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雨青眼睛滴溜溜地轉。
那個……現在要怎麼辦？
首先必須得穩住！
被她扔在地上的水管，卡在石縫堵住了出口。
水壓到了一個界點，突然騰空而起，濺起一道水柱。
李澈餘光瞥見，退後一步的同時鬆開了拎著她後衣領的手。
葉雨青跌坐在溼泥裡，雙手撐在腿側，想著還好不太痛。
下一秒，強勁的水柱滋到了她臉上。
她驚叫一聲，閉上了眼睛。
李澈走過去關了水龍頭，轉頭看著地上的人，驀然笑出了聲。
“……”
水滴順著她的眉毛往下滴，她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泥。
顯|身|誘|惑|麼？
還是算了吧，她現在只能誘惑三歲以下，喜歡玩泥巴的小男孩。
心態就快穩不住了。
葉雨青站了起來，擠出了個彆扭的笑：“你為什麼突然出現嚇我呀？”
李澈一臉坦然：“哦，是你自己沉浸在自己世界，沒有發現。”
“……”
“帥哥老了換一個？”
“！！！”
葉雨青血液瞬間湧到了臉上，小幅度搖頭：“我才不換，你算是老了也會很有魅力。”
情況都已經這樣了，她索性豁出去了，紅著臉仰頭又說：“我捨不得，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
“……”
李澈看著對方緋紅的脖子，輕聲嘆氣。
“要換身衣服嗎？”
“現在就不了吧，等我把樹給種好了再換。”話音一頓，葉雨青又說：“那個，能別走幫我個忙嗎？你提著樹苗，我來填土，這樣會比較好。樹苗不重的，你的腰不好也沒關係。”
李澈的眼皮掀了下：“我的腰不好？”
葉雨青：“哦，那你的腰好那就行，我們開始吧，一下就弄完了。”
她說完走過去，把地上的樹苗拿起來。
狀況都已經這麼尷尬了，還是認真幹活，轉移下注意力吧！
認真工作的人兒最美麗！
葉雨青把樹苗揣到了他手裡的時候，指腹碰觸到了李澈的手背。
被冰了下她抬起頭，就撞入那如墨的眼睛裡。
睫毛下的眼睛很黑，那種黑色彷彿透著點墨綠，沒有了眼鏡作為結界的話，定力不夠的人很容易就會被攝魂奪魄。
葉雨青不動聲色移開視線：“那我們開始吧。”
她拿起了鏟子，等了半分鐘，見到站在原地的人還沒有動，忍不住提醒：“那個……有問題嗎？”
“沒問題。”李澈輕輕眨了下，拿著樹苗走到了她身邊。
“這個坑果然和你後腦勺一樣圓。”
葉雨青：“……”
那可真是謝謝你誇獎了。
挖坑比較費力，回填就比較容易了。
共同做一件事是培養好感的大好機會！
葉雨青冷靜了會兒，又開始心猿意馬，腦子裡想著該聊點什麼。
她一邊填土，一邊偷偷看旁邊的人，開口問：“對了，你最近都在忙畢業設計？”
李澈眼瞼下壓：“沒有。”
葉雨青想了下，那可能是對方已經忙完了，於是她繼續恭維：“那你好厲害，哪方面都很出色，會所業務也能做到第一。”
李澈“嗯”了聲。
對方這麼說也沒錯，他在成為老闆之前，也在裡面工作過，作為服務生。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當時讀高中為了攢錢出國讀書，入職第二個月就做到了銷售第一。
當時的會所，還是個縱情聲色場合，雖然也講究“你情我願”，但是很多客人都不能得罪。
他最後卻拿了錢全身而退。
葉雨青斟酌了十幾秒，接著往下聊：“你最近不去會所的話，有其他賺錢的途徑嗎？如果你沒有錢了……可以和我說。”
她聽肖遙說過，會所裡很多都是大學生，工作收入很高，平時消費也很高，所以也存不了錢。
看著李澈這個樣子，消費那肯定不低。
不然也不會給別人看房子種樹，明明他的腰不好，活兒幹得也潦草。
李澈側過臉，輕輕眨了下眼：“你很有錢？”
葉雨青咳嗽了聲：“不是特別有錢，但是吧，我的工資還可以的。”
雖然不能和富婆比，但是存款一百多萬，怎麼也不算少吧！
又瞟了絕美的側臉一眼。
嘖，要自己真一點錢沒有，哪裡敢來搭訕？？？
