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雲夢密林,多少有了幾分yīn深可怖的味道。遠遠望去,這連綿無際的澤邊群木,在黑夜濃霧更加瞧不真切。或許只有深入其中,才能領略它的魅力。
一陣破空聲傳來,遁聲望去,一道模糊的殘影在林間嫋嫋散開,繼而在夜霧中化作虛無。如果不是那還在微微顫抖的枝椏,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就似古老相傳的深山老魅,歷來只是聽過,卻無人一睹真容。
周瑜足尖一,濺起幾片殘葉,身形驟然前移七丈。行的快了,竟於林中拖出一道不規則的朦朧長線來。自遇襲之後,周瑜立馬轉變了行進路線,自然也更加心。江湖襲殺本就尋常,他自己更是幹這行的,可偏偏光在同一處就遇上了兩撥人,就算以自己經年襲殺所養成的jǐng惕xìng子,也差吃了大虧。就算等會兒再遇上這類事兒,周瑜也不會覺得吃驚了。周瑜想了好些會兒,還是沒能想個通透。要這一切只是個巧合,只怕連巴陵城裡那個白痴林聰也會笑自己傻了!周瑜搖了搖頭,難道自己真的比那個瓜娃子還要笨些嗎?
忽的,周瑜身形硬生生的頓住了,身後拖出來的黑sè線條更像是陡然畫了一個突兀的句號。不待站穩,周瑜閃身躲進了一旁的大樹上,將自己隱入更深的黑暗中。嘴裡依舊喃喃唸叨:“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自己都換了方向了,這裡怎麼還會有人?這雲夢大澤中奪寶的人馬到底有多少撥?”
自然沒有人會回答他的問題,濃霧飄散,氤氳迷濛。又回覆了萬年不變的模樣,更不像是曾經有人到過的跡象。
“大哥,可把我累死嘍!能不能歇會兒?”一陣破鑼般的哀嚎突然從前邊不遠處傳來,若非這裡是林險水額的雲夢澤、連根鳥毛都沒有的話,要是真給驚起一灘鷗鷺,那也算是一番罪過了。就連原本還在林間飄蕩的霧靄,也似乎給這刺耳的慘呼聲驚著了一般,緩緩飄得遠了。
“不成不成,要是慢了,那寶貝可就給別人搶走了!”一陣嗡嗡的人聲傳來,中氣十足,想來便是頭前那人嘴裡的大哥了吧?周瑜真懷疑誰若離的這人近的話,會不會給震個七暈八素的。
“可兄弟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呀~!”先前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卻是比方才叫得更加悽慘了而且越到後來那聲音就拉得越長,大有不讓休息便叫個不停的勢頭。
“別嚎啦!也不嫌渴得慌,我跟你,就你現在這種jīng神頭,繞著巴陵城跑上一圈也不見得會有多累。”大哥實在被他兄弟那破嗓子給吵得不行了,立馬打斷道。“你瞅瞅、瞅瞅,他們多實誠啊!就老六你話最多,舌頭大!”老大回過身來指著其他兄弟道。
不料這番話音剛落下,其他一直未作聲的幾位便一眾哄亂了起來。
“大哥,歇歇吧!累喲!”這個。
“大哥,該吃宵夜了,發燒餅吧!我餓。”這個。
“大哥,我想回客棧,這裡好冷。”還有人。
......
“吵什麼吵?都閉嘴!”老大一聲怒吼,於眾兄弟七嘴八舌的圍攻中抽出身來,他揚起手中那根變了形的鐵棍,作勢便要打人。這招威懾力果然不錯,一時間、眾人皆緘口不言。看到自己那卑微的權力yù在自家兄弟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現,老大很是欣慰,他清了清嗓子(有渴了),開口道:“同志...兄弟們,我們堂堂‘風野七煞’.......”
等了好會兒,眾人不聞下文,疑惑的眼神全投向了自家老大。瞬間,老大壓力倍增,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壓抑的感覺,她抬手摸了摸腦瓜子:“看啥看?老子書也只念過幾年,不比你們幾個好到哪裡去。沒詞...沒詞也是常見的事。”
“切!”眾人異口同聲,朝著自家老大比了個中指。
“呵呵!”老大乾笑了兩聲,怎麼聽都不像好人。連忙轉移話題,“嘿!我哥幾個,想不想揚什麼萬來著?”
“是揚名立萬!”底下有人聲唸叨。
“哼!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只是考考你們罷了!”老大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慢慢地道。
因為老大聞得很突然,而且中間又給打斷了會兒,所以弟兄們xìng質不高,懶洋洋的答道:“不想!”
“太陽!你們有追求好不好?”老大很是心痛,真他娘的沒勁啊!一抱負都沒有,怎麼成大事啊?忽而,老大眼珠一轉,又開口問道:“那你們想不想過上好rì子?”
“嘛樣的好rì子?”話嘮六問道。
老大見這樣果然有用,立馬接道:“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好rì子!”
