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百萬裡脊龍嶺,水墨仙山。
純白的天空,與黑色的山峰。用極簡的線條,勾勒出一副蒼涼的水墨畫卷。
天地如一物,黑白成水墨,水墨出仙俠。
一粒寒星,自“水墨畫卷”中閃出,直上雲端。
在它身後緊跟著一道油性的墨汁。
墨汁化成長蛇,長蛇又破甲,化成水墨勾畫的墨龍!
墨龍仰天咆哮,龍音滾滾,所到之處,天地萬物都在這音波中迅速“墨化”。
所謂“墨化”,即化成墨條一樣沒有生命的硬塊。
就連山間的風、天上的雲,都染上了絲絲黑色。
空中的飛鳥,更是成群的墜落。
墨龍所到之處,黑色蔓卷而來。天地萬物俱在龍威之下瑟瑟發抖。
飛上雲端的寒星,也在龍威的震懾下忽明忽暗。
儘管如此,它的速度卻沒有絲毫減慢。
慢慢拉開了和墨龍之間的距離。
就在這時,那墨龍忽然一變!陡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一根長約萬里的柳條從雲中浮現,狠狠的抽向那一粒寒星。
柳條的速度快比奔雷,眼看就要抽中寒星了。
千鈞一髮之際,寒星突然一分為兩。
柳條便從兩粒寒星中間穿了過去。
可是很快,萬里長的柳條又重新抽了回來。
兩粒寒星不斷騰挪躲閃,幾乎每次都是擦邊而過。
眼看著寒星就要衝出柳條的封鎖了。
柳條又陡然消失。
天地一靜,彷彿那柳條就不曾出現過一樣。
緊接著柳條消失的末端,出現了一個渾身漆黑,五官難辨的耄耋老者。
老者擋在兩粒寒星飛行軌跡的前方。
抬起乾枯的雙臂,抓向極速飛行中的寒星。
寒星見狀,立刻轉向兩邊繞行!
然而,老者的手竟能無限延伸。他的手猛然伸長,瞬間抓住了兩粒寒星。
這寒星,竟是兩口飛劍。
兩口通身碧藍,表面流動著森冷的菱形寒光的飛劍。
這兩口飛劍彷彿有生命的小獸一般。被抓住之後,竟扭動劍身極力的掙扎起來。
並發出吱吱呀呀的叫聲。
老者雙眼空洞,面無表情。只是機械的抓著兩口飛劍。
隨著他雙手的用力,飛劍表面竟逐漸發黑,出現了“墨化”的跡象。
眼看著飛劍中間已經全部“墨化”,掙扎越來越弱了。
就在這時,兩口飛劍突然同時顫抖起來。
接著,轟然爆炸。
兩口飛劍同時自爆,巨大的威力,瞬間便將老者的雙臂碾成齏粉。
接著又將他的身體撕成了無數碎塊。
於此同時,一粒寒星從雲中衝出!
這是第三口飛劍。
它從老者的碎塊中間衝過,迅速消失在了天邊。
不一會兒,黑色老者重新在虛空中凝聚出來。
他看著飛劍消失的方向沒有再追。
…………
與百萬裡脊龍嶺,相隔兩百萬裡的水月澤國最北端。
澤國最北端有座不高不矮的山。
普通的山,沒有靈禽瑞獸,只有幾間茅屋,一圈籬笆,幾畝菜園。
一個精壯的少年赤著腳,光著上身,在茅屋外劈柴。
他把斧頭高高舉起來,輕呵一聲,便重重的落下。
精壯的肉體在陽光下反射出淡淡的輝光。
下落時彎腰弓背,腰腹肌肉微微繃住,線條清晰。雙腿緊緊扎在地上,沒有絲毫晃動。
動作十分流暢,如流水般協調。
接著,少年又用腳挑起一根木頭,放在木墩上。他高舉著斧頭正要劈下去時。
天邊忽然露出一縷寒芒。
少年渾身一緊,剛剛發力便強行收力。
就在這時,呲的一聲。
寒芒從天而降,將少年砍柴的木墩,連同旁邊的柴房都一分為二!並在地上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王小劍還保持著舉斧頭的姿勢。精壯的上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他吞了口口水。
“我剛才要是一斧頭劈下去了,現在是不是就變成兩半了。”
他心有餘悸的看著身前的裂縫,反應過來後,立刻罵道:
“藍魚!你瘋了嗎?你想劈死我呀!我師傅喃?”
少年名叫王小劍。是有“藍妖”之稱的天下第一劍修,戴真人的徒弟。
“藍妖”戴真人是兩百年之前的人間界最強劍修,也是最強修真者。
但是兩百年前他輸給了一個墨修。從那以後,他就隱退山林,不問世事了。
王小劍是戴真人的關門弟子,但他還不是修士。
因為他總想成為一個墨修。
當今天下,墨修才是正統。
其修煉速度是傳統修真者的十倍。
傳統修真者十年練氣,百年築基。
而墨修,哪怕是天賦最差的墨修,也能一年完成練氣,十年完成築基。
墨修不僅修煉更快,實力還十分強橫。
劍修攻伐無雙,墨修則詭秘至極。
同級之下,劍修一般很難戰勝墨修。
哪怕是最強大的劍修,面對墨修也會束手無策。
所以就算自家師傅就是天下第一劍修“藍妖”戴真人,但王小劍還是更想成為墨修。
現在很多從上古傳承下來的門派,都轉為墨修門派了。
就算老一輩修真者不是墨修,他們的後輩修煉的也是墨修之道。
傳承在漸漸消亡。
舊時代的修真者,終將被新時代的墨修所淘汰。
而王小劍不想成為那個被淘汰的人。
所以他至今沒有開始修煉。
一個冒藍光的小人迷迷糊糊的從裂縫裡飛了出來。
他揉著眼睛,看向站在一邊的王小劍說:“王小劍,主人讓我跟你說:你是天生的劍人。你如果不當劍修,天理難容!”
