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無相總算對自己的身世有了相對完整的瞭解。
所以,母親少年離家的遭遇,竟是因為懷了自己,被王家逐出家門?
想到此處,無相心中不禁湧出一絲絲自責。
縱然,他的出生不由他選擇。
但母親在面臨家族壓力時,終究還是選擇把自己生下來。
……
衛玠的臉色慘白,看上去更加虛弱了。
無相連忙回過神來。
“老師,我送您回去!”
衛玠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沒關係。你去上課。等一下,會有人來接我。”
“哦。”無相點點頭,“謝謝老師能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你遲早會知道這些的。你的母親沒有告訴你,可能因為覺得你年紀小。不過,她可能大大低估你了……”
衛玠說完這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無相一眼。
這眼神,無相竟有些似曾相識。
無相忽然間想起了剛才手腕上的乾坤圈在碰到老師時,竟然發出一聲嘶鳴聲。
“老師,您能告訴我,您的病是怎麼回事嗎?”
衛玠苦笑一下,嘆聲道,“這病……說來話長了。”
猶豫了片刻,衛玠的睫毛忽閃兩下,眼眸突然亮了起來,
“也罷。我來就是和同學們交心的。說與你也無妨。”
“六年前,我十六歲。有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了自己置身在一個茫茫的冰原之上。一個人行走在冰原上,漫無目的,毫無方向。而我當時衣衫單薄,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冷,反而身上滾燙如火。
“我就走啊走啊……,儘管朝一個方向一直走。”
“在一片一望無際的冰雪覆蓋的平原上,一直走,而沒有任何參照物。即使自以為朝著一個方向走,也很快會迷失。”
“走了很久,我突然發現前面有腳印。我充滿希望地跑過去,心想這下有救了!”
“只要沿著前面的腳印一直走,我就能走出這片冰原。”
“誰知,當我把目光停留在那些腳印上時,頓時驚呆了……”
“腳印的尺寸,和在壓實的冰雪上面留下的鞋履花紋,無不告訴我一個冰冷的事實……”
“腳印竟然是我自己留下的!”
“顯然,我兜了一個很大很大的圈子,自己以為一直在走直線。結果,又轉了回來。”
“我很不服氣。這次我故意沿著我原來走過的腳印,向右偏離十度左右,然後顧自一直朝前走……”
“這次走了比上次更長的時間,終於又一次發現了前面的腳印。”
“所不同的是,從發現腳印的.asxs.處,有兩排腳印。多了一排向右傾斜十度左右的腳印。”
“顯然,兩排腳印都是我先前兩次分別留下的。我又回到了.asxs.。”
“抱著絕不放棄再試一次的想法,我第三次從同一.asxs.出發。”
“這次,我在第二次留下的腳印基礎上,又向右修正了十度。心想這下總歸是對了吧……”
“這次走的時間比前兩次更長了。不過我毫無意外地再次回到了.asxs.。”
“看著面前自己留下的三排長長的腳印,一直向前無限延伸。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究竟是什麼原理?我已經兩次修正了我的方向了啊!”
“這時候,我雖然不覺得冷。但是卻又累又餓。如果不及時走出這片冰原,我會不會餓死在這裡?”
無相很快就明白了他為什麼走不出這片冰原了。
不光是他走不出,換做是任何人,在一片白茫茫一望無際、一馬平川的冰海雪原之上,找不到任何參照物,也決計走不出去。
“天空呢?您有沒有朝上看?”無相問道。
“我看了。天空是陰沉沉一片。沒有太陽。連烏雲的顏色都一模一樣。”
衛玠回答道,此刻他的臉色看上去竟又好了一些。
看來,老師的身體狀態是時好時壞。無相心裡暗忖道。
“要是有指南針就好了!”無相突然說道。
衛玠眼睛一亮,“你說的是司南吧?”
“嗯。對,你們這個時代,叫司南。指南針可能還沒有出現呢!”
