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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章 夜亂方始

樟樹林中的木樓上,孤燈如豆。

杯盞中淡黃sè的煤油從那段整齊光滑的切口處徐徐滴落,明亮地油花中倒映著一片狼藉中兩個男人相持的影象。

嚴飛的臉sè有些難看,方才的短暫交手雖受了暗傷卻不至於此,他只是緊緊地盯著顧逆章手中的那柄短刀,在微弱的燈芒下卻散發著耀人的寒光。此刀一出,彷彿連屋子中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你是...腰刀王的徒弟?”嚴飛收回視線,看著地板上那團漫延到腿邊的油水,周遭驟降的室溫讓他唇邊的話語都遲疑停滯。

顧逆章冷冷的瞧著嚴飛,然後緊了緊貼身的衣袍,卻是露齒一笑:“你猜?”

“你...”嚴飛凸出的喉結上下翻滾起來,嘴中嚯嚯有聲,過了好半晌他才平靜下來,只餘臉頰處一抹病態的cháo紅還未褪去:“現在你每多一句話,我手下的人馬便越近一分。”

“既然你這麼喜歡廢話,那我就更不用愁了。”嚴飛輕聲咳著,然後抬起頭來看著顧逆章。

頭上偶爾飄落幾絲細雪,閣樓內越發清冷,顧逆章指尖拂過刀刃,似乎沒有注意到嚴飛投來的目光:“貌似此刻的你廢話更多,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你口中的人馬何時趕到,我只清楚在這間樓中你每一句話我越能清晰體會到你的做作和虛偽...還有你心中越來越濃厚的恐懼感。”

“所以...”顧逆章緩緩將刀擺正,回首迎向嚴飛的目光:“我不會再讓你拖延時間,我會在你手中那群走狗趕來之前將你制服,或者——殺死!”

兩雙泛著火光的幽若眸子在虛空中凝視了,屋內氣氛為之一窒,那如豆燈花被這無形氣場壓迫成米粒華光,卻燒得越發歡快起來。

嚴飛扶住身旁的一張藤子碎塊,卻是莫名的嘆了口氣:“老五,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區別在何處麼?”

“又要些不知所云的廢話了麼?”顧逆章冷笑一聲,腰身微微躬下,這是他蓄力的常見姿勢。

嚴飛看著他緩慢運氣的動作,然後飛快的道:“你和我最大的區別就是——你永遠不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所以現在你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顧逆章的身子壓得愈發低了,幾乎要貼在了樟木地板上。

嚴飛渾不在意的笑了笑:“你永遠都是這樣的...自大。你以為我是在怕你麼?你以為你一時血xìng真有你預期中的效果麼?”

“對,你的不錯,我在時刻掩飾著內心的恐懼。但有一你沒有猜對,我怕的並不是你、不是周瑜、更不是腰刀王、甚至不是風千重。你要知道,在攀登峰之前的等待過程中,人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迷惘和彷徨。”嚴飛很用心地看著顧逆章,但他的目光好像越過了顧逆章的身體、越過了頭的瓦片、也越發了廣袤無垠的夜空。彷彿此刻在他面前所展現的,是一幅大好的山河錦繡。

“即便你是腰刀王的弟子又如何?”嚴飛散淡的焦距再次清澈,瞳孔中顧逆章的身行也再次清晰:“可惜你終究不是腰刀王。”

“師傅他曾過...”顧逆章一隻手摁在了地上,慢慢的垂下目光:“刀不見血,誓不回!”

“琤”聲乍響,無鞘的刀鋒竟在空氣中拖出了出鞘的迴音。然後那燈盞上的米粒華光似乎應和著刀上的銳利化作璀璨。

一時間屋內光影大作,四面都是呼呼地風聲,其間夾裹著的漫天刀芒全部朝著嚴飛劈去,瞬息而至的刀鋒似乎突破了時間與距離的限制,霎那間顧逆章已經持刀現於嚴飛頭,上方的空氣宛若海中cháo水般在這一刀的威勢下紛紛向兩邊退去,露出當中一條通暢無礙的大道。

近在眼前!

顧逆章終究忍住不快意的吶喊起來,似乎將這些天來胸中所有鬱悶全然吐出,一縷透明可見的濁氣在半空中拉成一道長線,彷如一杆探頭的長槍將這方空間撕扯得千瘡百孔、斑痕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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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顧逆章提刀劈下,似有火霧繚繞其上,豔豔其華中一道人影宛若破繭而出的蝴蝶衝出光霧,顧逆章整個人都籠上了一層不真切的光影,好似一尊神光遍體的下凡天神,當頭劈下。

近在咫尺!

