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易語堂買完製藥器具，已經日當正午。
易茗雪乾脆帶著兩個小蘿蔔頭，在集市攤子上叫了三碗餛飩。
用大骨熬製出來的湯汁，又鮮又濃。
兩個小蘿卜丁埋在碗裡，咕嚕嚕喝個不停，看起來是真的餓了。
易天磊邊喝邊環顧一圈周圍。
忍不住擔心道：“大姐，你說我們是不是來晚了啊？我看都沒有空位了，今天我們能把西瓜賣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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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他在擔心西瓜賣不出去，易茗雪不由失笑。
她輕釦桌面，淡定道：“你放心，我們不在這裡賣。”
剛剛她抽空觀察了一圈。
雖然這集市人來人往，看似很熱鬧，但大多數還穿著粗布麻衣。
而現在西瓜定價又貴，想把她瓜田裡的西瓜消耗出去，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用擺攤零售這種笨方法。
怕他們沒有吃飽，易茗雪問道：“你們要不要再來一碗？”
“不了，不了。”易天磊連連搖頭，一抹嘴巴催促道，“大姐，我們都吃飽了，快去賣西瓜吧。”
易茗雪點點頭，付完錢就直奔風雲鎮首富劉員外家。
遠遠的，易茗雪就看到劉家張燈結綵。
短打小廝進進出出，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
一見到她，上次帶她進劉府的小廝就臉上堆笑：“喲，易姑娘，你這次是又打了什麼鮮貨過來？昨天我們老爺還唸叨著，要是再打條野狼就好了。”
易茗雪拿出一個西瓜，拱手笑道：“這次野狼倒是沒有，但我種了幾畝地的西瓜，剛收的第一茬我就想到了劉員外，這便親自給他送了來。”
綠油油的西瓜看起來甚是可人。
尤其還是在這樣的大冬天，可真真是稀罕物。
小廝臉上一喜：“這、這可是好東西！”
說罷，他一溜煙就回屋通報去了。
不出片刻工夫，就又飛奔出來將易茗雪姐弟幾人給迎了進去。
還沒到正廳，劉員外就忙不迭地出來，臉上的肥肉喜的一抖一抖的。
看到易茗雪抱在懷裡的西瓜，劉員外當即直了眼，“竟然真的是西瓜，我還是第一次見冬日裡的西瓜。”
他欣喜若狂，連連誇易茗雪是他的福星。
易茗雪面上不顯，其實心裡早有成算。
她上次來時就已經打聽過了，劉員外的小妾不日就要臨盆。
順著時間推下來，如今怕是剛好到了要辦滿月酒的日子。
果不其然。
劉員外歡喜的衝易茗雪說起了自己老來得子的喜悅。
他的寶貝愛妾給他生了個兒子，他自然要大辦一場。
不僅是遠近的富戶，甚至縣裡一些與他交好的官老爺他都要請來。
可緊接著他又犯了愁。
他不缺銀兩，可他的這些親戚朋友也不缺口普通的吃食呀。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
易茗雪竟然送來了西瓜！
這西瓜屬於外來品種，本就稀少難種。
冬天裡的西瓜，那可更是獨一份了啊！
他想也不想就拍板道：“你的西瓜我要了，明天你給我送一車來，價格就照五十文一斤如何？西瓜我也吃過，皮厚瓤小，主要是圖個稀罕。”
這價格對於市面上普通的外來瓜而言，不算低了。
但易茗雪賣的可不是普通的西瓜。
她沒有說話。右手手腕一翻，玄鐵利刃手起刀落。
銀光閃過，圓滾滾的西瓜被她一刀切開。
清甜香味撲鼻而來。
四射的汁水甚至濺到劉員外唇邊，他不自覺地舔了舔。
易茗雪指著鮮紅的瓜囊道：“劉員外，我這西瓜可和普通的瓜不同，你先試過了再報價格也不遲。”
劉員外將信將疑的取出一塊放進口中。
霎時間，他只有一個感覺。
甜！真甜！
見劉員外享受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易茗雪這才微笑著，斬釘截鐵的報出自己的價格，“八十文一斤，不議價！”
“八十文！！”一旁的小廝倒吸一口涼氣。
就連一旁的易天磊和易語堂兩兄弟。
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東西再稀罕，怎麼也不可能和狼肉一個價格呀。
