廷派監軍文官和閹人來討逆軍中,說明朝廷對程洲開始警惕,真正重視他這一塊了。

監軍文官只要進入討逆軍,以後就是釘子,不可能撤走,最多是定期換別人來。以後程洲和自己的小團體在討逆軍裡做事,就沒有以前那麼隨心所欲了,還可能會時常被刁難斥責。

而知事太監(內侍)只是皇帝臨時派來軍中檢視虛實,是代表皇帝本人瞭解“民情”的,待個幾天就完事,還要回到東京皇帝身邊匯報工作,繼續留在延福宮中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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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以前和閹人楊戩的友好合作經歷,程洲對與“隱相”梁師成搞好關系還是有信心的。

“程總管還不快快向我行禮?”

監軍杜充竟然官威十足的對著程洲大叫!

杜充就是要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立威,就是要把討逆軍中的武將都給馴服嘍。無論你級別多高,見了我這個監軍你就得先行禮!他就是要把這個規矩變成慣例:我只要迫使你第一次低頭,你以後就會次次低頭······

當然,只要今天程洲集團的全體武將們都向杜充低頭行禮、服了這個軟,杜充也會順勢下坡變一副笑臉,開始和顏悅色安撫他們(文官對武將的尊重,是建立在文官高高在上的權威已經確立的基礎上。到了這時候,文官也不吝賞你幾個笑臉)。

之後,杜充就計劃慢慢的再找下面各個將領談話,分化瓦解、挑撥離間、逐個拉攏;培植屬於自己的勢力。到了這個時候,這個部隊的原主將就可以去死了。按照趙宋朝廷的一貫德行,是真的可能把你弄死。

程洲面臨的這次考驗,不亞於他之前經歷過的多次生死存亡。

程洲很意外,完全沒想過杜充會一見面就來這麼一手、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留。他原本還想著這杜充,怎麼著也得先進來討逆軍裡之後、熟悉幾天再搞事情呢······

程洲此刻內心很煎熬,糾結的情緒讓他異常難受。因為無論從歷史記載來看,還是以他自己在大宋的觀察——大宋確實存在“文貴武賤”的事實!雖然並沒有白紙黑字的法律條款來規定‘武將軍人在文官面前低人一等’,但是所有的武人都認可了‘見了文官矮三分’這個慣例,儘管很憋屈,但是沒有人敢反抗。

以程洲現在的根基和實力,完全不足以扭轉這個噁心人的既成事實。

杜充敢在討逆軍全體歡迎他的儀式上,一見面就給全體討逆軍下馬威、喂你們敬愛的程總管吃屎!他杜充的依仗就是:我背後站著朝廷所有的文官;我——就是要在全體部下面前打你的臉、讓你們這些廝殺漢搞清楚,什麼叫‘文貴武賤’、什麼叫做‘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你敢不服麼、你們敢不服麼?——敢嗎?

——

閹人、“隱相”梁師成靜靜的待在一邊,用指頭很專注的梳理著自己柔順的頭髮,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場面,似乎成了一個聽不到、看不見隱形人。

杜充連續逼問程洲,硬要正六品的程洲向正七品的自己行禮······

在場的一萬討逆軍士兵和全體主官都異常憤怒,可是他們也都知道,自己無法抗拒朝廷的威嚴。

此時,只聽到滿場的粗重呼氣聲,還有人忍耐不住咬牙切齒的磨牙聲——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場面,只聽這種瘮人的響動,你會誤會是處在一群進食的野狼中間······天邊風雷滾滾,空氣溼重壓抑;看樣子,今天會有一場大雨吧。

——

在迎接佇列的第二排,岳飛和湯懷死死的拽住想要暴起的牛皋,他自己也是氣的滿臉脹*紅、血灌瞳仁。他們兄弟三人,本來只是自由自在的遊俠流寇;而且又正是熱血少年,程洲這“中原第一勇士”就是他們的偶像,更是他們有知遇之恩的伯樂。

程洲被侮辱,比侮辱他們自己還要傷人!

第一排的何癲也沒有辦法,他自己就是儒生出身,自小被洗腦學習的就是這一套。他的見識和格局,也沒辦法超脫出來,相反還挺認可這老一套的;他認為老祖宗流傳下來的這些規矩,執行了這麼久,還是不要變的好。

何癲最擔心的是楊再興的反應。他馬上跟旁邊的折彥璋、董先、王貴、張用使眼色,確認他們領會到了自己的意圖;然後死死盯著正在發呆的楊再興。

楊再興最討厭參與什麼大會、迎來送往的這些了,他勉強站在第一排靠最邊上。一開始,楊再興就走神了;他只惦記著這裡的歡迎會早點結束、伙房那邊趕緊早點開中午飯。

以他有限的文化水平,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杜充對程總管為啥叫喚;因為他不關心這些沒意思的禮儀,根本沒在注意聽。楊再興能出席,是被程洲以罰掉他的中午飯來威脅、硬逼著來參加歡迎會的。以楊再興的粗壯身軀和苦練出來的抗擊打能力,打二十軍棍真比不上罰掉午飯更讓他痛苦。

終於,楊再興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了,他轉頭看看自己左右:怎麼旁邊的同僚都虎視眈眈的盯著我?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麼···難道,是程總管在前面又被朝廷封了大官、而只有我在發呆、沒有及時的表現出高興的樣子麼?哈哈,一定是這樣!

楊再興把狀況自以為是的梳理通透了,於是他對周圍的同僚們報以憨厚的一笑;那滿臉摳破的青春痘,配合著他那醜萌的巨臉,綻放出一副恐怖畫面······

旁邊精神高度緊張的何癲和眾將官,頓時嚇的魂飛魄散——這,楊再興也會笑的麼?

楊再興這詭異的一笑,比他麼的滿臉怒火萬丈還要更讓人驚悚:因為,太不合常理了、不符合楊再興一貫的爆裂個性!

楊再興見自己報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一笑,卻沒有換來同僚們的友善回應,他不由得也是心情黯然。楊再興很不善於處理人際關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於是他就想說:“啥呀,你們······”還抬手揮了揮。

他主要是想表示:看你們這大驚小怪的,有啥大不了的?我不就是走神了嘛······

可楊再興在說出“啥呀·····”手舉起來的時候,神經過敏的何癲以為楊再興說的是“殺呀”、他就大驚失色的喊道:“他、他要殺人!要動手了!”話音未落,何癲就一蹦老高,‘嗖’的跳到楊再興背上,用手臂死死的抱住他的腦袋!

楊再興不是躲不開,只是沒想到何癲會跟他‘開這種玩笑’,他趕緊喊:“誒?何參軍你倒是耍的盡興?要開飯啦?”

結果,不僅何癲抱得更緊了,旁邊的董先、王貴、張用即刻撲上來抱腿的抱腿、摟腰的摟腰,連折彥璋也衝上去緊緊的摳住楊再興的腰帶······

兵士們看著前排的將官們突然扭作一團,大概也明白肯定是為程總管受辱的事鬧的;兵士們的情緒於是也被激發了,一萬人的大方陣也開始交頭接耳起來,逐漸群情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