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和沒讓何玉煙把話說完，有些事情每說一次就是一次傷害。
何玉煙老家不在金陵，當然這是件好事，畢竟她家裡那個情況，要是老家在金陵，何玉煙估計都不會回來這裡。
但也因為這樣，何玉煙一時間沒有地方去。
現在還沒有開放商品房買賣，大部分人自家的房子都不夠住，哪裡可能有額外的房子租出去。
陸家的房子也是有限，何玉煙最後是在陸清和的休息室短暫落腳。
好在之前建廠配套的單位房已經好了，等通完風之後能住人，何玉煙可以搬進去。
陸清和把自己室友招進了設計部。
說起來最早的時候，店裡的招牌設計和圖案還都是靠何玉煙把關的。
“你下來的時候順手把我桌上的包拿上吧，我先去開車。”
陸清和交代完何玉煙，拿上車鑰匙去停車場取車，今天約好了要去當地的越劇團看一下舞美。
趙硯的速度很快，上次說完回去就給陸清和搭了幾家的線，現在陸清和只管去找就好了。
等兩個人開車走了之後，宣發部新的主管用眼睛點點遠去的汽車對著旁邊的陳慶瑜：“到底是大學室友啊，剛來就能跟著一塊出門辦事，小陳，你要在老闆面前失寵了呀。”
陳慶瑜當作沒聽懂這裡面的挑撥，笑笑：“我還要忙衛生巾廠那邊的報表，你是不知道，自從孟麗君代言之後，生意有多火。”
說完也不理身後的人，抱著手裡的表格就走。
越劇團。
“陸老闆，歡迎歡迎，演員們正在排練，您要見的舞美隊的人在後臺等著。”
劇團的老闆領著兩個人往裡走。
劇團所在的地方就是個普通的小磚瓦房，一進門就是普通的泥地，劇團的演員們就在這塊空地上吊嗓的吊嗓，練基本功的練基本功。
看到有新面孔來，劇團裡的人沒有停下來，但多多少少都拿眼睛往這邊瞧。
等陸清和跟何玉煙走到後面，一個小個子的男孩小聲問身邊的姑娘：“姐，那是老闆新招來的門面嗎，長得可真好看呀。”
領頭的那個不光是長得好，關鍵是眉眼間完全沒有這個時候人身上的愁苦，一看就是生活很好的那種人。
“別瞎說，看人家身上的穿戴，怎麼會幹我們這樣的活。”
現在劇團沒落了，平時演出也都是在指定的一些地方表演木羊版戲，每個人能掙到的錢實在有限。
至少是買不起那麼體面的大衣和靴子的。
想完剛剛被叫姐的那個女孩，繼續踢腿。
說是後臺，其實就是一間雜物房。
演員們的戲服和演出要用的道具都堆放在這裡。
大概是為了展示，舞美隊的老師傅把其中一些拿出來掛在繩子上，一走過去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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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清和能認出來的就只有最常見的《梁祝》的演出服。
精美的刺繡和配色，讓人站在那彷佛就能想象到舞臺上的場景。
湊近看，袖口領緣上的花草刺繡栩栩如生，這都是出自舞美的巧手。
“孫師傅，您好，我是陸清和。”
陸清和主動伸出手過去握手。
或許是還不適應這樣的打招呼方式，也可能是平時作為舞美隊的人畢竟是幕後很少有人關注。
所以負責舞美的孫師傅一臉的受寵若驚的模樣。
“您好，您好。”
“是這樣，之前趙部長應該簡單說過一些，目前我在坐北美那邊服裝連鎖生意，需要一些能做設計的人幫忙。”
聽到這裡不光是孫師傅，連等在一邊的劇團老闆也很激動。
這年頭出國熱，外資熱，凡是能跟外面搭邊的總是讓人覺得是很不錯的前程。
“孫師傅要是有空的話可以先去公司看一下，當然可以繼續保留劇團的工作，只是需要的時候，公司那邊還是需要坐班的。”
這是之前就跟劇團老闆商量好的。
現在一年到頭演出太少，劇團沒有錢，自然也沒有辦法在服裝舞美上多花錢。
現在劇團的舞美能去工作，也是為團裡多帶來一份收入。
看到老闆贊同的目光之後，孫師傅點點頭：“可以的，可以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劇團想要資金重新盤活，陸清和需要人才，見過面兩方確認之後，就是籤合同。
從隨身的包裡把合同拿出來：“你們先看一下，要是沒有問題，我們今天就先把合同簽了，下周一孫師傅就可以到我們公司上班。”
正這麼說著，從側邊的門洞裡衝過來一個黑色的小身影，速度極快，像是個小獸一樣靈敏。
“你不能把孫師傅帶走！”
小家夥停在兩邊人的中間，雖然他小小的身軀什麼也不能擋住，但還是固執的站在那裡：“你不能把孫師傅帶走！”
他咬著牙又重複了一遍。
孫師傅聽他這麼說，一時間有些尷尬，拿手扶著他肩膀：“小牛，你誤會了，這是陸老闆，是來談合作的。”
“就不！”
旁邊的劇團老闆也來勸：“小牛，聽話！先到旁邊去!”
他的話語裡帶著上位者的威懾。
“就不要，我要是走了，孫師傅就回不來了。”
“你為什麼這麼想？”
陸清和低頭看著眼前這個還不到她肩膀的小男孩，還是一臉的稚氣，和這個時候大部分的小男孩一樣，曬得黝黑，但一雙眼睛極亮。
“呸！你就是黃世仁，你都讓孫師傅籤賣身契了！我要去告你！”
小家夥初生牛犢不怕虎，一副自以為惡狠狠的樣子1.
聽明白原因之後，陸清和猜想或許小家夥一開始是好奇躲在一旁偷聽，當看到拿出來合同就誤會了。
畢竟這時候，在國內大多數人還是不知道“合同”究竟是什麼的。
對於他這樣的小孩子，這樣要人籤的紙質檔案，總是會觸發不好的聯想。
陸清和笑起來：“這個叫合同，不是賣身契，孫師傅去我的公司上班是為了給你們劇團掙錢，你要是不清楚可以先聽一下你們孫師傅和劇團老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