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山下了一場雨,三天三夜。
雨勢浩大,極為罕見。
山中皆是可驅風避雨的修士,並不會因此有多少困擾,但誰也不會傻到浪費法力,非要在雨中漫步賞景。
所以,路上並無什麼人跡,偶有寥寥幾道人影也是驚鴻掠影,匆匆而逝。
躍龍門盤膝坐在門口的石墩上,有些昏昏欲睡。
這樣的天氣,想必是沒什麼人會出入山門了,正好可以藉機偷一會兒懶。
他正這樣想著,一道紅光便從山門前射入水瀑中,驚動了身旁的警示鈴鐺。
躍龍門微微一愣,會是誰呢?
過了好一會兒,洞口之內終於傳來腳步聲,一個高大的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他的步履十分緩慢,好似閒庭信步一般。
但他眼下的狀態可不是如此悠閒,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狼狽。
他渾身上下,從長髮到衣靴,早已經溼透了。
大雨下了幾日,他便在雨中淋了幾日。
他的面色蒼白,雙唇泡得有些發漲,雨水順著整張臉流下。
他的雙眼無神,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心如死灰。
“師兄?”躍龍門難以置信。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走到近處仔細一觀,這才敢確認眼前這如行屍走肉一般的人,正是墨寒生。
他心中震驚莫名,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師兄這般模樣。
“師兄,你這是怎麼了?”躍龍門小聲詢問,上前想要幫忙又有些手足無措。
在他心目中,墨寒生一直是最堅韌頑強,甚至可以說不可能會被打敗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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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麼樣的事,能將他打擊成如此模樣?
墨寒生雙目低垂,對於躍龍門的話似是渾然未覺,只是習慣性地緩步向前行進。
躍龍門跟在他身旁,連聲詢問著:
“師兄,發生什麼事了?”
“有什麼我可以做的嗎?”
“師兄,你究竟怎麼了?”
“師兄,你要去哪兒啊?”
他一路跟隨,一路詢問。
墨寒生卻彷彿什麼都聽不見,只是一個勁兒地往前走,神態和舉止沒有一絲變化。
若非他的心還會跳,口鼻還在呼吸,便當真與傀儡一般無二了。
“師兄,再往前我可就不能陪你了。”躍龍門心中十分焦急,他磨皮了嘴皮,也沒能問出隻言片語。
山門前無人值守,若是真出了問題,自己必定會受到刑堂重罰。
可墨寒生眼下這個樣子,也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一頓掙扎之後,他還是決定回山門前守著。
畢竟,這是在落日山的地頭上,墨寒生的樣子雖說古怪,至少不會有什麼性命之憂。
“師兄,我不能再跟著你了。你可要小心一點啊,早些回清風居吧。”躍龍門叮囑一聲後,又三步一回頭,看了幾眼終於回去了。
墨寒生一路前行,對於周遭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他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個亭子,更沒注意到亭中有三個人。
這三人他都見過,其中一個還打過多次交道。
這人正是於勁松,身旁的兩人便是跟他十分要好的朱、侯兩位師弟。
二人在亭中一陣抓耳撓腮,正在為於勁松出謀劃策,討論著如何俘獲李紅梅的芳心。
於勁松興趣索然,這二人出的都是一些老掉牙的爛俗主意,根本不可能打動得了李紅梅。
他目光望向亭外的雨幕,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
身旁的朱師弟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述著自己的妙計,卻見於勁松已經起身出了亭子,快步向雨中走去。
朱、侯二人微微一愣,也跟著跑了出去,很快也看到了獨自行走在雨中的墨寒生。
三人來到墨寒生身前,都有些詫異,不知他為何會落到這幅田地。
侯師弟率先反應過來,有些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白鷺峰那個小白臉雜役嗎?”
朱師弟也跟著嘲諷道:“以往你不是牛氣得很嗎,怎麼今日變成了一副落水狗的模樣?”
墨寒生沒有心思理會這三人,抬腳便要繞過他們。
卻見於勁松身形一晃,堵住了他的去路。
無論在雲夢峽谷,還是煉妖宗,他都莫名遭了暗算,空有煉炁七層的修為卻用不出來。
若非如此,也不會連連在李紅梅面前丟臉,讓自己在她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
但他又無處發洩,便將這一切都算到了墨寒生頭上。
如今,看著這個情敵如此落魄的模樣,他自是感覺十分痛快。
他忍不住奚落道:“怎麼,連最簡單的避雨術都不會?”
他伸手捋了捋髮梢,又摸了摸身上的衣衫,似是在說:你瞧,我身上可一點都沒溼哦。
“避雨術?”墨寒生抬起頭,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你會避腳術嗎?”
“什麼?”於勁松微微一愣,還沒想清楚他話中之意,小腹之處忽然受到了一股猛烈的撞擊。
他長著大嘴,臉上滿是驚訝與猝不及防,整個人如一隻躬身的蝦一般倒飛了出去。
看到於勁松的身體從身旁掠過,朱、侯二人皆是一愣,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待於勁松砰的一聲落地之後,二人才終於反應過來,齊聲厲喝道:“你敢動手!”
墨寒生根本懶得理會他們,腳步輕踏,人便從二人中間穿了過去。
朱、侯二人登時一驚,
回身盯著墨寒生,倉促間便要掐訣施法。
可他們剛一抬手,便發覺雙手十指根本不聽使喚。
在他們的指縫之間,不知何時出現了堅固的冰層,將所有的指頭都凍結在了一起。
此時,墨寒生已經來至於勁松面前,目光下移,以餘光瞥視著他。
避雨術被破,於勁松一瞬被大雨溼透了全身,整個人趴在渾濁的黃泥水中。
腹部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讓他難以起身。
自從上次被紅鸞丟進池塘之後,他便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狼狽過了。
但更令他難以接受的是,墨寒生如今這種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眼神。
他掙扎著抬頭,眼中彷彿要噴出火來:“你!”
還不等於勁松說些什麼,墨寒生突然抬腿,一腳將他的腦袋踩進了水坑之中。
咔的一聲。
於勁松直接被一腳踩昏了過去,腦袋埋在水坑中,生死不知。
墨寒生從他身上踏了過去,朝著清風居的方向行去。
朱、侯二人急匆匆上前,將於勁松從水坑中抱了出來。
他們的雙手還被寒冰凍結著,暫時無法施展任何法術,與於勁松一樣都變成了落湯雞。
朱師弟看著昏迷不醒的於勁松,不安道:“怎麼辦?”
侯師弟狠狠道:“先將於師兄帶回去救治,之後再來找那小子算賬!”
朱師弟點點頭,便與他一同抱著於勁松往青霞峰回返。
只是他心中忍不住在想:之後真要去找那人算賬嗎,看先前的情形,他的實力明顯遠在三人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