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沉默了下來。
葉雨青等了半分鐘, 小聲地說：“喂，我真的生氣了，我不和你說說而已, 我……還會發朋友圈，發微博和所有人控訴你的罪狀的，你都不怕嗎？”
電話那邊很輕地嘆息。
葉雨青有些恍惚，懷疑只是自己錯覺。
他就真的沒話和自己說嗎？其實一句簡單的解釋就可以。
這麼一想, 葉雨青莫名有些失落，語調也低了起來。
“李澈……你是不是和別的女孩子在一起？”
“我一個人。”從來只有他一個人。
“哦。”只要不是拋下自己去見別的女孩子, 那還可以給他機會。
葉雨青看著桌上他們上午一起買的水果, 聲音淡淡道：“那你想清楚了, 我最多等你三天, 你今天就這麼走了, 換誰都會生氣，你必須當面和我講清楚才行。”
話音一頓，想到他在外省，可能不能回來那麼快，立馬改口道：“算了, 最多給你七天吧, 七天後……剛好是我們認識88天。”
別人都慶祝認識100天, 戀愛一週年, 她偏偏選了88。
至少吉利，她安慰自己。
“晚安好夢。”
李澈思緒有些混亂，千言萬語, 最後出口的是她每晚睡前，都會對自己說的四個字。
掛了電話，葉雨青盯著手機螢幕。
她感覺到了對方情緒的低落, 可是明明不久前兩個人還是開心的。
難道……是因為自己嗎？
——
葉雨青放下手繪板，再一次看向手機。
三天了，他都沒有發消息過來。
每天都會無數次冒出念頭，非常想主動聯絡對方。
但是她又努力剋制住了，最近連著晚安都沒有發了。
就這一次，她想讓李澈來找她。
昨天上午有另外一家遊戲公司微博私信她，邀請她參與設計遊戲的新地圖場景。
開出了高價。
這個工作機會非常難得，那邊是大公司對合作也很慎重，她哪怕只負責繪圖，也必須定期去位於上海的公司開會，會有額外差旅費。
葉雨青猶豫了不到一分鐘，就同意了。
她最近沉迷賺錢，對這份工作也很感興趣。
哎，如果談戀愛能像事業這麼一帆風順就好。
當時她就想把這個訊息馬上告訴李澈，但是手機拿起來又放下了。
畢竟她已經走了那麼步了。
另外一邊。
合作方給葉雨青發了正式合同，位於廣州遊戲公司的經理知道後，第一時間告訴了李澈。
他是個人精，直覺老闆對這位漂亮的畫手很感興趣，難免多說了幾句。
“那邊說葉小姐的繪畫風格，和遊戲新開的地圖很符合，而且葉小姐最近在微博上也人氣很高，對合作有加成。”
“可以。”李澈只說兩個字就掛了電話。
經理懵逼了，怎麼突然態度這麼冷淡，不是您讓我推薦的嗎？
所以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啊
哎，老闆的心思你別猜。
李澈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徑直去衛生間洗澡。
他剛下飛機回酒店，一身疲倦。
剛好那套舊房子在徵收，他親自去把手續給辦理了，籤了字。
再過半年，那棟房子就會被推倒重建。
舊址會修成高層的住宅區，以前的痕跡會慢慢全部消失。
那麼他可以重新開始嗎？
李澈幾年前去見過心理醫生，可對方並不能讓他卸下心防。
他清楚地知道，那只是一個拿著錢辦事傾聽的人，並不能解決他的問題。
也許還會在心裡嘲笑他。
他討厭任何的靠近，或者突破他的底線的行為。
這會讓他暴戾地想把對方弄死。
葉雨青卻突然毫無預警地出現了，熱烈而坦誠，對方所有想法自己都能猜到。
她甚至說要拿錢給他用。
她還說，希望他能開心。
李澈第一次這麼猶豫不決。
他不確定會不會重蹈覆轍，畢竟每個人下決定的時候，是不能預知以後會不會後悔。
那是印刻記憶深處的東西，又或者是更深一層的血液基因裡的東西。
濃情蜜意的時候自然掩蓋得很好，但是天長地久一定會摩擦，懸著的那把劍就會墜落。
風平浪靜的站在懸崖上，誰也不知道那一天崩塌，然後拖著身邊的人一起墜落地獄。
沒有人能預料未來。
他牽著嘴角笑了，明明才開始，他考慮的想的是以後的天長日久。
她會不會也像宋歌那樣，眼裡的光被一點點磨滅。
本來可以在陽光下迎風高飛，卻被扼殺在牢籠裡，被自己說連累。