易茗雪看著有些猶豫的劉員外，繼續道。
“您放心，在府上辦完滿月酒之前。整個風雲鎮，不，是整個湖州縣，都不會有西瓜出現。”
這句話，就像是一顆定心丸。
劉員外不缺這幾十兩銀子，他更需要的是面子。
果然，就在眾人都以為劉員外會拒絕的時候。
他居然同意了。
“行，我要五百斤！過幾日我親自來取。”
事情居然進展得如此順利。
驚得易天磊和易語堂，下巴都要合不攏。
事情談妥後，易茗雪辭別了劉員外，便準備打道回府。
姐弟三人剛出了正廳，拐進一處迴廊。
就聽到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你是打量我是好性子，天天不是粥就是菜，嘴巴都淡出鳥來了！雞蛋羹算什麼金貴東西，讓你們給我來一碗，你居然敢推三阻四！”
說話的人氣勢凌人，易茗雪只一眼便認了出來。
正是劉員外小妾的丫鬟，李春蘭的姐姐李春香。
不過她和以往大為不同。
頭上梳了個婦人的髮式，青灰的丫鬟衣物也換成了鮮亮的襖裙。
眉眼間全是驕傲恣肆，一張帕子幾乎甩到人臉上去。
剛剛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小丫鬟捂著臉，站在一邊。
倒是另一個廚娘模樣的婦人，撇著嘴不鹹不淡的解釋道。
“李姑娘，真不是我們推脫，那雞蛋都給姨娘和小公子了，哪兒還有你的份兒？”
說話的廚娘眼中暗含譏諷。
不過是個爬床的賤蹄子，這還沒抬姨娘呢就在院子裡吆五喝六的。
大太太都有意要收拾她了，還不知道收斂。
李春香心中有氣。
自己冒著得罪姨娘的風險，爬了老爺的床。
可如今老爺絲毫不提抬她做妾的事，大太太還明裡暗裡剋扣她的吃穿用度。
現在倒好，就連廚房的下人也欺負到她頭上來了。
正窩著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呢。
李春香一扭頭就看見了一旁的易茗雪姐弟。
她臉上神情一窒，隨即又換上譏誚的表情。
“喲，這不是我妹妹的好‘閨蜜’易大丫嗎？怎麼又想來我們劉家打秋風了？”
見易茗雪沒搭理她，她隨即又話音一轉。
“不過我還要感謝你，不然怎麼會有我現在吃香喝辣的舒服日子呢？看，這是老爺賞我的玉鐲子。這樣的好東西，你們怕是一輩子都買不起吧？！”
說著，她撩起袖子露出一支翠綠玉鐲來。
她原以為易茗雪會露出豔羨和後悔之情。
誰料，易茗雪根本不屑一顧。
她懶懶一眼掃過來，冷嗤出聲：“顏色渾濁，雜裂繁多，下等邊角料做的，估摸著就值個二三兩吧。”
“你！”李春香怒目圓睜。
她在劉家做丫鬟，一個月的月例也不過兩百文，兩三兩就是她一年的收入。
就這，還是風雲鎮求之不得的好差事。
巴結她想找門路的人絡繹不絕。
沒想到易茗雪口氣竟這麼大，兩三兩說的根本不入眼一樣。
她心下驚疑不定，李春蘭不是說易家窮得叮噹響，屋頂都是漏風的，連只耗子都不願意光顧嗎？
“你就裝吧，誰不知道你嫉妒你二妹不想送她到劉家來過好日子，反而把人往窯子裡送。真是看不出來呀，易大丫，你心腸可真黑。”
不料，她此言一出。
倒是提醒了易茗雪，李家這姐妹倆之前想坑害易輕輕的事兒。
氣得她當場冷哼一聲，反擊道，“好日子？爬了人的床連個雞蛋都吃不著的好日子？”
見李春蘭已經氣得臉色鐵青。
易茗雪又拉長聲音，故意道：“這種沒人把你當回事兒的好日子，還是你自己留著好好享受吧！”
李春香帕子都要撕碎了。
她氣得手指顫抖，開始胡亂掰扯道。
“好！劉家的姨娘你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你能給易輕輕找個什麼人家。有你這樣的姐姐，她恐怕也只能嫁給莊稼漢，天天當牛做馬！”
易茗雪實在懶得點醒這種蠢貨。
“那你可得活久一點了，不然怎麼看著我二妹風風光光的嫁個如意郎君，如如意意的過上真正的好日子呢！”
說完，她不再和李春香多廢話。
轉身拉著兩個弟弟就走了。
雖然只打了一兩次照面，但李春香如今在劉家的處境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不僅得罪了大太太，還得罪了正當寵的姨娘。
她卻還在為一碗雞蛋羹，瘋狂的得罪下人拉仇恨。
想來，根本不需要自己出手。
很快，就會有人收拾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