“想!”大夥齊聲叫道,顯然老大的這番話到他們心坎裡去了。
“想不想過上有大宅子住、有丫鬟伺候的好rì子?”
“想!”有人豎起了耳朵,有人伸長了脖子。
“想不想過上有細腰大屁股的婆娘、有個大胖子的好rì子?”
“想!”有人嘴角已經開始淌起了口水,並有越來越盛之勢,似乎自己的幸福生活已經到了眼前、觸手可摸了。
“哎、哎,六,別發愣了,口水都滴到我袖子上面了。哎、六子、六兒?”這廝拿手在六眼前晃了晃,眼見還是沒反應,抬手便是一個大耳刮子。直直將六子抽的轉了個圈,被打的才如夢初醒。
“哎,我媳婦呢?”六子沒喊疼,卻是急急地問起媳婦來、眼神還略帶茫然。這一舉動惹得大夥鬨堂大笑。
“你媳婦早跟了我啦!”老大沒好氣的道。‘兄弟們、你們想不想!”
“想!”
“那我們還是得找到那寶貝!”老大朝眾人一撒手,好傢伙、總算是到子上來了。
“唉~!”一聽到這兒,大夥頓時都沒了興致。“老大,你繞來繞去還不是給繞到那寶貝上來啦?大哥、你莫不是成心拿我們開刷,逗我們玩來著呢?”
“你管我繞哪兒去啦?”老大一聲呵斥,然後聲調陡然提高八度,手搭樹木、做俯視河山狀,慷慨激昂的道:“同...兄弟們,這歷史xìng的一刻就在眼前,‘醜妻薄地破棉襖’太沒有挑戰xìng了,我們的目標是——”
“沒有蛀牙!”有人搶道。
“屁!”老大呸了那人一臉。
“老婆孩子熱炕頭!”這人倒是很務實。
“來個震撼的!”老大把手一招,做憧憬未來狀。
“文承武德,一統江湖!”有人扯著喉嚨喊道。
“大了!”老大掏了掏耳朵。
“吃飽喝足、衣食無憂!”眾人哀嚎。
“了!”老大扣了摳鼻子。
“老大的理想就是我們的目標!老大請!”終於有人反應了過過來,迫不急待的喊道。
“嗯~這還差不多,聽好了,我們的目標是——”老大故意頓了會兒,見無人插嘴、滿意的了頭;“我們的目標是——”老大暗急,早知道就多唸書啊!不然怎麼回來這個破地方啊?關鍵時刻老是卡殼,怎麼辦呀?這毛病!不過老大就老大,看了眼還在發呆的六,頓時急中生智,開口問道:“老六、你!”
“媳婦...”被到的老六似乎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一個激靈、人蹦的老高。
“德xìng!”大夥兒齊笑。連老大也哭笑不得望著他,恨鐵不成鋼呀!直想給他一棒槌。
“砰!”大夥笑聲戛然而止。是重物落地的悶實聲響,就平常來、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擱這靜謐的林間,就顯得有些鬧了。就連大名鼎鼎的‘風野七煞’,也被這十分突然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誰...誰在那裡、”一時間,輕鬆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
......
“哼!”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周瑜嘴裡蹦了出來。這劇痛來得十分突然,以至於自己都忍不住要叫出聲來。要知道,縱然是刀兵加身,自己也能硬著頭皮一聲不吭的。周瑜痛苦地捂住腹部,額上青筋暴起,面上肌肉也跟著不停地抖動著,顯得有些猙獰。豆大的汗珠悄然成形,沿著臉頰往下滑。整個嘴唇都因咬得太緊,而被牙齒咬出血來。只是這血絲越來越多,也就沿著嘴角溢了下來。雖然被面上的汗水衝的淡了些,卻更顯出一種別樣的痛苦。
“該死的,又來啦!”周瑜大口的呼著氣,雙眼更是因疼痛而失去了焦距般,散亂而無神的盯著樹梢。透過樹隙,是雲夢澤半空中那層灰濛濛的瘴氣,疏密不致,濃淡不一。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很是不好受的晃了晃腦袋。這該死的病,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裡發作。老天爺啊,你這是在誠心玩我呢?在家裡休整了這麼些天都沒事,瞅著我進了大澤就趕巧是不?坑爹啊!周瑜很想朝天吐口唾沫,可惜現在他連多一份的力氣都使不動了。整個身子都似乎因為過分疼痛而開始區域性痙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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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努力的試著將身子靠緊樹幹,以免自己失去平衡摔了下去,若是暴露了行蹤更是得不償失。這突如其來的並同時自己從就落下的病根,也就是短短一會兒罷了。若是熬過去了,也就好多了。只是不知為何,今天這症狀卻與往常不大一樣。本是一會兒的劇痛在持續了盞茶的功夫後,不僅沒能預期停下來,居然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在一陣又一陣劇痛的侵襲下,周瑜的臉sè也是越來越蒼白,終是沒能抓緊樹枝,一下子從樹上掉了下來,沉沉昏了過去。