李澈波瀾不驚地問：“哦，就是上次來這邊團建的公司嗎？看起來不太像。”
葉雨青腦子瞬間當機了。
那天團建拉練，他們還喊了口號來著，很土的那種。
他們就在湖的對面，李澈當時應該聽到了吧……
她好不容易因為存款建立起來的信心，轉眼又要崩塌了。
葉雨青硬著頭皮說：“那份工作……是有點一般，不過我另外有賺錢的兼職，等我從那家公司離職後，就能把所有精力投入到賺錢的兼職了！這點你放心吧，賺錢這方面我肯定沒問題了。”
就差拍胸脯保證了！肯定能養活兩個人的！
“……那你是挺厲害的，怪不得想要包|養帥哥。”
葉雨青聽到上半句誇獎得還很開心，下半句就臉垮了。
怎麼又提到了這一茬？
“你真誤會，我像是那種人嗎？”她轉過頭，眼睛真誠無辜地看著對方。
四目相對，那雙淺色的眼睛彷彿清澈見底，李澈點頭：“我看你很像。”
？？？
葉雨青怔住了，這個人眼睛漂亮，但是眼神不太好啊。
哪裡像了啊？難道她是那麼浮於表面的一個人嗎？
好吧，她可能就是。
既然這樣，那她也不裝了。
葉雨青厚著臉皮說：“我沒有想包|養帥哥啊，我就喜歡你，不是那種包|養的喜歡……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
李澈：“哦，但是我的時間都很值錢。”
葉雨青掙扎了兩秒，下了決定，豁出去道：“你要是想要錢，那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接受。”
只要不是太貴，畢竟這張臉真的很值，她也剛好有那麼點錢。
李澈轉過身，他的睫毛輕壓，彷彿在思考，下一秒笑出了聲音。
葉雨青倒吸了口氣，覺得心臟又要開始不聽指揮亂跳了。
然後她聽見對方說話了。
“不是你接受就可以，我很挑的。”
葉雨青下意識“啊”了聲，整個人呆住了。
李澈轉身，往房子的方向走了五六米，站住腳步回過頭。
他揹著光，表情在一片陰影裡明滅不清，輪廓卻彷彿鍍了層光。
“還站在那裡？已經沒有坑能把你自己埋了。”
尾音帶著幾分輕快。
葉雨青這才回過神，最後一棵樹已經種完了。
她用力把土給踩緊了，連忙跟了上去。
葉雨青走進了大廳，李澈已經拿著一套衣服從二樓下來了。
“這裡沒有女人衣服，這套是新的，我還沒有穿過。”
“哦哦，謝謝。”葉雨青伸手接了過來。
“你用一樓的衛生間。”
他平時住在二樓，一樓是客人用的。
“哦，好的。”她的衣袖和褲腿都溼了，這會兒太陽沒有中午那麼烈，還真覺得有點冷。
剛才跌坐泥裡，褲子是不能穿了。
——
葉雨青快速洗了個澡，擦乾了鏡子上蒸騰的水霧。
看著裡面素顏的臉，哎，今天的妝白化了。
她把灰色的襯衫套進去，發現長度快到了自己膝蓋。
衣服可以罩進去，褲子就沒辦法了。
葉雨青有163cm，但是這個褲子是尺碼她看了眼。
190？？？
穿進去估計就是人形拖把，別墅的地面很乾淨，顯然沒有這個必要，只能作罷了。
看尺碼的時候，她也看到了商標。
這兩件居然和她今天穿的衣服是一個品牌！
好巧！
這是昨天肖遙帶她去買的，就是為了今天見面穿的。
說這個牌子最近很火，有設計感同時也不算太貴。
肖遙“不貴”的定義是單價不超過五千。
葉雨青換好後，抱著那條用不上的褲子走了出去。
李澈聽見了動靜，轉過頭看了過去。
她被水蒸氣燻過的臉比平時更白，溼發貼著額頭，看著年紀很顯小。
察覺到對方打量的視線，葉雨青不自覺地併攏腿，腳趾微微蜷縮。
“那個，褲子我不能穿，你把衣服借給我就可以了，等回頭我洗乾淨還給你。”話音一頓，她又找話題和對方聊天：“好巧哦，我們衣服一個品牌，看來很有緣！”
“也許是吧。”李澈收回視線，繼續看平板上的檔案。
有緣，她是想辦法的給自己錢。
這個衣服品牌的創立人是個年輕的華裔帥哥。
設計師大學念的是珠寶設計專業，半路改行去當服裝設計師，在各大品牌都做過設計，有了口碑後，成立了自己的品牌。
而當初在英國，李澈看到了奢侈品的市場，他邀請了哈利合夥，一起成立的品牌。