“他還說,他是把你當兒子養的,他死了你不要傷心。他這輩子最恨的就是墨修,如果你當了墨修他死不瞑目。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個藍色小人,就是之前那把從水墨仙山裡逃出來的飛劍所化。
它的名字叫藍魚,藍魚劍。
聽聞師傅死了。
王小劍卻沒有多少悲傷的樣子。在修真界,死亡就像花開花謝一樣正常,沒什麼特別的。
何況他早就看出師傅這次出山,就沒打算活著回來了。
王小劍問道:“是誰殺的戴老頭?”
藍魚劍搖著小腦袋,回答道:“沒人殺主人,沒人殺得了主人……他是自己闖進水墨仙山的。”
“在山裡,我們看到了一副畫。主人讓我跟你說:人間是人的人間界,和墨仙人沒有關係。”
“人間是人的人間界……”王小劍重複著,咀嚼著這句話。問道:“怎麼會沒關係,人間界不是墨仙人創造的嗎?”
藍魚劍回答說:“這我就不知道了。對了,你是不會讓主人死不瞑目的吧。他讓我把這個給你,這是我們在水墨仙山裡找到的。”
說話間,藍魚劍攤開肉嘟嘟的小手。在它的手心裡一滴黑色的墨汁緩緩的漂浮了起來。
王小劍心情複雜的看著藍魚劍。
他就搞不懂,戴老頭怎麼就那麼討厭墨修。現在全天下都是墨修。
他沒有回答藍魚劍前面那句話,而是看向墨汁,問:“這是什麼東西?”
“很厲害的東西。為了這滴墨,一個很強大的墨靈追了我整整十萬裡,我自爆了兩個分身才逃出來。要不是他不敢離開水墨仙山太遠,我可能都會不來了。”
“這麼厲害!”王小劍驚訝的睜了睜眼。
作為戴老頭的成名飛劍,藍魚劍的實力也是想當恐怖的。而那個墨靈竟然能把藍魚劍逼到自爆分身,其實力必然十分強橫。
“給我安全嗎?”王小劍問。
不等藍魚劍回答,他又問道:“給我有什麼用?師傅有指示嗎?”
藍魚劍哼了一聲,回答說:“主人說,兩百年前他要是有這滴墨的話,殺墨天恩那個卑鄙小人如宰狗!”
“他讓你成為劍修之後,一定要藏好這滴墨,無論如何不要讓墨修得到它。實在藏不住,就把交給一個人。那個人你一看到他,就知道是他。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要給他。”
藍魚劍又提了一嘴,讓他成為劍修的事情。
這讓王小劍很是無奈。問道:“我能把它藏到哪裡去?”
藍魚劍笑道:“簡單,藏在你的眼睛裡。”
說話間藍魚劍小手一揮,懸浮著的墨汁就飛向了王小劍。
墨汁緩緩的停在王小劍的左眼前面,然後慢慢的,緩緩的融入他的瞳孔之中。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感覺。
藍魚劍在王小劍面前揮了下手,說道:“忘了它。”
接著,王小劍腦袋一懵。
就好像打了一個恍惚似的,把關於墨汁的事情全忘了。
除了眼睛變得更黑了以外,他身上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對了,那我現在……”王小劍看向藍魚劍。
“你可以下山了。”藍魚劍說道。
王小劍問:“你喃?你不走嗎?”
藍魚劍看起來有幾分睏倦。但它仍然微笑著說道:“我要留在這裡。這裡有主人的氣息。”
王小劍回頭看向身後的幾間茅屋。他六歲的時候,就被戴老頭帶到這裡來。
人生中絕大多數的時光,都是在這裡和戴老頭度過的。
但是他並不眷戀。轉身對藍魚劍說道:“我長大了,要下山娶媳婦。以後就住在山下,你要是無聊了就下山找我。”
藍魚劍回應道:“我要睡一覺。等我醒來的時候,你應該已經老死了。假如你不是老死的,就留下資訊,告訴我是誰殺了你,我會替你報仇的。”
王小劍呵呵一笑。
他仍舊光著腳,**著精壯的上身,穿著一條褐色長筒褲,系一根暗藍色褲腰帶,便下山而去。
他來時光溜溜,山上積滿了雪。師傅從雪窩裡把快要凍死的他撿了起來。
現在離開,卻是春暖花開。林中有野花盛開,樹上有松鼠跳躍,雲間有白鶴飛翔。
“戴老頭,是墨修害死你的吧。”
“安心的去,有我替你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