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娘一見劉氏問起,急忙順杆爬了。
“你家這沈二忒狠的心腸啊!”她邊哭邊捶胸頓足,衣裳上盡是塵土,“便連見我那閨女一面……都不願!”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院落外聚集的村民立即便聚集了起來,有些是壓低了聲音的,而有些早早便瞧沈家不順眼,便刻意把聲兒往大了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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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這沈家老二瞧著是個老實人,竟與旁人家的閨女有、有那檔子事兒?”
這說話聲是從最前頭傳來的,是一位黑胖的婦人,她那嗓門兒可比劉氏大多了,震得人耳朵都疼。
“誰曉得呢!”她身側一位乾瘦到好似一陣風便能吹跑的婦人立即介面,“知心知面不知心吶!這沈家老二,聽說在那書院裡可受先生喜愛了,竟然……”
餘下的話,不說也知。
明謹兒掃了眼人堆,不過是兩句話的功夫,又聚了不少人到沈家門前來。
村子裡哪兒都好,就這點不行。
若是家中出了什麼事兒,不知多少人會趕來看熱鬧。
沈母拿著柴禾的手都有些輕微地顫抖起來,她最看重 的便是二兒子了,如今一個二個的都在惡意詆譭。
萬一……
傳到了書院裡,影響她家老二的仕途……
沈母這幾日原本便身子不爽利,總是夜裡咳嗽,如今被這麼一氣,便覺著眼前模糊一片,腦袋也沉了下來。
明謹兒剛巧收回目光,便瞧見沈母身子直直往後摔倒。
“娘!”她嚇得急忙趕過去,口中還叫了聲。
如今這種種,不過是瞬息間的事兒,誰都料不到會有如此情形。
沈沉奚也不言語,他兀自從門後拿了把掃帚出來,竟硬生生要將地上的老大娘給掃了出去。
“瞧瞧!這做派,還自詡讀書人!”
有心人高聲一喊,便引得不少人唏噓起來。
沈沉奚臉色一沉,聲音聽不出喜怒來,卻讓人彷彿墮入了冰坑裡。
“滾遠些。”
他回應得簡短,對上那雙好似寒冬三月的眼眸,不少婦人都縮了縮脖子,一時之間,竟不敢言語。
沈沉奚便回身瞧了眼沈母。
明謹兒確認人只是怒火攻心暈了過去,便重重放下心來。
在與沈沉奚目光相對時,她便回應道:“無須過多憂心。”
明謹兒未曾將話講明白,便是為著沈沉奚好對那些長舌婦發作。
“這書啊,我看是都讀到……”
那黑胖婦人還欲言語,明謹兒猛地將院落中的簍子一推。
沉重的響聲一出,便嚇得她們立時噤了聲。
“沉奚是讀書人,不與你們動手。”明謹兒的聲音不大,卻正好響徹了整個院落,“我便不同了,我只是個農家姑娘,便是把你們打得鼻青臉腫,那也是因著你們管不住嘴!”
她這身量可嚇不到人,門外這些婦人正要開口還擊,劉氏便一盆水給潑了出去!
“都狗叫什麼呢?”劉氏可不管那些,她擼起袖子便要拎著盆上前打人。
沈沉奚在她動手前,將院門一關。
裡外一隔絕,這院落總算是沉寂下來。
外頭還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響,或是壓著嗓門兒的交談聲。
沈沉奚大步朝著沈母走了過去,他抬手便給沈母把了脈,那緊皺著的眉頭由此一鬆。
明謹兒有心想問,卻只張了張嘴,又將念頭給壓了下去。
現如今沈母都氣暈了過去,這等事兒自然是往後推。
“如何了?”明謹兒輕聲問道。
她只能堪堪瞧出沈母是氣暈了過去,以及這喘氣聲聽著還挺平穩。
“無妨。”沈沉奚一把便將沈母給抱了起來,像他年幼時沈母如此抱他,“還得勞煩你去灶房,溫碗糖水來。”
他回了屋中,明謹兒急著要去灶房,卻被劉氏搶先一步。
這劉氏性子是差,也心眼多得幾乎要數不清楚。
可她是在乎這婆母的,額頭都冒了細汗。
明謹兒見狀,便將先前那檔子事兒給放下了。
“可要去鎮上叫大夫?”她去到了沈母屋外,輕聲朝裡頭髮問,還特意解釋了句,“我手頭有些銀錢,夠給娘瞧瞧了。”
沈沉奚坐在床邊,他將沈母的鞋給脫了放到床邊,還給人蓋了床薄被。
“現下無須去。”他回了句,又稍頓了頓,“娘這幾日有些操勞,方才又被氣了一通。”
這話是向著明謹兒解釋。
沈沉奚此時有些後悔的,悔的是未曾早早動手將那老大娘給趕出去。
他心中顧慮著沈母氣惱,倒並不顧忌這讀書人的名頭。
“若是娘醒了,知曉你動手將人趕了出去,定要惱你。”明謹兒瞧出他心中所想,便直言不諱,“可她惱你也不過是憂心你前途,卻並非惱你的孝心啊。”
沈沉奚未曾言語,這些他自然知曉。
“我倒是覺著你做得對。”明謹兒便自顧自說了下去,也是想讓沈沉奚寬心,“若是讀了書便不知護著爹孃,便是白讀了。”
劉氏的腳步聲傳來,她幾步並作一步,快步到了沈母床榻前。
那臉上的憂心可不似作偽。
劉氏咬了咬牙,對著沈沉奚道:“不如將娘送到醫館去?”
明謹兒頗感意外地瞧了眼劉氏。
以她這摳門性子,竟然主動如此說了。
沈沉奚接過了糖水,他緩緩餵給了沈母,“稍後我自會去鎮上。”
明謹兒見狀,便出了屋子。
她去將那十兩的私房銀子拿了,塞在袖中,趁著劉氏不注意方才塞給了沈沉奚。
一見沈沉奚皺眉,她便立即小聲道:“你僱了牛車去,莫要耽誤了時候。這銀子可不要與娘說是我的。”
……這是私房?
沈沉奚接過了那手帕抱著的銀子,到手中一掂量,臉色變了變。
他一掂便知曉了數量。
可如今也不是問來處的時候,沈沉奚便點了點頭,“回來時還你。”
“不必了。”明謹兒搖頭,“若是有多的,便拿去還債吧。”
至於她盤算的營生……
哪裡有人重要?
沈沉奚將碗遞給了明謹兒,便要去僱牛車,臨了還回首滿懷深意地瞧了眼她。
“莫要做了錯事,我如今身無功名,保不住你。”
這話一撂下,他便抬步走了出去。
徒留明謹兒端著個破口的陶碗,呆愣著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