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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喪鐘為誰而鳴

慈禧心頭大震。

難道是……方家園出了事兒?!

如果“出事兒的”真的是方家園的話,不會是照祥、桂祥——照祥只是個三等公,桂祥則什麼爵位都沒有,身上只有一個“散秩大臣”的虛銜,婉貞既是姐姐,又是郡王福晉,如果過世的是照祥或桂祥,婉貞是沒有理由為他們服喪的。

那麼,就只能是——

母親?!

慈禧侍母至孝,想到母親可能已經撒手人寰,不由得臉都白了!

不,不,母親年紀雖大,身子骨兒,一向很好,我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那麼,除了母親,婉貞還會為什麼人服喪?

呃,呃……

對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奕譞。

可是,奕譞既當盛年,又好打熬筋骨,也從來沒聽說他生過什麼大病,怎麼會?……

難道,還是……母親?!

慈禧的心,劇烈的跳動起來,手腳發顫,口乾舌燥,連冷汗都出來了!

玉兒也注意到了七福晉的一身縞素,聖母皇太后想的到的,她自然也想的到,於是,她的臉色,也變過了!

想安慰、開解聖母皇太后,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加上軒親王那條令人震撼的胳膊,玉兒的臉上,聽到胡氏啟稟“大喜”之時的欣然色喜,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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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也好,玉兒也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現在竟是“國喪”。

“看見……李蓮英了麼?”

慈禧的聲音,微微發顫。

“沒……有。”

玉兒的聲音,也打著抖。

這個時候,就見關卓凡向著主樓的方向,轉過身來。

下意識的,慈禧向後急速退開兩步,避開了可能的視線的碰撞。

她站著大喘了幾口氣,實在支撐不住,跌坐在旁邊的“貴妃椅”上。

“主子!……”

玉兒輕聲喊道。

慈禧低著頭,搖了搖手,“你讓我喘口氣兒!他……就要上來了。”

玉兒躊躇了一下,退開了一步。

慈禧努力收攝心神,然而,這一回的自我調控,收效甚微,依舊心跳加速,心慌難耐,有一種喘不過來氣兒的感覺。

她不由頹然,微微苦笑,一個念頭冒了出來:算了,不管他了,該來的,總要來的!

可是……不行!

她一狠心,拿右手的指甲,在左手手背上,用力一掐,劇烈的疼痛,叫她精神一振,那口氣兒,總算順了。

但是,依舊心跳,依舊心慌。

慈禧和玉兒,都不說話了,寢宮之內,極其安靜,兩個人都聽得到對方的呼吸,同時,似乎也聽得到心跳聲——只是,不曉得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終於,外頭的走廊裡,響起了隱約的腳步聲,略一細辨,便能聽出,一行好幾個人,有男有女,而且,馬刺鏗鏘,裡邊還有軍人——且不止一個。

關卓凡既然坐車,雖然一身戎裝,靴子上並未裝馬刺,就是說,他的侍衛之類的人物,也跟了過來,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什麼意思呢?

慈禧和玉兒,都隱隱有風雨愈來的感覺。

胡氏先進來了,她卻是滿面春風:“啟稟聖母皇太后,軒親王求見!”

“嗯,叫他進來吧。”

慈禧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

關卓凡進來了,單膝跪倒,右臂抬起,舉手平胸,朗聲說道,“臣關卓凡,恭請聖母皇太后萬福金安!”

雖然“朗聲”,卻似乎有一點點的嘶啞。

關、慈二人,彼此尚有幾步的距離,但是,轉瞬之間,慈禧就覺得,那股濃烈的、熟稔的男子氣息,已經穿透肌膚,侵入自己的五臟六腑了!

她的身子,微微的晃了一晃,再也無法叫自己“平靜如常”了:

“起……來!”

