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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大亂

右扶風,郿縣北部有岐山,乃周秦發祥之地,一千兩百多年前,周王朝便是以鳳鳴岐山為兆,聯合諸侯討伐商朝。

岐山之南,是郿縣,屬關中平原之地,而岐山之北,是杜陽縣,橫枕千山,境內山、川、塬皆有,渭、韋二水穿境而過,形成了“兩山夾一川,兩水分三塬”格局。

樊稠與李傕、郭汜相爭失利後,就帶著五千兵馬退守在這裡,依靠岐山一帶的地形擋住了李傕和郭汜的攻擊,暫時立穩了腳跟。

此時岐山之南,兩支兵馬對陣,都是涼州人,卻是樊稠下書邀戰郭汜,郭汜性格一向暴躁,哪會躲避,當即領兵馬前來。

郭汜一向衝鋒在陣前,正要擂鼓出擊,卻見對面一騎奔出,大喊道:“我家將軍邀美陽侯陣前一敘!”

郭汜不顧親衛阻攔,驅馬而出,大笑道:“萬年侯要投誠乎?”

對面陣中卻出來兩人,郭汜先是眉頭一皺,隨即眼睛一瞪:“李先生?”

這兩人一人自是樊稠,另一人卻是李儒。

李儒在馬上朝郭汜抱拳道:“美陽侯別來無恙?”

李儒曾為董卓手下親信,地位遠遠不是李傕郭汜之流能比的,此時郭汜雖然職務早在李儒之上,但也不敢過於怠慢,抱拳回禮,不過神色卻頗是不善:“某聽聞李先生不是去投靠張遼了?”

李儒搖頭嘆道:“昔日董公被害,王允要殺吾,張將軍念同袍之情將吾救出,便一直留在左馮翊,如今張將軍被朝廷發去青州,不聞音信,美陽侯與池陽侯又發兵攻打左馮翊,左馮翊恐吾與二位將軍暗中勾結,便將吾打發了出來,吾無處可去,便來投右將軍。”

郭汜兇暴的神情微微緩和:“今日李先生邀本侯卻是何事?莫非要投靠本侯不成?”

李儒懇聲道:“吾非是投靠將軍,特來勸和也。”

“勸和?”郭汜眼睛一眯。

李儒慨然嘆道:“想昔日董公在時,我等涼州人俱為一體,奉天子而徵天下,美陽侯、池陽侯、萬年侯為董公麾下三大猛將,征伐關東,無有不勝,何等威風,不想今日卻自相征伐,涼州兒郎死傷無數,吾念及董公,九泉之下亦不能瞑目矣。”

李儒說罷,長聲而哭,淚落如雨:“董公,董公!”

樊稠與郭汜亦不由惻然,在涼州人眼中,董卓的威望是很高的,正是董卓帶著他們走出了涼州,進入朝廷中樞。

郭汜殺氣頓消,道:“非是某不可言和,某與右將軍本無過節,但右將軍卻殺了稚然侄子和外甥,稚然是恨之入骨。”

樊稠大聲道:“郭多,若非李傕設宴害我,我豈會殺他外甥與侄子,李傕如今大權獨掌,不比董公,容不得我等,前日害我,後日便會害汝。”

郭汜面色頓變,陰晴不定,樊稠的話一下子切中了他心中的軟肋。

這時,李儒開口道:“美陽侯,汝且回去探一探池陽侯口風,看他是否肯容樊將軍言和,我等涼州人豈能自戕!”

郭汜沉默了下,抱拳道:“如此某且回去一探,究竟如何,便不得而知了。”

樊稠大聲道:“若李傕果不肯,便也罷了,他本不是容人之輩,想汝當初與李傕同為校尉,如今卻處處落他一步,唯他之命是從,某竊為不齒。”

郭汜眼裡閃過陰色,怒哼一聲,轉身而去。

身後樊稠的聲音又傳來:“郭多,念在同袍一場的份上,且勸汝一句,莫要輕飲李傕之酒,昔日正是有貴人提醒於某,某當日才能躲過一劫,汝也要當心。”

郭汜身子一僵,隨即拍馬而回,大吼:“撤!”

……

樊稠與李儒回到營中,樊稠看向李儒,質問道:“李先生,張將軍究竟在青州還是左馮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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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撫須呵呵笑道:“右將軍,張將軍本在青州,但關中如此大變,他自會趕來,如今想必正在途中矣。”

李儒心思多,卻是對樊稠也防了一手,隱瞞了張遼的行跡,虛虛實實,讓樊稠也無法斷定。

樊稠嘆道:“正是張將軍昔日在新豐提醒於某,某才免於死在李傕之手……若張將軍在,吾豈懼李傕!”

李儒附和道:“正是如此,不過李傕郭汜兵馬眾多,加之馬騰韓遂,不可小覷,今還是先離間之,方能有戰勝之機。”

樊稠呆了呆:“也罷,便依李先生先前所言,某這就寫信給樊稠,卻不知是否有用?”