希望柳蝶能找些發現異常找到我吧!這十面埋伏的密林裡,落到她手裡反而成了目前最靠譜的方法了。不然,要真給對付自己的仇家抓住了,那就真沒轍了。這是周瑜暈過去之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砰!”本就空無一人的密林裡,這動靜可就不啦!好在地上枯枝敗葉是好幾百年的厚厚一層,倒也沒摔出個好歹來。
六兒循聲悄悄地走了過去,手裡還拽這一根隨處從地上撿來的樹枝。倒不是他膽子有多大,主要是自己那般損哥們硬要自己過來的。他身旁還跟著一人,也是同樣的造型,只不過故意將步子放慢了些,躲在了六子後面。六子到了矮樹叢前,隔著一大步的距離便停了下來,身後那人見狀也趕緊停步,不過卻離得六子越發遠了。六子心翼翼的拿樹枝撥開灌木,踮起了腳往裡面看去。忽而,他眼睛瞪圓、大嘴一張,便叫出聲來。
“啊~~~~~”
身後跟著的那人被六子擋住了視線,沒能瞧見什麼,yù待伸頭去瞄,卻給六子淒厲的叫聲嚇了個激靈。不待瞧個清楚,也跟著叫了起來,邊叫還邊往回跑,連剛開始那根抓得緊緊的樹枝此時也不知扔到哪裡去了。不明就裡的其餘五人瞧見他這架勢也給唬得一跳,膽的立馬躲到老大背後去了。
“嗨~沒事兒。”六子叫了半晌,終於停了下來。然後跟個沒事人似的,莫名其妙的看著身後眾人地反應。“你們怎麼啦?碰見鬼啦!”
而那個嚇得轉身就跑的漢子,也跟著停了下來。轉過來劈頭蓋臉對著六子就是一頓臭罵。“你個龜兒子,沒事你叫個啥子喲!有病撒?要不是老子膽子大,早就被你給嚇死嘍。”
“額,我覺得嗓子不舒服,我就吊哈兒嗓子。哪個曉得你反應這麼大嘛!”老六覺得有些委屈,我吊嗓子也有罪嗎?
“你個瓜娃子,沒事亂吊嘛嗓子哦?”身後那漢子給六子這麼一攪合,連罵人的心思都沒了。完就往老大那邊走過去。
“哎,你走嘛?”六子一把扯住那人,又順口往後面喊道:“老大,這兒躺了個人,好像暈過去了。”完,六子又走近了一,拿樹枝捅了幾下,發現沒什麼動靜後兩人一起靠了上去。
“哎,三哥,你摸摸、這鬼蛋的衣服,這料子,挺不錯的嘛!”六子蹲了下去,朝周瑜的衣服上抓了一把,也不在乎周瑜衣服瞬間多出來的一道黑印子,朝一旁的老三道。
“耶!真的哈,摸起來蠻舒服的嘛。比咱村裡那趙寡婦的屁股都滑多啦!”老三聞言也抓了一把,頓時望向周瑜的眼睛都綠了,在這yīn暗的樹林幽幽的放著光芒。
“額、三哥,老毛病不會又犯了吧?”六子抬頭,正好瞧見此景、有些打趣地問道。
“沒、沒,哪能呢?你三哥我什麼為人你還不知道嘛?”老三搓了搓,僵硬的笑了笑,不過眼睛還是盯著眼前這人,腳下都不曾挪過地方。
“就是因為太瞭解你的為人了,瞧你那樣,誰信啊?”老劉撇了撇嘴,做鄙視狀。忽而,他把聲音壓了下來。“哎,三哥,咱先搜搜,值錢的東西咱們對半分,剩下的交給老大得了。咋樣?”
“嗯?”老三詫異地一回首,收到的卻是六子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嘴裡卻是下意識的道:“好傢伙,就你子心眼最多,就這麼定了。”罷,挽起袖子便要幹活。瞧這利索樣子,只怕這種偷雞摸狗打悶棍的缺德活兒沒少做。
“嘀咕啥了?你們兩個憨貨。”二人正要動手,背後卻毫無徵兆的響起一個聲音。本就是暗地裡的勾當,給這聲音這麼一弄,二人只覺得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好懸沒給嚇閉了氣。
“沒、沒幹啥!”老三心虛,抬頭看見是老大,連忙喊道。
“哦?”老大雖然很是疑惑自己這兩位兄的反應,只是這疑惑的神情在看到地上那躺著的人以後立即變了個樣子,變得和老三一樣——眼冒綠光!不只是老大,他身後四人眼睛也開始發光,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傻笑起來。老六對著老三聳了聳肩膀,意思是到手的好處沒了。
“老大,是肥羊誒。”
“還愣著幹什麼?扒了!”老大很豪邁的一揮手,很有指江山的架勢。身後的眾弟應聲而上,如狼似虎。
也許書上的沒錯,大風大浪不是沒見過,可大多數人都是在yīn溝裡翻的船。至於周瑜會不會翻誰也不知道,至少他現在已經快要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