無相說出這句後,把衛玠給驚了一下。
“我們這個時代?這話怎麼理解?難道不是你的時代?”衛玠疑聲道,“指南針?莫不是把天然磁石磨成針的形狀?這個想法倒是很好……”
無相發覺自己說漏嘴了,連忙糾正道,
“我說的是你……夢裡的時代。人在夢境裡,對時間和空間的感受,與現實是不一樣的。”
“嗯。也對。”衛玠接著說道,“可我當時並不以為自己在夢裡……”
“於是,我就……絕望了。直接蹲下來,甚至,不顧地上的冰冷刺骨,一屁股坐在了冰面上。”
衛玠的臉上此時因為興奮,竟煥發出一絲光彩照人,看上去已然恢復了精神。
“誰知,可能是我身體太熱的緣故,我接觸的冰面,竟然開始融化。”
“我急忙站了起來,此時才把注意力放到冰面上。”
“原來冰面下面不是凍土!我也根本不在被冰封的平原之上。”
“冰面下面是水!我面前一望無際的冰川下面全是水!”
“此刻,我竟然置身於一片可能是被冰封後的**大海之上!”
為了確認這一點,我把周圍的冰上覆蓋的厚厚的一層雪,統統清理了一遍。
透過厚厚的冰蓋,我看到了冰蓋之下流動的……
海水!
真是天助我也!
我突然想到了,海水的流動總是有著方向性的規律的。
只要順著海水流動的方向,指不定就能把我送回岸邊!”
無相驚歎於衛玠的想象力和大膽。
是的。海洋一般都有穩定的洋流方向。
不過,能不能把人推送到岸上,那得看你的造化了。
“老師,您會游泳嗎?即使您會游泳,在冰冷刺骨的海水裡,上面是冰蓋,你是沒法換氣的。普通人想在這樣的海水裡堅持閉氣,直到讓洋流帶著自己到達某處陸地,這簡直難如登天。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衛玠不以為然地笑笑,
“呵呵,我當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當我發覺自己的身體竟然能把厚厚的冰蓋都能融化,並且感覺不到一點兒寒冷時,我想,事情一定有些不尋常!”
“不能按常理忖之。”
“總比坐以待斃,死在茫茫的冰原上強!”
“不搏一下,怎麼知道不可行?”
“於是,我就從用身體融化開的冰蓋大窟窿中間,義無反顧跳進了海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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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跳進海水裡時,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我竟發現一不覺得冷,二我能像魚一樣,在水中自由地呼吸。三,我能睜開眼睛看到海中的萬物!”
“我心中一陣欣喜,慢慢地感受著海水流動的方向。然後儘管放鬆身體,讓海水的流向帶著我朝向一個方向漂流。”
“我漂了很久。也許是幾天幾夜。也許是幾個月?”
“在海里漂流的期間,我沒有了時間的概念。”
“直到,我發現自己的身體停了下來。”
“我睜開眼睛,發現來到的不是陸地,也並沒有碰到礁石。”
“而是一個巨大的豎放著的冰棺,擋住了我的去路。”
“透過冰棺,我能看到裡面封凍著一個人!”
“因為冰棺太厚的緣故,我看不清裡面人的樣貌。”
“我本想著,繞過這個冰棺繼續向前漂。結果,卻發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
“無論我如何想向兩側迂迴,還是想從冰棺下方潛過去,這副冰棺,竟好像跟定了我似的,一直擋在我前面。不讓我透過……”
“我大為驚駭,不知道該如何對付眼前的局面。”
“這時候,從冰棺裡傳來了微弱的聲音……”
“‘救我……救我……’,裡面的人不斷重複著求救。”
“看來,我要是不把他救出來,我也休想過得去!”
“我想起了我能融化堅冰的身體,於是我就緊緊地用手攀住冰棺,把自己的身體貼在冰棺上面……”
“果然,不一會兒,冰棺的棺蓋竟被化開了!”
