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上的日影偏斜，車子還在快速前行。 車子裡面現在有種令人奇怪的安靜，這種安靜甚至是詭異的。
沈清偉忍受不住這種安靜，所以他問道：“這是要去哪裡？是不是我不願去的地方？或者說是你們認為我該去的地方？”
尼魯伊克抬起眼皮，看著他，沉吟著說道：“有時候，說說話，的確可以緩解一下氣氛，我可以回答你這句沒有意義的問話，你說的正確，就是去你該去的地方。”
看著尼魯伊克的表情，沈清偉也沒有放在心裡，但他也同樣明白，這一趟畢竟是凶多吉少，他又說道：“我該去的地方在哪裡？哪裡是不是地獄？”
尼魯伊克垂著頭，乾脆閉上眼睛，不在看他，但還是猶豫著說道：“你這麼說，也未嘗不可。”
沈清偉長長嘆息一聲，也像尼魯伊克一樣，閉上眼，不在說話，這次彷彿連一個字都不願再說，也誰都不願再看，這難道不是人死前很微妙、很複雜的心理反應？
這樣的時間好像並沒有維持多久，尼魯伊克卻忍耐不住車內的寂靜，看著閉著眼睛的沈清偉說道：“你這次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想繼續問問嗎？你就是不問，我也要告訴你，本來我們打算帶你去馬尼拉見老大的。”
這句話果然有效，沈清偉立刻睜開眼睛，問：“秦老大居然在馬尼拉啊？你為什麼不帶我去馬尼拉？”
尼魯伊克說道：“老大不忍見到你，怕見到你以後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所以讓我……”他雖然沒有說下去，但無論任何人都已明白了下句話的意思。
沈清偉忽然說道：“你們是不是已經早已準備好了，就等著我送上門來？你們就在所有我能去的地方設下陷阱，看著我掉下去？”
尼魯伊克並沒有否認，因為他已根本沒有必要否認。
沈清偉想了想，說道：“你們在這裡增加了多少人手？”
尼魯伊克說道：“除了我，四大天王都到了，就連京察都比以往多了二成。”
沈清偉說道：“是不是你們故意洩露給京察的訊息？”
尼魯伊克居然又沒有否認，還用力點頭，表示同意，而且眼睛裡還露出一種讚許的神色，好像沈清偉死前一下子變得聰明了。
沈清偉接著說道：“你讓我失去功力後，打電話告訴秦正明已得手，再用他的私人飛機把我送到馬尼拉，但秦正明怕又出現意外，所以又改變了主意，是不是這樣。”
尼魯伊克的回答已完全沒有考慮：“是的，你終於都明白了。”
沈清偉說道：“我既然什麼都已明白，是不是可以讓你安心一些？”
尼魯伊克又垂下頭，居然還嘆了口氣，說道：“是的。”他垂著頭，還是沒有看一眼沈清偉。
他雖然沒有看著沈清偉，約翰?松卻在看著沈清偉，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沈清偉，沈清偉也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約翰?松。
兩個女人將沈清偉夾的很緊，好像怕沈清偉會有什麼舉動。
沈清偉的確沒有什麼舉動，他有行動，他的行動就是忽然出手，而且還忽然出腳。
兩個女人距離沈清偉非常近，等她們發現時，已太晚，所以沈清偉一出手就制住了她們。他的腳是與手同時動的，他的腳忽然踢向尼魯伊克的胸膛。
尼魯伊克垂著頭，沒有看到他出手，卻恰巧年到他的腳，看到他的腳一動，他彷彿很吃驚，但他的反應也奇快，一側身並指急點沈清偉的腳骨，用的竟然是少林的大力金剛指。
約翰?松也忽然出手，他的出手最快，最準，也最有效，一出手就已點住了他的穴道。不是沈清偉的穴道，而是尼魯伊克的穴道。
尼魯伊克藍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吃驚的樣子，看著沈清偉，又看了看約翰?松。
沈清偉笑了，很得意地笑了，他笑著說道：“你是不是也同樣的不懂？”
尼魯伊克立刻搖頭，說道：“希望你能告訴我。”
沈清偉也立刻說道：“我一定會告訴你，卻不知你哪裡不懂？”
尼魯伊克問：“你難道沒有中懈力散？”
沈清偉悠然地說道：“只中了一點點。”
尼魯伊克問：“為什麼只中了一點點？難道懈力散對你不起作用？”
沈清偉說道：“不是，因為我進花房之前吃了一顆藥丸。”
尼魯伊克顯得更吃驚，連續地問：“你竟然吃瞭解藥？你又是從哪裡來的解藥？你怎麼知道到我花房前要吃解藥？你難道早已知道我的計劃？”
沈清偉苦笑，說道：“我不是想騙你，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計劃，也不知道你的花房有懈力散，我沒有中懈力散的原因是我在克里多拉遇到一個人。”