聖母皇太后的聲音,明顯的顫抖著。

關卓凡謝了恩,站起身來。

慈禧的目光,無法脫離關卓凡的傷臂,慘白的臉龐上,透出一股近乎病態的紅暈。

關卓凡微微扭低了頭,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傷臂。

“請太后放心,”他平靜的說道,“此傷並未及骨,只能算是皮肉之傷,沒有什麼大礙的。”

“並未及骨”、“皮肉之傷”……

怎麼聽起來,竟像是……銳器所傷?!

一念及此,慈禧的眼睛,倏然睜大了。

“還有,”關卓凡說道,“皇老太太十分康健,樸庵……也還好。”

慈禧提著的那口氣,一下子就洩了下去,她以手撫胸,差一點兒,就說出口來:謝天謝地!

一旁的玉兒,卻不由自主,脫口而出:“謝天謝地!”

這就算“失儀”了,不過,眼下的慈禧,顧不上這個。

“樸庵”是誰,她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稱呼。

在慈禧面前提及奕譞,不論什麼人,都不會稱呼他的表字的。

宗眷之間,提及奕譞,一般都稱“七爺”,其中地位高、輩分大的,都時候也會叫“老七”;臣下提及奕譞,自然是“醇郡王”,少數如恭王地位、輩分較奕譞為高者,有時也會直呼“奕譞”之名,但身為臣子,絕沒有在君主面前,稱呼另一個臣子表字的道理。

不過,奇怪的事情太多,這一點小小的異常,只在慈禧心頭,一閃而過,並未予過多的留意。

慈禧想的是:這個人,簡直能鑽到你的肚子裡去了!

心頭既然大松,疑惑隨之而起:

婉貞一身縞素,難道……不是服喪?

不可能啊!

那……究竟是為了哪一個呢?

一個念頭突然冒了出來:難道是……“東邊兒”?

血倏然湧上了頭,莫名的亢奮,一下子就攫住了慈禧,掌心都微微發潮了!

這一次,出的可不是冷汗!

但是她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不可能!如是,這種事情,不比尋常,關卓凡怎麼可能瞞著自己?!

嗯,或者……

就是他來天津之前的事兒?

或者,他就是為了這個事兒,才過來天津的?

慈禧的心,又怦怦的跳了起來。

可是,“東邊兒”也從來沒有生過什麼大病,她的身子骨兒,似乎也……一向很好嘛!

這個……

哼,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哪個曉得呢?

關卓凡並不曉得,此時的慈禧,竟然在轉著這樣的念頭,他說道:“七福晉旅途疲憊,不能即刻入覲,請太后許她略息一息,再過來見駕。”

慈禧明白,所謂“旅途疲憊”,只是個藉口,所謂“略息一息”,是這個“駕”,一定要關卓凡先來“見”過了,才能輪到七福晉,不可能七福晉先,關卓凡後,也不可能同時入覲——那可就尷尬了。

她點了點頭:“嗯。”

關卓凡不說話了,左右看了一看,好像在尋找什麼。

慈禧曉得他在找什麼,低聲說道:“在……隔壁。”

紅霞已經飛上面龐,渾身上下都熱了,她定了定神,對玉兒說道:“你帶王爺去……看看吧。”

玉兒響亮的答了聲:“是!”

然後,滿面笑容的對關卓凡說道:“奴婢帶路,王爺請跟我來!”

玉兒和關卓凡,一前一後,出去了。

寢臥之內,慈禧思潮起伏。

一絲兒愧疚湧上心頭:想到“東邊兒”“不諱”,自己竟然……沒有什麼悲慼之情?

可是,這一絲兒愧疚,很快便被被一個巨大的、動人的前景驅走了:

如果真的是“東邊兒”——

那麼,“兩宮垂簾”,可就只剩自己一人大權獨攬了!

慈禧又一次口乾舌燥了。

這一次,和方才以為“不諱”的是自己的母親,就有天壤有別了!

這一次,是因為無法抑制的興奮!

自己會不會……想多了?

可是,婉貞既然不是為母親服喪,那麼,除了“東邊兒”,她再也沒有為第二個人服喪的理由了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