李澈一直覺得，他的父親那樣的人就應該孤獨終老，不應該去禍害別人呢。
那麼有對方基因的自己呢？
——
葉雨青這個週末，和高中同學約好一起去吃飯。
她本來不想去的，但是看到餐廳的名字卻怔住了。
突然觸動了心裡的某根弦。
認識李澈的時候，她花了很多時間做功課，選了好幾家的餐廳。
想著有備無犯，以後他們可以一家一家去打卡，總是有機會去的。
這是列表中，還沒有去的第四家，一家音樂餐吧。
每到了週末就會人氣爆棚，現場有歌手表演，非常有氣氛，適合情侶和朋友聚餐。
葉雨青轉念一想，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和李澈一起去。
最近幾天，只要腦子裡一空下去，她就很難受壓抑。
所以她每天逼著自己瘋狂畫畫。
可是總有走神的時候。
她會懷疑是不是自己錯覺，或許他並不喜歡自己。
葉雨青在家裡憋了這麼久，想著出去走走也好，免得胡思亂想陷入死衚衕。
——
週六這天，葉雨青認真的畫了妝，打扮好出了門。
她和今天要見面的兩個同學，讀書那會兒彼此關係就不錯，大學還經常見面。
工作後大家都忙了起來，就改成了半年聚一次。
今天的最後一天了。
她早上起床，準備發消息給李澈，想了下還是算了吧。
這或許就是成年人的原則。
他那天發了最後一句“晚安好夢”，自己沒有回覆。
後續如果沒有再發過來，那總有一天他們會消失在彼此生活中。
葉雨青走進餐廳時候，另外兩個同學已經坐裡面了。
還有一個男人，葉雨青以為是其中一位的男朋友，並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對面的男人開口自我介紹，葉雨青意外之下，才抬頭去看他。
“你好葉雨青，我叫曹煒，高中在你們隔壁四班讀書。”
看到走過來的姑娘，曹煒眼前瞬間一亮，好像比記憶中更漂亮一點。
迎著葉雨青的視線，曹煒笑著說：“我們之前微信聊過天的，但是你朋友告訴我，你現在沒有男朋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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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青：“……”
前幾天同學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可以帶出來一起玩啊。
葉雨青想到已經好幾天沒聯絡的李澈，回覆說沒有。
是啊，他本來就還不是自己男朋友。
葉雨青嘴硬說，男人能有什麼好的。
那剛好大家都沒物件，週末的主題就是“尼姑庵”。
曹煒見葉雨青不說話，笑著說：“我今天來得有點唐突了，不過真的想見見你，今天這頓我請客。”
葉雨青聲音很輕：“還是我來請吧，既然大家都是校友。”
曹煒招了下手，服務員過來點單，他接過了選單，問過了其他女生的忌口，很快點了選單。
等待上菜的間隙，還幫三個姑娘倒好了水。
宋思默來之前就已經答應給他助攻，笑著說：“哇，葉子你看曹煒好貼心啊。”
葉雨青怔了怔：“是啊。”
念頭一轉，她想到有次去家很貴的餐廳吃飯，服務生收10%的小費，所以全程在包廂服務。
李澈不喜歡被打擾，把對方遣走，那天都是他給自己倒茶。
她心裡空落落的，察覺到對面的男人看過來，無意識的笑了下。
曹煒頓時有些心花怒放，瞬間覺得自己有機會。
因為這個插曲，葉雨青沒什麼胃口，只是隨意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本來是很能吃的，難道失戀要暴瘦嗎？
那也不錯。
旁邊兩個女生一直在和曹煒說話，聊的很愉快。
只有回憶高中生活，偶爾cue到葉雨青的時候，她才會說一兩句。
其他時候都很安靜。
這家音樂餐吧一共三樓，一樓是吃飯的，頂樓修了玻璃房，可以點咖啡聊天，是一個網紅打卡地點。
吃完了飯，宋思默拉著另外一個女生說想去頂樓拍照，給剩下兩個人獨處空間。