尼魯伊克問：“他是怎樣的一個人？”
沈清偉沉默，臉上的表情很嚴肅，眼睛裡也露出一種絕對欽佩的光芒，良久才輕輕地說道：“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幫我，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有一身深不可測的武功。”
尼魯伊克皺著眉，說道：“那個人說過什麼？”
沈清偉說道：“他給我藥丸時，我並沒有在意，但他說的話我卻記得很深。”
沈清偉的目光變得深遠，輕輕地說道：“他告訴我說：尼魯伊克極善用毒，也許這能用得著。”
尼魯伊克深思著，忽然他的眼睛露出一種複雜與無奈的神色，黯然說道：“有這個人在幫你，你已沒有後顧之憂了，白龍潭也已到了盡頭。”
沈清偉卻不懂，說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尼魯伊克說道：“他既然不想讓你知道他的身份，必定有他的理由，不過你早晚都會知道他是誰的。”他頓了一下，說道：“或許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只不過不想說出來而已。”他回過頭，看著約翰?松說道：“你又是為了什麼？”
約翰?松淡淡的說道：“我有三個理由。”
尼魯伊克說道：“哪三個理由？”
約翰?松說道：“第一個理由
是為了正義。”
尼魯伊克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神很奇怪，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一樣，說道：“第二個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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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松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神，繼續說道：“第二個理由是為了友情。”他說這句時，看著沈清偉，沈清偉也在看著他，兩個人的目光中，充滿一種溫暖之意。
尼魯伊克看看沈清偉，又看看約翰?松，點了點頭，說道：“這個理由好像還算說得過去。”
約翰?松接著說道：“第三個理由是為了我應該是四大天王之一，而不是凱利。”
尼魯伊克又點頭，說道：“第三個理由才是關鍵。”
約翰?松說道：“這三個理由夠不夠？”
尼魯伊克苦笑著說道：“好像足夠了。”
沈清偉說道：“現在是不是應該到機場？”
尼魯伊克故意說道：“為什麼要到機場？難道把我送到馬尼拉？”
沈清偉說道：“說對了。”
尼魯伊克說道：“我好像已別無選擇。”
沈清偉說道：“又說對了。”他的目光瞟向窗外，窗外一抹殘陽如血，已然是黃昏。
車子已停在私人機場，五個人也已下車，登上舷梯，發動機的巨響振人耳鼓。艙門已開啟，舷梯已到盡頭。
兩個女人進了機艙，約翰?松也接近了艙門，沈清偉笑了，他笑著說道：“只希望這一路能平安。”
尼魯伊克說道：“這一路當然能平安，不過是我們平安，不是你。”
沈清偉還沒有明白他這句話的含意，尼魯伊克的掌力已到胸膛不足半尺。
沈清偉的反應一流，出手也同樣一流，並指如劍，力貫指尖，一招三式急點他眉心、咽喉、胸膛。
約翰?松忽然翻身，跟著雙掌平平遞出，武當小天星掌力貫透尼伊克的肌膚。
尼魯伊克好像早已知道約翰?松這一掌，身子竟然鬼魅般一閃，已到了約翰?松的背後，並以少林大悲掌法急打約翰?松肋骨。
約翰?松掌走空，發現沈清偉已到自己掌下，便一下子硬生生停住。這硬生生停住，遠比平平打出去要難得多，對約翰?松已將功力練到收放自如的境界，沈清偉不得不佩服。
約翰?松雖然已將掌力停住，尼魯伊克的大悲掌又到，不但他的掌已到，而且那兩個女人的飛刀也貼近了約翰?松的背後。
沈清偉同樣也看到了尼魯伊克的大悲掌，和兩個女人的飛刀，所以，他們唯一的退路就是翻下舷梯，而且是用最快的身法翻下舷梯。
兩個人想也沒有想就真的翻下舷梯。
尼魯伊克笑著向他們擺擺手，那樣子說不出的得意，彷彿是在告訴沈清偉並不是只有他會欺騙，尼魯伊克也同樣是欺騙的行家。
飛機早已開始滑動，而且越動越快，然後就抬起機頭，直直的鑽入空中，片刻便已消失不見。
沈清偉苦笑，約翰·松也苦笑，好像他們現在唯一還能做的，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