一炮而紅，發展到現在，全球已經有超過百家直營店，每個季度銷售額十億。
這是李澈賺的第一個億。
從那時候，他就喜歡搞實業，喜歡真金白銀的流水。
葉雨青把裝杯子的布袋空出來，準備去放她的髒衣服。
她再從衛生間折返，就看到李澈拿起一個玻璃杯在看。
“這好像和上次送我的不同。”
“當然不同啦，我早就說了，送給你的是獨一無二的。”
話音一頓又說：“這是給你朋友新畫的花紋，她最近才結婚，我就畫了兩隻抱在一起的小兔子，是不是非常可愛啊？”
“還行吧。”李澈壓了壓嘴角，放下了玻璃杯。
葉雨青走到對方身邊，又問：“我送給你的那套杯子，你有用來喝水嗎？”
“沒有。”
葉雨青不以為意：“哦，那肯定是杯子太漂亮，你怕摔了，才捨不得用。”
“……”
李澈轉頭往樓上走，聲音遠遠傳過來。
“我去換件衣服，然後我們回去。”
“好的。”
葉雨青抱著衣服等得無聊，她走到了院子裡，去看池中養的錦鯉。
“看什麼？”
聽到有人說話，葉雨青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對方。
“你這個人啊，怎麼每次都這樣突然就出現，也沒有聲音。”
李澈單手插兜：“是你自己總是不在狀態，傻呆呆的。”
“我才不呆，我是在看那條魚。”葉雨青給對方指那條，她看了好一會兒的美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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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條啊，底色雪白，紅斑。”
李澈挑了下眉，視線追隨那條魚幾秒後，抬眼問：“要不然送給你？”
就算今天的工作報酬。
葉雨青認真想了下，垂下頭：“不了吧，這條魚應該不想死在我家魚缸裡，它在這裡挺好，自由自在。”
李澈大笑出聲音。
葉雨青側過臉，今天對方第二次笑出聲音。
她腦子念頭轉了轉，美魚你送給我可能養不活，你這個美人的話……那倒是可以賺錢試一試的。
她也只敢想想，不敢大膽發言。
畢竟今天已經夠豪邁了。
……就一旦開個頭，後面就很自然了。
她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敢像現在這麼大膽！
今天李澈開的是輛奧迪a8，葉雨青坐進去後，心裡驚歎，他有車的朋友真多啊。
每次都是不同的車。
不過也對，會所的客人都是有錢人。
入了秋的晚上有些涼，葉雨青光著的腿上起了一層疙瘩。
她低頭看了眼，正想要不然把那件只溼了領口的衣服拿出來蓋上，旁邊的人開啟了車裡的空調。
熱風徐徐吹著，葉雨青瞬間暖和了。
她側過臉看向正在開車的人。
剛開始，她是不太敢看的，後來只敢偷偷地看。
現在……已經比較坦然了，只有兩個人視線對上超過三秒，自己才會移開。
葉雨青還在想和對方聊點什麼，靠在椅子上，勞動了一天後的疲倦漫了上來。
她想著就睡五分鐘，等睜眼醒過來，發現車已經開到了城區。
外面景緻徹底不同了。
還有一條街就到她家了。
葉雨青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五點四十五。
她有點遺憾，聲音帶著點才睡醒的嗡音：“哥哥，如果你要下次要種樹，還是可以叫我的。”
李澈怔了下，心裡漫出點奇異的感覺。
“你叫我什麼？”
“哥哥。”話音一頓，葉雨青想了下又說：“難道你想我叫你……叔叔？”
“……”
“我覺得這有點不太好吧。”
她聽說jason是畢業後，才繼續去讀研究生的。
葉雨青覺得對方應該比自己年紀大一些才對。
李澈心思微動：“你……以後叫我名字。”
密閉的空間，他一路聞著對方身上熟悉的沐浴露的香草味道。
他也有過一個妹妹。
很久以前的一天，父親喝醉酒後，把懷孕四個月的母親推下樓。