“裡面赫然出現一個紅衣少年。他頭上扎著左右兩個髮髻,用紅絲帶纏繞著。上衣是一件紅色的坎肩,下身穿著深褐色的燈籠褲,赤著腳。最特別的是,他的額頭上有一小塊紅色的胎記,像是……”
“一團火!”衛玠思考了半天,想到用這個詞來形容。
無相聽到這裡,覺得……
好耳熟!
竟似曾相識!
衛玠接著道,
“紅衣少年緩緩睜開眼睛,當他把目光定格在我身上時,明顯吃了一驚!
他問道,’是你救了我?’
我點點頭,然後問,’你是誰?’
他答道,’我是哪吒。’”
無相聽到這裡,頓時大吃一驚。
怪不得剛才衛玠描述紅衣少年的穿著打扮時,自己竟有些似曾見過。
衛玠沒有注意到無相吃驚的表情,繼續道,
“他告訴我,他因為丟失東西,犯了天條,被關進冰牢。’
太乙真人告訴他,等到有緣人,自會得救。
而我,正是他的有緣人。
不過,他說,想要重回天庭神位,必須找回他失去的東西。
我問他,’你失去了什麼?’
他答道,’乾坤圈。’”
聽到此處,無相不禁摸了摸自己左手上的乾坤圈。
回想起這個乾坤圈,恰恰是六年前刑天與哪吒一戰中,搶來送給自己的。
沒想到,竟因為這個東西,哪吒被天庭降罪。
無相心裡頓時生出些許負罪感。
衛玠接著說道,
“我以前沒有聽說過乾坤圈這個東西。
於是不以為意道,’這個東西那麼重要麼?為何丟東西,還要坐牢?’
他告訴我,天庭的嚴刑峻法名目繁多。其中有一項罪,就是褻瀆罪。
丟失法寶,就是褻瀆金仙,藐視仙界和天庭玉帝。
我有些半信半疑。
不過,他並沒有試圖說服我。
只是不斷地向我道謝。
而且,他說要報答我。
我問怎麼報答?
他問我,是不是自小體弱多病?
我說是。
他說,根據他的卜算,我的壽元是到十六歲。不過,幸虧遇到了他。他可以幫我延長壽命。
我半信半疑道,’你憑什麼說我只能活到十六歲?又憑什麼說能幫我延長壽元?’他說,他是太乙真人的弟子。卜卦算命,奇門遁甲之術,這些是他最基礎的本事。
他主動描述了我最近身體出現的一些症狀,都無不應驗,一一都能對的上。
於是,我信了他的話。
問他如何替我延壽。
他說,他本屬火。因為丟失了乾坤圈。火力被縛。導致無法與此冰海雪原相抗衡。縱然我救了他,他也走不出這片冰海雪原。
但是,我只要同意他,讓他佔用我身體的一部分元陽之火。
他幫我延壽。我幫他走出這片冰海雪原。
於是,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講到這裡,衛玠突然流露出後悔的表情,
“我一覺醒來,發現這是場夢。不過,自那以後……”
“我的身體就每況愈下。體內的寒氣愈來愈重。”
“看了數不清的大夫,都說我這是寒症。必須得用溫療之法慢慢培源固本。”
“他們給我開了數不清的溫補藥物,無一奏效。反而,體內的寒溼之氣越來越嚴重。”
“而且,這股寒溼之氣一陣一陣的。發作時,前胸後背猶如浸入冰窖,手心腳心結出白霜。這導致我不住地咳嗽,面部慘白,心力不濟。猶如身在冰窟地獄。苦不堪言。”
“我想再找到那晚夢中的哪吒,然而那晚的夢,再也沒有出現。哪吒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說到此處,衛玠無奈地嘆息一聲,道,
“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至少我希望能在崇文館裡與同學們相處幾年。好讓我沒有遺憾地離開這個世界。”
聽完衛玠的講述,無相忽而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這麼說,衛玠所染上的寒症,竟間接地和自己有關係。
要不是自己把哪吒的乾坤圈據為己有,
哪吒就不會被天庭降罪,被關在冰牢。
衛玠在夢裡也就不會與哪吒相遇,
也就不會聽信哪吒的話,進而同意哪吒的要求,
因此而丟失了一部分元陽之火,進而染上了不治的寒症。
無相想起了在學校後山神秘的基地裡,自己曾經用乾坤圈擊退了神秘人的詭異至寒之氣的襲擊。
看來,這個乾坤圈一定是能剋制寒症的不二法寶。
解鈴還須繫鈴人。
無相思忖著,自己是否應該對衛玠所染的寒症,至少負上部分責任。
這樣想著,無相從左手脫下乾坤圈,
“老師,你試著戴上這個,看看管不管用?”
