鏤空銅爐中燃著安神的薰香,煙氣繚繞,滿室怡人的芬芳;他望著她,不語,倏爾,彷彿有一聲淡若雲煙的嘆息,從那兩片薄唇中輕輕滑出——
些許苦,些許無奈,又似帶了三分的寵溺和心疼。
景寧心絃驀地一緊,怔怔抬眼,對上的,依然是那一雙淡定清然的眼,深邃,幽靜,蘊藏了一抹她看不懂亦看不透的東西。
晚照的餘暉順著門廊輕輕流瀉,那一抹氤氳繾綣的香霧中,他轉眸,她抬首,他明黃錦緞卓拔如玉,她長髮垂肩倔強似雪,兩相對望,雋永成了一副靜好的畫。
半晌,他拿起手邊那精緻的藥瓶,沾了些許,小心翼翼地為她塗抹傷口,輕柔周到,動作嫻熟,像是曾經處理過很多次。
“女為悅己者容,朕還是喜歡看你安然的樣子……”
夕照迷離,輕輕地灑在他一襲明黃的錦緞長袍上,璀璨氤氳,泛著一抹刺眼的白。她靜靜地望著他,沒有抗拒,聽之,任之,側著臉,卻不在乎,此刻的自己,滿臉血痕,臉頰腫脹,已然醜陋不堪的模樣。
他的手,很涼;指尖的藥,也是涼的,散著一抹百花的清香。這般近在咫尺的距離,她甚至聞得到他身上的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
“皇上這般,難道不怕其他妃嬪去太皇太后那裡鬧麼……”
她知道,自己這般明目張膽地陷害福貴人,實在是弄出了太大的動靜。
震懾也好,栽贓也罷,恐怕不到半日,後宮中就會流言滿天。所謂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就算是皇后那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太皇太后那兒,眾妃嬪那兒,都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更何況,如今,中宮皇後那邊,被她半嚇半哄,已經捆住了手腳;鈕祜祿皇貴妃被她拉攏勸誡,如果不是個瘋狂失了心智的人,就一定不會再有什麼大動作;而皇長子那裡,皇上一系列懷柔的政策,惠貴人安心,納蘭大人亦安心,可暫保無憂。
後宮,已然制衡;她,也暫時沒有什麼用處了。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況且,臣妾本是一介奴婢,承蒙皇恩,才被破格晉封為嬪。如果,現在皇上為難,大可將臣妾貶至冷宮……”
她說得悲悲慼戚,卻在不經意間,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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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皇上,貴為九五至尊,卻還是要被宮闈的蠅營狗苟捆住手腳,這其中,實在有著太多太多的無可奈何。
這,她懂。
可若是有心,他要保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迷離的晚照靜靜流瀉,他整個人就籠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中,卓拔的身姿,在雪白的牆壁上,投下了一抹單薄細長的影子。
“朕記得,那日曾與你許諾,保你今後無憂……”
他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恍如濃郁在霧靄中的晨曦,含著一抹疏淡的親密。景寧愣愣地抬首,那被深深鎖在記憶裡的那一夜承歡,霎時,又在她的腦海,鮮活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