葉雨青有點不再狀態，為了不影響別人沒有表現出來。
她本來以為一個人在家裡難受，可是出來後好像也沒好到哪裡去。
甚至想現在就打電話給李澈，想去找他。
念頭一轉，又按下了。
葉雨青是覺得李澈是喜歡她的，不是錯覺，所以才會這麼難受。
可是好像並不是這樣。
餐盤撤下去後，曹煒又點了一些甜品。
葉雨青叉了一小口布丁放在嘴裡，其實還沒有她做的好吃。
可惜了，那天李澈沒有吃到。
前面的舞臺換了一個女歌手，唱了一首小眾的慢情歌。
她的聲音有些暗啞，配合著歌詞，有種淡淡的悲涼和無奈。
葉雨青垂下視線，有些傷感。
其實她好像也沒有特別好的地方，也許不夠漂亮，也不算很聰明。
就只有錢，可也不是很多錢，他也不不要自己的錢。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難過很快就過去了。
就像是每一天太陽都會升起降落，不會因為任何因素改變。
生活還是得過下去。
她最大的優點，大概是心態好。
順其自然，不去過分地強求，每天自然開心。
可是，她不確定這次會像以前一樣嗎？會不會難過很久。
“你在想什麼？對了，你為什麼上次說有男朋友了。”曹煒笑著問。
比起剛才兩個女生，他還是更喜歡她這樣的。
溫溫柔柔，說話輕聲細語，讓人覺得很舒服。
葉雨青回過神，坦然相告：“我當時在追別人，不過沒有追到。”
曹煒有些意外，詫異道：“你去追別的男人嗎？還真想不到。”
“其實這也沒什麼吧，女孩子也能主動的，時代不同了。”
葉雨青想了下，其實和他相處的每一天，自己都非常開心。
這是沒辦法否認的。
所以哪怕結局不是好的，她也不後悔。
這都是她心甘情願做的，她會這樣做是因為自己開心，和對方無關，何必去道德綁架對方。
李澈陪著自己一起走過了低潮，撲街仔和他一比，那簡直不夠看。
可是因為這樣，後勁也更大。
曹煒猶豫了十幾秒，這才開口說：“我其實覺得，女生還是應該內斂點。”
葉雨青抬眼，李澈也曾經說過“女孩子應該內斂點”，在她把對方看光後。
她心裡有些亂，聲音放輕：“也許吧。”
於雨晴本來想走，因為這句相似的話，卻坐在椅子上沒動。
“不過沒關係，這都過去了，我不會介意的。”話音一頓，男人笑著又說：“我高中就認識你，有次我去食堂忘記帶飯卡，是你幫我刷了四塊錢，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
“是嗎？我想不起了。”
“那時候還挺多男生喜歡你的，你脾氣好，哪怕拒絕男同學表白也一臉不好意思，長得又漂亮，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你好像一點沒變，感覺和現在很多女人都不同。”
“和很多女人不同？”葉雨青有些疑惑。
曹煒點頭：“還是很溫柔，一眼感覺會是個很好的女朋友，很好的妻子，很會照顧別人，我一直記得你，今年家裡長輩又催婚，所以才拜託他們問了你結婚了沒有，其實我是很慎重的，想和你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你能考慮下嗎？”
“好女友”、“好妻子”在葉雨青這裡，並不是一個好詞。
為什麼要透過別人才能體現出價值呢？
“你誤會了，我不是。”
曹煒只當對方謙虛，笑著又說：“我家裡已經給我全款買房了，希望我可以拼事業，能早點結婚生孩子，你要不要考慮下我？我有能力給你好的生活和未來。”
他長相不錯，學歷高加上家境優越，平時很多女生示好。
所以說話底氣也比較足，覺得沒必要繞彎子。
對方既然願意和自己聊天，那多少也有點意思。
葉雨青看著他，壓著心裡的燥意：“你錯了，我不是你想的那樣。”
曹煒搖頭，進一步說：“可能你會覺得，我有點太直接，現在說這些有點太早了，但是其實你一個月也就幾千塊工資，還得經常加班，你是中文系畢業的吧，我可以把你安排去小學當語文老師，這樣你能輕鬆很多，也有時間帶孩子。”
“……為什麼要女方去找個清閒工作帶孩子？”
