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歡確實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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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雪原撿到“阿珩”開始，她就從未考慮過，他究竟是誰，會不會對她不利這些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當然了，她不考慮，並非出於信任。而是江歡自知早已一無所有，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如今得知他的身份，江歡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她還有什麼，是他堂堂謝三公子，即將走馬上任的尚書僕射，可以貪圖的呢……
江歡自嘲一笑，放下酒杯，重新握起了流光劍。她什麼也沒說，但謝珩知道，她要走了，她不會再要他了。
並且，今日一旦讓江歡離開，她必然會如那幾個東宮舊部一般，不會再回來了，再次相見，便是在黃泉碧落……
她沒有質問他為何隱瞞身份，卻單方面敲定了他們的結局。在此分別，彷佛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畢竟他們原本就不該在此刻見面的。
即便之後江歡與謝珩還是會在太極殿上見面，然而註定無緣無份的兩個人，不管見多少面，都沒有任何作用，因為他們原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個清晰的認知，令謝珩心痛到無以復加，即便明知這只是幻境。
可事到如今，他都分不清，究竟是江歡的幻境，還是他的幻境。
明明是他，入夢更深。
……
就在兩人即將錯身而過之際，謝珩一把拉住江歡的手，聲音哽咽地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去……”
按照他們方才的決議。今夜，江歡要迎戰五百個江氏高手，去將皇后的屍身帶回來。前世，她也確實做到了，並且她還會在天亮之前，將五百顆人頭，一個不落地，整整齊齊碼在亂葬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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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復仇路上的第一步，也是她三世噩夢的開始。
“放手！”女郎冷冷地開口。
謝珩固執地抿唇看她，執拗地不肯放手。江歡笑了笑，輕蔑地掃了他一眼，“你以為你攔得住我麼？”
“江歡，我們離開這裡，忘記都城的一切，你不做弋陽郡主，我也不做謝家兒郎，我們什麼也不管了，我們去山野間，去過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謝珩緊緊握著江歡的手，一雙被水澤浸潤的黑眸，盛滿了悲傷，他一字一頓地說著。只要她不要走上那一步，讓他怎樣都好，幻境也好，死也好，他都願意陪她去……
因為……
他是那樣愛她。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是愛你的。不，這麼多年，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對我視而不見，可我連心都給你了，你不記得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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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記得了。”
……
謝珩語無倫次地說著，滾燙的水珠，一滴一滴地落到江歡的手背上，彷佛要將她灼傷。
江歡刷地抽回自己的手，“你在說什麼瘋話！”
什麼這麼多年？怎麼就這麼多年了？
他們不是才剛剛認識嗎，江歡可不記得她跟傳聞中光風霽月的謝氏三郎有什麼交集。
他說，他是愛她的？他是瘋了嗎……
江歡胡亂地想著，心口像是被大石頭堵住了一般，喘不過氣來。這太奇怪了。江歡毅然決然地一掌推開謝珩。
她本不是仗著習武，便隨意出手傷人之輩。可她的這一掌，卻打出了十成的力道。
江歡幾乎是惡狠狠地要挾道：“若你再敢說愛我之胡話，我便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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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被打退兩步，“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地。他慘澹地笑著，伸手拭去唇角的血跡，“那你便……殺了我好了。”就算是死，大概也沒有比看著江歡死，看著江歡痛苦，看著江歡永墜九幽更加痛不欲生的了。
江歡：“……”江歡覺得匪夷所思，他真的不怕死嗎？
他是真的不怕。
因為謝珩搶了她的流光劍。
江歡：“……”怎麼會有人不怕死？
她不想殺他，卻也心知，自己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慢慢打發他。
他不是說愛她嗎？
那就看看，他的愛，究竟是真是假……
江歡不禁一聲嘆息，半蹲下身子，伸手抬起謝珩下頷。謝珩面露疑惑地抬臉。熟料下一刻，女郎竟然狠狠吻了上去，尖利的貝齒，迅速咬開他緊合的雙唇，軟舌長驅直入。
她彷佛在趕時間，親得兇勐又倉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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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矜貴的謝氏子，何曾被人如此褻玩。青年頓時氣血上湧，俊顏呈現出滴血一般的紅色。他只是愣怔了一瞬便雙眼迷眩，激切地回應起來。
只是兩個人都不是很熟練，分開後都在各自的唇舌間嚐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阿歡……”謝珩粗重喘息，伴隨著低啞的聲線，迴盪在江歡耳邊。
江歡墊腳，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喚我瑤瑤，秦淮河上，星月之下，你不是喚得很好麼？阿珩，哥哥。”
謝珩心間怦然，腦中一片空白，原來那時，她聽到了。
江歡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遊歷天下的時候學過唇語。她彎腰有些累了，直起身，居高臨下地掃了一眼面色緋紅的謝珩。
誰知，謝珩食髓知味，追了上來，他伸手捧住她的臉，再度吻上來。兩人的領悟能力勢均力敵，再次交戰，猶如涓涓細流，溫潤無聲，再不會磕碰流血。
江歡蹙著眉，冷眼看著含淚勾纏她的謝珩。
謝珩宗子，不過如此！
意亂情迷之餘，女郎紅著臉狠狠推開謝珩，將青年按到牆上。她睜著水潤含情的雙眸，蠱惑地注視著他，“阿珩哥哥，你要是真的喜歡我，就答應我，在此處等我回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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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珩滾燙的心，一下子就涼透了。
原來這就是她的意圖。
“好……”他沉聲道。
江歡滿意地笑了，早知道隨便親親，就能讓他放棄糾纏，她還費什麼話呀。江歡心情愉悅，又親了親青年的唇角，如願讓他鬆開了手。
江歡撿起落在地上的流光劍，起身正要離去。誰知，頸後刺痛，眼前隨即一黑。
“你……”江歡不敢置信地看著及時伸手，將她圈入懷裡的謝珩。她這是被偷襲了？
江歡失去意識之前，惱羞成怒地想，她方才白親了……
好氣啊！
江歡：又是你這個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