衛玠看著無相,和他手中的鐲子,呆住半晌,問道,
“這不是一個鐲子嗎?怎麼……還能治病?”
無相淡然一笑,道,
“這不是一隻普通的鐲子,這是……”
無相想了想,還是暫時不要告訴他真相為好,
“這是一只能治好你寒症的鐲子!你戴上試試!”
衛玠猶疑著,沒有伸手去接,
“我當然不介意一試。可是,這是你的東西。也許是你娘給你的特別信物。”
無相搖搖頭,笑笑道,
“這不是什麼信物。我帶著只是個裝飾品。如果能用它來救人,我很樂意把它獻出來。”
說著,無相上前把衛玠的手拉起來,順勢把乾坤圈往裡一送。
那只乾坤圈像是認識衛玠似的,竟然自動稍稍擴大了一些,套在了衛玠的手腕上。
“老師,您就戴著吧。如果您堅決推辭,那就算我借的好了。直到您徹底痊癒之前,都一直戴著它!”
“我們還等著聽您的課呢!”
無相欣欣然,如釋重負道。
片刻之間,衛玠的慘白臉色竟然變得紅潤光澤起來。
只見他剛才因不斷咳嗽變得鞠下的腰背,此刻變得挺直,精神頓時煥發起來。
衛玠吃驚的神情溢於言表,道,
“這是什麼神奇物件?!”
“怎麼我感覺體內不斷有暖流衝擊著我的五臟六腑,奇經八脈?”
“我感覺好多了,很……舒服!”
聽到老師這樣的反饋,無相滿意地點點頭。
“舒服,您就一直戴著它。直到您徹底痊癒。”
……
無相從衛玠老師的辦公室出來,一路哼著小曲兒,心裡十分暢快。
今天總算是辦了一件大事。
把一件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拿去救了一位當朝的青年才俊,國子佳人。
無相心裡的滿足感和成就感,無法用語言抒發,只好邊唱邊跳,好不快活!
冉閔遠遠地望著這一幕,忍俊不禁,喃喃道,
“這小子,莫不是瘋了?連課也不上!”
遂迎上前去,
“喂!你高興什麼?新老師第一堂課,你跑哪裡去了?”
聽到這兒,無相愣了一下,臉色猛然一變,道,
“什麼?什麼第一堂課?第一堂課我不是一直在和你們一起上嗎?”
“下課後,我跟著老師去了辦公室……”
冉閔也愣怔了,白眼一翻道,
“無相,你沒發燒吧?我只記得上課鈴聲一響,你就瘋了一樣地跑了出去。”
“我本來想把你追回來的,結果新老師剛好出現,你前腳走,他後腳就進來了!”
豆大的汗珠,此刻從無相的額頭滲出,順著面部和兩鬢處流了下來。
無相猛然回頭,看向剛才出來的辦公室。
發現辦公室房門緊閉,上面掛著鎖頭。
這才想起,這間辦公室已經好久沒人用了。
“咦?……你背上貼的是什麼東西?”
冉閔上前一把從無相的後背衣服上,扯下一張字條。
只見上面寫著,
“謝謝你,無相。
謝謝你物歸原主。
你真是個乖孩子。”
最後落款處,赫然寫著,
“哪吒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