“我明年就博士畢業了，會成為手握著大量資金的基金經理，所以希望這兩年家庭安定下來，不過你放心，孩子肯定不會你一個人照顧，我會找保姆幫忙，你肯定不會太累。等孩子中考和高考的重要階段，我也肯定會輔導他的。”
葉雨青抬眼，這個人好奇怪啊，原來結婚生孩子在你人生計劃中就佔了兩年。
孩子也只要關鍵的兩年，風聲看一眼就好。
難道是見風長大的嗎？
“難道是女方一個人的孩子嗎？”她輕聲的問。
“那沒辦法，男人還是要奔事業，要賺錢的。”曹煒並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問題，說得理直氣壯。
他最近相親了很多女人，但卻對高中喜歡的葉雨青念念不忘。
葉雨青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很多男人遠距離接觸會覺得也還可以，挺紳士的，但是進一步瞭解就踩雷。
這也是她為什麼單身這麼多年的原因，韓川不在這個範疇，他是個撲街仔。
那些男人示好後，都覺得女人應該是這樣的，那樣的，
她已經見過太多了，當然，也可能有她的原因。
但是李澈不一樣，他表裡如一的冷淡，他……從來沒對自己提出要求。
也就是他那樣。
可能再沒有人能比得上他，能讓自己那麼生氣又那麼開心。
葉雨青今天會願意留下多說幾句，大約只是這個人重複了一句他說過的話。
這一瞬間失望透頂，或許這才是生活。
可不是她喜歡的，那麼她乾脆不要，孤獨終老都好。
這個人他沒有你可愛，沒有你帥氣，沒有你剛好一切都是我喜歡的模樣。
甚至沒有你冷淡，難以靠近。
葉雨青拿起包，站起身往外走。
她其實不是一個很主動的人，但是卻討厭別人太主動，這會讓她沒有安全感，開始焦慮。
遇見李澈的時候，剛好她憋屈到想爆發一次，叛逆心起，那個人出現的剛好。
如果她去示好，李澈更極的反饋，可能自己又會被嚇退。
葉雨青覺得自己也很莫名其妙，可是剛好那個時機，出現了一個那樣的人，一切剛剛好。
只是結局不是她希望的。
曹煒見他要走，站起來問：“你生氣了嗎？我只是比較坦誠一些，很多男人還做不到這麼坦誠，也沒有我的事業心。如果不是想和你認真在一起何必說這些？”
葉雨青看了對方一眼，也沒興趣爭執。
這不過浪費時間。
她轉身往外走。
外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小雨。
葉雨青走出餐廳的剎那，雨幕突然大了起來。
對面商店的燈光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不想再回去坐著的，索性抱著胳膊站在屋簷下。
不知道李澈在幹什麼，是不是也在看雨，他有沒有在想自己……
葉雨青垂下視線，默默嘆了口氣，真的要瘋了。
等她再抬起頭，發現馬路對面停了一輛車。
一個男人撐著傘從駕駛座走了下來。
他的個子很高，大概和李澈差不多的個子，那把黑傘很大。
對方離著她還有五、六米的時候，葉雨青隔著雨幕看清了他的臉。
這一瞬間，那些被壓抑的委屈和不甘心湧了上來。
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葉雨青隔著幾米衝入雨幕抱緊了他。
甚至不想多等兩秒。
李澈被衝擊力撞到往後退了步，傘也從手中跌落。
愛意如暴雨，洶湧而熱烈。
他輕輕地撫摸她的肩，然後用力抱緊。
葉雨青抬頭看著他，雨打溼了她的臉頰，有幾縷貼在臉上。
她的眼裡盛著淚，只是沒有落下來。
“你搞錯了沒有，才從南極看企鵝嗎？怎麼才來啊？”
“是我不好。”
葉雨青笑了起來：“算了暫時原諒你，回頭再和你算賬，畢竟你少當了我七天的男朋友，其實已經吃了大虧。”
最好的不過是“得償心願”。
哪怕是中間破折再多，但是只要兩個人結局是好，她就覺得很好。
“是啊，少當了你七天的男朋友，我吃了好大的虧。”
他艱辛是一個絕不回頭的人，可是破例一旦回頭，這個人以後就是他的命。
是天堂和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