李儒撫須笑道:“將軍不必多慮,李傕郭汜貌合神離,早晚必然決裂,離間之計也不過順水推舟耳。”

……

郭汜回到郿縣,先去見了李傕,言李儒和樊稠要言和之事,李傕念及外甥與侄子被樊稠殺害,哪裡肯同意,反斥了郭汜兩句。

郭汜心中有些不悅,他想到了今日樊稠所說的李傕非容忍之輩,還有莫輕飲李傕酒,他心中有幾分顧忌了,當即告辭,拒絕了留在李府共飲。

郭汜卻沒看到李傕陰沉的臉色,他在郭汜軍中早有細作,郭汜今日在陣前與樊稠、李儒密會,李儒又大哭的情景他早已知曉,心中便有了懷疑。他不怕暴躁魯莽的郭汜,但最忌憚賈詡和李儒,如今李儒在樊稠那邊,未必不會出什麼計策拉攏郭汜。

……

郭汜自回府中,第二日一早,有人送來樊稠的一封信,他開啟看到裡面塗塗抹抹,言語不清,他是粗人,識字不多,看不出究竟,不由一頭霧水,遂將信拋在案臺上。

大約一個時辰後,李傕忽然帶人來到府外,郭汜聽到李傕到來,大感詫異,出門迎接,李傕卻是不入府門,沉著臉徑自質問:“吾聽聞樊稠有信送來,欲要一觀究竟,不知美陽侯肯否?”

郭汜看到李傕這番氣勢洶洶的作派,又不肯進門,皺眉哼了聲,回身便到府中取了書信出來,丟給李傕:“信便在此,汝且看說些什麼。”

李傕接過信開啟,一看確實是樊稠的字跡,但裡面卻塗抹甚多,像是墨汁灑上去的,尤其是要害之處都看不清了。

他心中一沉,抬頭質問:“書信如何塗抹至此?”

郭汜不傻,看到李傕揪住書信喋喋不休,頗有懷疑之意,不耐的道:“原書如此,我如何得知,汝自去問樊稠。”

李傕眯起眼睛:“莫非是汝怕我知了詳細,塗抹了不成?”

郭汜大怒,正要辯駁,忽然一匹快馬來報:“報,有兵馬攻打郿塢!”

李傕和郭汜面色大變,李傕一把拎起那傳令兵,急聲道:“是何人來攻?有多少兵馬?”

那傳令兵小心的看了郭汜一眼,低頭道:“那兵馬有五百人,自稱是美陽侯麾下,要見天子,我等不敢放他們進入,他們便發難,殺了守門士兵,想要攻入,幸得我等謹守,不曾放入,他們又退卻了。”

“郭多!”李傕猛然轉身,看向郭汜,握住了腰間長劍:“汝欲趁我不在劫持天子乎?”

郭汜氣得大罵,拔出長劍:“李傕,汝不能容忍,刺殺了樊稠,又來害吾乎?”

李傕面色鐵青,他一聽郭汜這話,便知道郭汜對自己刺殺樊稠早有不滿,此時怕要發難,當即轉身上馬就走。

郭汜見狀,知道二人算是決裂了,李傕一旦回去,必然會發兵,他看到李傕帶兵不多,眼裡上過狠厲之色,咬牙道:“李傕休走!”又朝府前士兵大吼:“上,捉了李傕!”

李傕冷笑一聲,大喝:“弓箭手!”

不遠處道旁牆劍陡然衝出了數百弓箭手,嚴陣以待。

郭汜神情一僵,李傕毫不猶豫拍馬而去。

興平元年九月中,右扶風再次大亂,既樊稠與李郭決裂之後,李傕與郭汜也突然決裂,二人率兵相攻。

郭汜拉來樊稠相助,李傕又拉來安西將軍楊定相助,鎮東將軍張濟出面勸阻無果。

天子劉協見識不對,在大臣的建議下,派公卿調解李傕與郭汜的矛盾。

郭汜反倒把太尉楊彪、司空張喜、尚書王隆、光祿勳劉淵、太僕韓融、廷尉宣璠、大司農朱儁、將作大匠梁邵、屯騎校尉姜宣等大臣扣在了自己營中,作為人質,朱儁氣憤而死。

隨後李傕令天子立琅琊伏氏為皇后,其父侍中伏完為執金吾,以示正統。

郭汜又與劫持的眾大臣商議攻打李傕之策,太尉楊彪怒而質問:“群臣共鬥,一人劫天子,一人質公卿,可行乎!”

惹怒了郭汜,便要一劍砍死他,卻被中郎將楊密勸阻,郭汜這才罷休,卻自行攻打李傕。

李傕據守郿塢,佔據地利之勢,但郭汜與李傕先前共同掌權,豈能全無手段,他暗中策反了李傕手下將領張苞,裡應外合,趁夜開啟堡塢門,竟然攻入了郿塢,四處放火。

亂戰中,箭矢射穿了李傕的耳朵,驚得李傕又驚又怒,又有箭矢射入天子劉協房中,險些結果了天子,驚得劉協面色發白。

大戰連夜,最終郭汜還是被李傕和手下楊奉領兵擊退,自此李傕對郿塢守備更加森嚴,與郭汜的對戰也更加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