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三江喝了一口之後，抬眼看出遠處的風景，疊嶂的群山，在雲霧當中若隱若現的，頗有仙家盛景的氣魄。而今兩人坐在這裡品茶下棋，倒是有些世外高人的韻味。
“說實話，我一直沒有想到天下會是這樣的結果。雖然那時候在渭河之上，聽完你的一番言論之後，就知道以後的西境府，會在天下人面前嶄露頭角。只不過那時候淳于天佑和北狄王，都是聳立多年的底蘊，我想西境府最終，也只會是曇花一現而已。”
“即使你風曉有著超然物外的眼光，更有著算謀天下的經天緯地之才，但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西境府底蘊太差了。可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底蘊，只不過是一個自以為是的理由而已，真正重要的是人，人定勝天。”
關毅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這一點風某不太贊同，人定勝天，那是相對而言而已。就算是學識淵博的大儒聖人們，他們以此告訴人們去努力，但是他們自己其實已經知道不可違逆的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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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個是一個令人悲慼的事實，人需要活著，更需要希望，否則人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故而他們會教化世人，人定勝天，讓人去努力尋找他們活著的樂趣，但是這一切其實早已經註定了的。”
“嗯？”這一番言論從風曉口中說出，讓楚三江一愣，他完全沒有預料到風曉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因為他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人定勝天的例子嗎？難道連他自己也不這麼認為？
“風兄，此言讓楚某頗為費解，可否解惑？難道你會告訴我，你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切，打敗天下的一切阻礙，只是靠的運氣嗎？至少楚某不會相信。”
楚三江沒有關毅的經歷，更沒有作為修士的感悟，不明白這些東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關毅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簡而言之，那就是四個字——順其自然而已。”
“順其自然？”
關毅輕嗯一聲，站起身來，抬眼看著遠山，緩緩道：“順其自然，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普通人眼中的順其自然，就是不管不問，順其發展。但是智者眼中的順其自然，卻是另一番模樣。”“
每一件事，都是人力去做的，換句話說，都需要付出才能夠換取收穫。但是每一件事情，都有著各自的難度，阻礙著追求者的腳步，它們的出現，有時候打擊的是人心，有的是打擊人的身體。人心是強大的，也是脆弱的。故而很多人在經受不住打擊的時候，就會打退堂鼓，安慰自己順其自然，這一點楚兄不反駁吧？”楚
三江沉了沉，輕輕的點了點頭，的確，這一點他也是知道的，對於普通人來說，他的經歷以及算是豐富的了，而且身為帝王，見識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更明白其中的人性脆弱。
“正是如此，這樣的人所謂的順其自然，就是放任一切。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的話，那就是他的努力，在遇到阻礙的時候，就已經完全放棄了，行百裡者半九十，他或許只是走到了五十六十而已，因為他累了，需要找一個讓自己放鬆的理由，同樣也需要一個安慰自己放鬆的理由，那麼順其自然，將一切歸咎在命運之下，就更為恰當了。”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其實他們的失敗，根本就不是什麼命運的安排，至少他們還沒有到命運安排的地步。在風某看來，命運的存在，只不過是繩子的兩頭，一頭代表著生，另一頭代表著死亡，除此之外，命運不會太多勾畫你的人生軌跡。換句話說，生死之間的這一段，完全都是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而已。”
“之所以在人活著的時候，所做的完全失敗了，那是因為你的努力還不夠，至於順其自然，你也還沒有完全努力到只能夠順其自然的地步。在風某看來，能夠用到順其自然安慰，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追求的是打破命運的長生不死的路上。”
“這……”楚三江徹底沉默了，關毅一席話，讓他如同撥雲見日一樣，同時也感覺無地自容。是啊！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呢？面對著大楚國的毀滅，自己所做的就是坐以待斃，同樣以天意來安慰自己，這是不可扭轉和改變的，這和那些行了五六十而自我安慰順其自然的人有什麼區別呢？沒有一點。“
原來楚某的失敗，不是敗給你風曉，而是敗給了自己，呵呵……多麼可笑的事情，楚某一向自認為，天下任何人，楚某都不遜色於他們，現在才知道，楚某也是天下人之一，從來都沒有跳出去過，可笑……可笑啊！”
楚三江笑得很是苦澀，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敗在自己的手中，那麼幡然悔悟的悔恨和自嘲，才是最可怕的，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心智。不過楚三江並不是這種經不起打擊的人，否則關毅也不會將這些屬於修士的感悟，告訴楚三江了。修
士的感悟乃是撥開現象看本質的，但是這些本質都是極為黑暗和醜惡的，普通人根本就接受不了，一般人足以將之一生完全摧毀。例如修士告訴你，那些倫理道德的束縛之下，其實都只不過是自私得為自己的生存而創造更好的環境，你能夠接受得了嗎？所
有修士和普通人的間隔才會如此巨大，而且難以生活在一起，因為他們各自的世界，已經截然不同了。關
毅深吸了口氣，目光淡淡的看著楚三江道：“你是敗給我不假，也是敗給風曉，是事實，但是風曉於我，我與風曉，是同一個人，也不算是。楚三江，難道你就沒有想過，風曉是誰嗎？我不姓風，而是姓關。”
“嗯？”楚三江聞言，還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瞳孔忽然一縮，難以置信的問道：“你說什麼？風曉並不是你的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