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秋季的末尾，海上腥鹹的風總是吹個不停。
天邊雲浪翻湧，簇擁著從戰艦上升起的橘色煙火，煙霧被吹散。
“真是好大排場！”
“是啊是啊，果然還是吳江少主最受重視了。”
“小縣主八成就是相中吳江大公子了。”
“秋宴還沒開始，怎麼能說這種話呢？”
“前面幾波人有這待遇，說是受了倭寇襲擊，東海王如此安排只為了安撫，這不過都是藉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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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聽說吳江方牧守治下繁榮穩定，兵卒訓練有素，最近又在新得了昭南，聲望、實力大漲，要聯姻，方少主是最好的人選。”
百姓不停在議論，偶爾有些消息靈通人士煞有介事地分析，自以為看清了局勢。
前幾日也有來參與秋宴的貴公子入住驛館，他們大多乘坐搏浪城來的船走了，唯有方少主一直在落錨縣等。
眼下秋宴沒幾日，終於是等到了。
落在旁人眼中，這樣的重視無異於方恪就是內定人選。
隨著緩緩靠近的船隊，圍觀百姓的聲浪逐漸拔高。
嗚、嗚、嗚——
船隊中的牛角號被吹響，迴盪在波光粼粼的海面。
歡呼聲到達最高峰，眾人向著海面揮動雙手，有人在人群中雀躍。
此刻，吳江一眾人等都在碼頭上，護衛們都是精挑細選的，個個儀表堂堂，身形如標槍般挺立。
他們在列好隊，往碼頭上一站就是最為惹眼的存在。
方晴湊到“秦琳”耳邊：“芸姐姐，東海的百姓都很擁戴你啊。”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笑。”
方晴莞爾：“都安排好了，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在我們護衛中間，是最安全的所在。”
李芸還是略略有些緊張，目光不時從人群中掃過，想要把李榮的爪牙都找出來。
“放鬆些，你這樣會被他們瞧出異常的......”
同樣緊張的還有黃縣令，他時不時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不多時，一名衙役端著茶到得他身旁，低聲道：“大人何故局促不安？”
“跟你說不著，去去去，別來煩我！”
“大人，您這樣......不妥。”
黃縣令火氣蹭蹭蹭直冒：“你怎麼回事......”
他扭過頭正要訓斥，見得衙役是個生面孔，此前從未見過。
“嘿嘿，近日上火、上火，我會多注意的......”黃縣令趕緊改口。
那衙役低聲道：“若是讓吳江人瞧出來，壞了大事，當心你的小命！”
黃縣令悚然一驚，連忙點頭稱是。
戰艦在海面上停住不動，有一名軍士在船頭揮舞著大旗，向岸上發出信號。
方才那名衙役推了黃縣令一下。
黃縣令回頭看他，心一橫，喊道：“小船出海，恭迎縣主！”
碼頭上的士卒也豎起旗子，用旗語向大船回覆，表示岸上已做好準備，縣主可以登岸了。
不多時，海面上為首的一條旗艦放下一條兩層的小樓船，緩緩向岸邊駛來。
樓船一層站著許多東海軍士，二層像是一個小亭子，有幔帳遮蔽著，隱隱只能看到裡面有一位姑娘，海風將遮擋物吹起來，人若隱若現。
“是小縣主！”
有人喊著，夠著頭張望。
軍士奮力維持著秩序，阻止百姓衝到碼頭上。
落錨縣三面環山，像是一道臂彎將碼頭和整個縣城圍在中央，出海口較為狹窄，且水面較淺，吃水太深的大船無法透過，所以只能換乘小船。
縣主的樓船行得近了，突然，一排木桶從水面下冒了出來，攔在前面，船上的軍士拔出兵器，高喊：“保護縣主！退！”
樓船開始向後劃，然而後方的海面上也出現了木桶。
這些木桶用鐵鏈相連，突然從水面下冒出來的，像是有人提前佈置在水面之下，等縣主的樓船經過時，潛水過去將繩索割斷，木桶便會上浮到海面。
樓船被兩道圍欄困在狹窄的出海口處，左右兩邊則是懸崖，無法攀爬。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碼頭上騷亂起來，方恪握了握拳頭。
終於來了。
李芸雙目凝視著樓船，她想看看二叔的心能狠到什麼程度，他會用什麼手段對付自己。
展鴻雁下令護衛們擺好陣型，隨時準備應對突然冒出來的襲擊者。
秦琳隱蔽在暗處，以防變故。
陸俊生功夫最差，躲在護衛最中央，救治可能出現的傷員。
至於方晴，正在隨意地和凌銳說著話。
“木桶裡裝的應該是猛火油，這東西比水輕，裝在桶裡能浮在水面上，而且火焰燃燒，濃煙滾滾，能阻隔船隊和岸上的救援。”
“所以他們是打算燒死縣主嗎？”
“不，若是想要殺人，不必這麼麻煩，他們應該是想抓活的。”
“猛火油這麼厲害的東西，海面上又有風，他們不怕誤傷嗎？”
“所以他們選在哪裡動手，一來通路狹窄，只要兩排木桶就能把樓船堵在出海口；二來山崖擋住了海風，避免發生意外。”
“咦，有道理，阿晴真是厲害，這都能想出來，那下一步他們是不是該點火了？”
李芸在旁邊聽著他們認真編排，感覺怪怪的，打仗要是這麼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如等死算了。
“咳咳，當著縣主的面，你們少說兩句。”方恪回頭責備道。
方晴做了個鬼臉：“還沒過門就護上了？再說芸姐姐不會在意的，對吧？”
李芸笑著點點頭，心中的緊張感頓時消了不少。
海面上，帶著火的箭雨從山崖上落了下來，盡數扎在漂浮著的木桶上，接著木桶開始著火，然後——
轟隆、轟隆......
木桶一個接一個的爆開，兩條火龍將縣主的樓船困在其中。
船上的軍士高喊：“穩住，不要慌亂！把船劃開，不要靠近大火！”
岸上的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叫，艋舺舟率先衝出去支援，然而水面的火勢太大，濃煙太密，貿然不敢輕進。
然後船隊也開始放下許多的衝鋒舟，向出海口這麼飛速而來。
“快看，水裡有人！”
樓船上，一名軍士發現了水面下的蹊蹺。
軍官湊到船邊一看，只見水面上密密麻麻露出了小半截葦管，從四面八方靠了過來。
軍官的經驗十分豐富，一眼就看出那是採珠人為了長時間潛水才用的東西。
“準備迎敵！”他高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