忽然間“蓬”起一團焰火,極致亮麗後閣樓中徹底暗了下來,卻是那盞油燈的華光再也無法呼應刀上的凜冽殺意終於爆裂開來,黃銅的底座瞬間炸成幾塊,獨留一縷青煙飄搖而去,而後被窗外的夜風捲起高空,就像一隻解脫的大鳥,恍惚間傳來一聲清鳴。

幾乎就在那聲清音將散未散之際,顧逆章周身上下縈繞不散的光芒瞬間黯淡,只剩下一團黑呼呼的人影。一同黯下去的還有他手中那把不算長的腰刀,眼看著刀尖已然劈向嚴飛頭,攪起地勁風吹得嚴飛頭上髮絲盡數向後飄去,即便刀身依附的華光已然散去,但肅殺的寒芒依舊四shè,那是刀體原有的寒光。

刀尖臨體,嚴飛只覺得頭皮發麻,一股涼意瞬間席捲全身。但他依舊不曾動彈分毫,甚至的他凝視虛空的眼光也不曾退縮一絲,只有眼瞼處不停顫動的睫毛昭示著他有些不安的心神。

然後,他輕輕地,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雲彩不能帶走,卻很是輕巧的拂去了頭上的yīn影。顧逆章的整個身體如同一隻被巨錘砸中的大鳥,在希望即將實現的的一霎那他倒飛而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並不優美的拋物線重重的撞在了木牆上,好在那牆還算結實,居然不曾撞破,然後屋的瓦塊有嘩嘩的掉下,抬頭看去風雪中的夜空有一種別樣的悽美,呼嘯的寒風也全部從破洞處灌了進來,屋子裡越發的冷了。

噹啷的聲響中,顧逆章臉sè慘白的坐在床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手中的刀,又看了看依然一動不動的嚴飛:“你...早就知道了?”

嚴飛信手拈起一片滾落至身前的殘破燈座,黃銅的質材上滿是煙火薰染的斑痕,指尖還傳來些許暖意,於這滿是冷風的屋內愈發明顯:“你是指這個嘛?”

嚴飛把燈盤一扔,看著床上的顧逆章:“你以為你能瞞過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這盞油燈中動過手腳?你以為我就如你想象中的一樣蠢笨嗎?”

一連好幾個問句,嚴飛的氣勢猛然上揚,就像他背後飛揚的髮絲一般,整個人顯得愈加高大。

顧逆章用手輕輕揉著胸口,嚴飛每一個字,他的眉便蹙起一分,他強按住心底的不適,向床邊探了探身子:“那你為什麼...”

“哈哈,你是為什麼不在先前便揭出來麼?”嚴飛的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所以他很是暢快的笑出聲來:“當一個人在接近終的一剎那被打回原形,那他所受的痛苦絕對比在中途失敗的還要來得深刻。”

“老五,你是麼?”嚴飛越發放肆的笑著。

那笑聲就像一口鈍刀,一分一分碾壓摩隔著自己的神經,顧逆章再也忍受不住,嘴鼻間淌出滴滴鮮血,把他清秀的面容囫圇得萬分猙獰。

“你真他娘的是個瘋子!”顧逆章抹去血跡,一字一頓地著。

“不...”嚴飛很是認真的回答著:“其實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瘋子,只是讓他瘋狂的誘因還不曾出現。就像狗一樣,咬人的永遠是那些不太叫喚的。”

嚴飛一邊著,一邊用袖子把隱藏在黑暗角落中的那張輪椅卷了過來,然後他翻身坐了上去:“瘋子不可怕,失去理智的瘋子才是最嚇人的。”

“很可惜,我並不贊同你最後一句話。”顧逆章看著端坐一方的嚴飛,也把腳擱在了地板上:“我一直覺得,不要命的瘋子才是最可怕的。”

“對我而言,她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現在你卻將我生命中僅剩的年華全部劫走。”顧逆章慢慢的站起身來,屋裂縫處不時有刺骨的寒風倒灌下來,彷彿整個世界都是冷冰冰的了,他的聲線也逐漸凝固成一灘陳年不化的寒冰:“那麼,你準備好接受來自一個不要命瘋子的怒火了嘛?三哥。”

輪椅上的嚴飛滿是鄙夷的神情:“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可笑?你的無知建立在你的脆弱上,正因為你這種無知、所以你才會無畏,可無所畏懼的人往往是死得最快的人。你要是找死,我不攔著你。”

又是一陣冷風從縫隙中颼颼鑽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很是模糊的聲響,就像破布被撕開的聲音。

兩個男人同時從破開的木窗中看過去,木窗是朝南的。

有限的視野中,越過樓下的一排樟木,是一片平坦的民居家宅,鮮有高大遮目的建築物,然後在靠近城南的的半空中,一張淡藍sè的光幕急速的閃爍起來,最終黯淡成風雪中的舊時風景,再也尋不到蹤跡了。

顧逆章明顯的愣了片刻,然後他看著臉sèyīn晴不定的嚴飛,慢慢了起來:“這一遭,是我敗了!”

雖是敗了,可面上不言而喻的喜悅之情把他擰成一團的眉毛一根根撫平,看著讓人舒心。

“可是...”顧逆章伸手指去:“貌似你最依仗的殺招,出師不利。”

嚴飛的眉角狠狠地挑起,眼中yīn戾神sè一閃而過,他看著那一處的風光沉默了很久,然後才開口道:“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