那個小姑娘最終沒有能來到這個世界。
李澈當然清楚，她不是自己妹妹。
他覺得很奇怪，這個人為什麼會一腔熱情，不斷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
看著對方的清澈見底的眼睛，他突然想到那個整日酗酒的男人。
那雙眼睛是渾濁的。
那個男人的死，讓他很長一段時間被懷疑謀殺了生父。
男人在凌晨五點喝醉後，從五樓的家裡跌落，摔死的。
沒有人知道他是不小心，還是被誰從身後推了一把。
作為被長期家暴的兒子，他在親朋好友眼裡有重大作案嫌疑。
當然不是他推下去的，卻和他脫不了關係。
當初成績年級第一的李澈，去求了學校老師，給母親安排了一個食堂的工作。
學校早餐的時間六點半，幫工必須四點趕過去，他母親三點就要出門。
等下午回到家稍作休息，又要去一家夜宵店幫忙到深夜。
因為兩份工作太忙，女人幾乎沒有時間在家，也沒有精力因為擔心丈夫喝太多酒，往裡面偷偷摻水。
沒時間在對方喝醉後照顧。
李澈拿出所有存款，包括學校發的獎金，讓那個男人去買高濃度白酒，肆意買醉。
一直到死的前一天。
他聽見對方摔死的訊息，無動於衷地想，總算等到這一天了。
甚至有些遺憾，為什麼不更早一點呢？
李澈視線向下，那些情緒只是一掃而過就消失了。
葉雨青下了車，對著駕駛座的人搖了搖手：“哥哥，我上去了啊。”
李澈沒有說話，調轉車頭往回開。
自己顯然不是什麼善類，這些年咒他死的人，沒有一千，五百也是夠數的。
——
韓川一直告訴自己，他和葉雨青結束了。
早就預料到的結局，可是真的走到了這一步，他越來越不忿。
哪怕是葉雨青讓他丟了當初為了和父母對抗，而去找的工作。
現在只能回父親公司做事。
最近只要腦子空下來，腦子裡就會想到她，頻率越來越高
他是知道葉雨青微博，可是發給她的私信，一直沒有得到回覆。
甚至更新的狀態，隻言片語中還透露她有了新歡。
他太瞭解葉雨青的性格，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可能。
雖然他沒想過對方當初……會那麼絕情，讓自己名譽掃地。
韓川早就查到了葉雨青新家地址，只是一直不敢去。
今天剛好在附近有事處理，轉了一圈等車子停下來後，這才驚覺是她新家樓下。
韓川在車上坐了兩個小時，開著窗戶，一根接著一根，抽完了整包煙。
公寓進進出出的姑娘不斷，可都不是她。
如果是她，自己肯定能一眼認出來。
韓川嘆口氣，準備從車位倒出來離開，十米外的空地，停了輛車。
車門開啟，她和一個男人有說有笑。
從車上下來後，還躬身和對方揮手告別。
一如以前，她送自己離開的每一天，可是現在卻換了個人。
那輛車掉頭走了，葉雨青還站在原地目送，沒有立刻離開。
韓川呼吸一窒，彷彿被針扎了下，尖銳的疼痛後，憤怒湧上心頭。
他拉開車門走了過去。
站在了她面前，看著那張許久不見的臉，韓川的憤怒又一點點回落。
“雨青，我發給你的訊息，你看到了嗎？你如果看到了……為什麼不回我。”
葉雨青從震驚中緩過來，轉頭就快速往大樓走。
她已經沒有話要和對方說。
走到一樓走廊，韓川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路。
“我們這麼久沒見，剛見面就要走？”
——
前面連續有幾個小孩子橫穿馬路跑過去，李澈放慢了車速。
他百無聊賴地看向後視鏡，然後怔住了。
葉雨青和一個男人在拉拉扯扯，
真有其他帥哥？
雖然知道不太可能，李澈猶豫了兩秒，在前面一個出口掉頭開了回去。
——
在兩一米外的距離駐足，李澈開口詢問：“你們幹什麼？”
韓川眼睛有些紅，頭也不回地罵道：“我和女朋友吵架，你少他媽管閒事！滾一邊去！”
葉雨青瞪大眼睛，他怎麼會回來？
李澈嘴角弧度往上，笑著問：“你是要繼續和他說話，還是要來哥哥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