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輪流轉。
四年前，譚凱就任五環總經理的時候，他這個大師兄想見一下自己的叄師弟，蔣遠平多次託名出差，就是不見。
現在，他想見一下自己這位再度歸來的大師兄，譚凱能找出上萬種理由, 但是當蔣遠平第二次打電話的時候，譚凱還是爽快答應下來。
都是成年人了，面子永遠不如利益，譚凱想回國內發展，這位叄師弟的位子和能量，是他必須交好的那種人。
以蔣遠平今天的位置，他根本不想搭理譚凱, 這次索性也不探什麼口風了，正好董青鯤和秦東也來到了北京，師兄弟四人第一次聚齊了。
不過，“聚會”的地點是在積水潭醫院的病房，梅毓秀患帕金森病已經進入晚期，已經產生了嚴重的認知障礙，就是俗稱的老年痴呆。
“……認知功能損害、骨質疏鬆、周圍神經損害，我們最怕的就是合併肺部感染和泌尿系感染，這是造成帕金森患者後期死亡的重要原因……”醫生解釋著這種病的危害，四位弟子臉上盡是惻然。
“老師，老師……”譚凱彎腰在病床前握住老師的手，涕淚橫流。
蔣遠平看他一眼，嘆口氣。
他們四人中，梅毓秀對譚凱抱以最大的希望，希望他能振興國啤，可是接過這一重任的卻是關門弟子秦東。
董青鯤轉過臉去, 就看到了走進來的梅毓秀的大女兒梅汝芬一家，她原本在浙江一所大學任職，今年調到首都一所著名的師範類高校, 得知梅老的四大弟子齊聚，她也趕了過來。
“大姐……”譚凱滿面悽然，握住了梅汝芬的手。
“小凱……”四位弟子中，梅汝芬也知道譚凱在梅毓秀心中的分量，可是這些年譚凱的作為她也是知道的。
“大姐……”蔣遠平和秦東也走過來，這些年，梅汝芬一時垂淚。
“你們老師，剛才醫生也給你們介紹過了，小平最瞭解他的情況……”梅汝芬變得平靜起來，“這些年，我們這些當子女的沒有盡孝，小平這麼忙，幾乎每週都往醫院跑……”
秦東看著蔣遠平，蔣遠平擺擺手。
“今天，小凱也來了，大東也來了，其實你們不來，我也要找你們……”
四位弟子都凝視這位大姐。
“這也是你們師母的意思，我的父親你們老師這一輩子都在搞啤酒，說不上成果有多大, 但是惟一讓他欣慰的是，培養了四位弟子，他希望你們能扛起民族啤酒工業的旗幟，振興國啤。”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梅汝芬看向譚凱，“父親清醒的時候，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小凱，回來吧……”說著，她已是有些哽咽。
“大姐”譚凱緊閉雙眼，不住搖頭。
“現在你回來了，希望你考慮下你們老師的話，”梅汝芬實則是在給秦東說話了，“打虎親兄弟，勺子還有碰鍋沿的時候，你們都是商界精英，這，你們比我懂……”
“大姐，我知道，我知道，”譚凱又一次走近病床，梅毓秀蒼老的眼睛突然睜開，“老師，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譚凱泣不成聲，蔣遠平心裡松了口氣，梅汝芬似乎心裡也放下一塊石頭。
中午，午餐在是病房裡吃的，就是醫院的住院餐，四兄弟圍在老師床前，床外的陽光照進來，病房裡暖融融的。
董青鯤看一眼譚凱與秦東，兩人聊得熱絡，對中國啤酒的見解觀點出奇的一致。
“小平，老師終於可以放心了。”
蔣遠平咬一口蘋果，他沒有回答董青鯤，但他想再給譚凱做做工作。
晚上，從醫院出來，四個男人沒有回家也沒有回賓館，而是找了一處僻靜去處。
“我這次回來，沒有通知五環，是楚徵接機，我們有過接觸。”屁股一落座，譚凱就說到正題，有些話不方便在病房裡說，此時是開啟心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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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遠平靜聽下文。
“我是答應了楚徵的，希望與燕山合併，至於我自己，燕山許以常務副總的位置。”
蔣遠平看秦東，秦東不是秦啤的一把手，他不能決定這個位置的任免。
秦東笑了，“大師兄，你確實想回中國，還是希望到……”他抬手作了個升高的動作，“一個更高的平臺？”
譚凱眼睛一亮，他作了個手勢，示意秦東說下去。
“美國的BC集團，日本的札幌啤酒，我可以代為引見。”秦東說得含蓄，但譚凱知道，秦東在這兩家啤酒的分量。
札幌的平田康之，千威的老奧古斯特都很看重秦東，兩人與秦東都建立了私人友誼。
商人，皆為利來，皆為利往，秦東與蔣遠平一樣，他們是不相信這位大師兄的“感情”的。
“小秦，我其實更願意在國外發展，”果然，譚凱也不隱瞞，“我們的觀點一致，啤酒的戰爭，進入二十一世紀，歸根到底是資本的戰爭……”
中國，此時的啤酒界，沒有幾人明白資本對於這個行業的意義。
啤酒與白酒不一樣，拋開價格不說，國內全部啤酒上市公司的市值都不如一個茅臺高。
啤酒也沒有護城河，競爭激烈，這代表著，只要有錢，你就可以快速買到一切。
也就是說，只要有資本，你就可以把這個行業玩成氪金遊戲。
事實上，這兩年來，國內燕山、秦啤的收購桉，中潤的收購桉，巨頭不是靠產品，而告收購，買買買，買成巨無霸。
要買，當然要有錢。
想要真正把舊格局擊碎，需要錢。
海量的錢。
1993年，對中國啤酒產業而言是一個重要的年份。
在這一年，燕山啤酒在北京市場處於絕對的領先，產量節節攀高，已達20萬噸，正式躋身全國啤酒前叄強。
兩年後，乘風破浪的燕山啤酒在深交所上市，募集了十億多資金。
燕山，登頂鐵王座，成為新一任啤酒王。
同樣是1993年，秦灣啤酒改組成首批股份制國企，同時登陸滬市和港股。
同樣是1993年，背靠大樹的中潤創業和沉陽沉陽冰花啤酒廠在短短幾個月完成了合作洽談，到十二月，中潤收購沉陽冰花啤酒廠55%的股份，中潤冰花誕生。
影響中國啤酒產業的叄巨頭，在1993年攜手翻開歷史新的一頁。
萬事俱備，糧草備足。
然後就是戰爭，戰爭，戰爭。
當叄駕馬車入主秦啤，秦啤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錢，應該怎麼花。
買起來！
從1997年8月，秦灣啤酒大規模擴張運動正式啟動，叄駕馬車掌舵秦啤的整個週期內，一口氣拿下了全國48家啤酒廠。
本世紀末，秦灣啤酒全國市佔率從2%提高到5%以上，市場份額和產銷量和燕山大致相當。
這時秦啤在華東、華南市場已經成為了主流產品。但想要真正戰勝燕山，需要在燕山的大本營取得勝利。
這一年，秦東多次秘密出現在北京，集團內部對秦東的行程高度保密，除了少數高層，外界對秦啤的行動一無所知。
八月，市場把關注焦點全放到了上海，秦東意氣風發地宣佈秦灣啤酒併購上海佳柏龍，人們以為秦啤的市場重點仍然是華東市場。
可是，轉眼，秦東突然宣佈收購廊坊啤酒廠，再接著拿下紅星啤酒，楚徵終於看明白，秦東聲東，擊北，他的真正目的是華北市場，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