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只是頃刻間,王新勝的臉色蒼白,身體抖若篩糠,體內才氣如同狂暴的海浪一樣翻滾,文宮震顫轟鳴彷彿隨時都要倒塌。
“王兄,怎麼樣?”
一看到王新勝的樣子,沈浪第一時間就知道,他也是知道定義小說的事情,而且也立下了三緘其口誓言。這無意的一句話,竟然引動了誓言發動。
沈浪扶住王新勝的手臂,良久過去,王新勝才緩過一口氣來。
“沒事了。”
王新勝笑了笑,旁邊的人都是滿臉疑惑,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開始檢測才氣吧。”王新勝說道。
所謂的檢測才氣,便是以聖道之力激發詩文的才氣,由此判定其才氣的強弱。
因為當年聖人合道天地,所以儒家聖道之力某種程度上和天道有異曲同工之效,雖然無法像天道一樣才氣天降,但只是激發出詩文蘊含的才氣卻是很簡單的事情。
王新勝站在聖人雕像前,恭敬的雙手捧上書稿。
這文稿中總共有四篇故事,其中一篇是《聊齋志聶小倩》,另外三篇則是仿文。
只是片刻後,書稿上就開始泛起淡淡青氣。隨之,所有人都見到了奇異的一幕。
就見文稿上方出現了四團青氣,其中三團顏色相近,而最另一團則要淡了許多。
“詩文,顯!”
王新勝抬手一指,就見那四團青氣上隱隱浮現出了幾篇文稿的名字。
果然,那才氣最淡的一篇正是《聊齋志聶小倩》一文!
眾人都臉色陰沉,目光發寒。
聶小倩一文的質量是超過另外三篇的,只要讀過這四篇文稿的人都能看出來。而現在才氣顯化,聶小倩一文卻反而是最淡的。
這雖然無法說明這文並非李懷亭所作,但至少能說明這篇文稿的文字並非原稿。
“李懷亭,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李學進冷聲問道。
李懷亭咬了咬牙,道:“這又能證明什麼,才氣認可只是天道認為那三篇文章比這篇才氣高,或許天道認可的標準與我等不同呢!就像沈浪作的那首《墨梅》,我也不覺得有多好,但卻能詩成鳴州,詩文本就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
王新勝都被氣笑了,還有這麼狡辯的?
不過話說到這裡,還真有些為難了。沈浪所作的原稿已經被潘建嶽帶去了文廟,否則的話,只需拿出原稿就能解決一切。
李懷亭色厲內荏道:“沈浪,若是你願此事到此了結,我可不與你計較。我敬你才學,也願意將此文贈予你!”
李學進冷聲道:“既然如此有把握,剛才為何還求沈浪饒命?”
李懷亭大聲道:“天下人皆知沈浪與岐山文院君子黎束交好,他讓我來此做才氣檢測,我自然害怕他憑這關係害我!”
“我本是想簡單一點的。”沈浪嘆了口氣。
李懷亭咬牙道:“沈浪,你又何必假惺惺的。你若是能拿出原稿來,哪還需來做什麼才氣檢測,我看你也並非是此文原作者!”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
連李懷亭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不過是情急之下才這麼一說,但現在想來,似乎還真有這個可能。
沈浪如果能拿出原稿來,那根本就勿需來做什麼才氣檢測。
難道是沈浪把原稿弄丟了,或者是做了什麼其他用途,以至於原稿損壞?就像剛才的才氣飛舟,就是用鳴州詩文的原稿催動,若是在過程中造成什麼損傷,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想到這裡,李懷亭頓時心頭火熱。
“沈浪,你可是拿不出原稿?!”李懷亭大叫道。
王新勝一言不發,抄著手撇著嘴看著他。
作死的他見得多了,但這麼個作法的還是第一次見到。
聽說這李懷亭還是百翎州城大才子,百翎州的水平已經下降到這個程度了嗎?
看來老師回來,有必要跟他提醒一聲,下次我岐山文院招收院生,可得避開百翎州這個大坑啊。
當然,沈浪不在其列。
沈浪輕嘆口氣,無奈道:“我確實拿不出原稿。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李懷亭呵呵一笑:“你還有什麼……”
“請聖裁!”
沈浪朝著聖人雕像抱拳大聲說道。
瞬息間,一股強大到令人戰慄的氣息從天而降!
一團青色迷霧出縣在了聖人雕像前。
這團青氣不斷湧動,漸漸化作了一個模糊的人形。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裡可是文院,所蘊含的聖意要比書院不知強上多少倍。
當初沈浪在安平縣書院都能請來聖裁,那時候他也不過是剛剛踏入十品學子境界。而現在,他已經是九品儒生境巔峰,又加上此地乃是文院,要請聖裁可比當時輕鬆千百倍!
“何人請聖裁?”
低沉而威嚴的聲音響起,只是沒等沈浪回答,那位聖人的聲音就略帶疑惑的再次響起。
“沈浪?”
沈浪也是一愣,趕緊行禮道:“沈浪見過聖人,正是學生請聖裁。”
殿中諸人都有些麻了。
聖人竟然認識沈浪?
不是聽說過,而是真的認識,以至於見到的第一時間就直接叫出了名字!
沈浪的文名之盛,竟然已經到了如此程度嗎?!
“為何事請聖裁?”
沈浪把事情始末說了一遍,末了才無奈中帶著幾分委屈地說道:“學生因拿不出《聊齋志聶小倩》原稿,所以無法自證,只能請聖裁了。”
這降臨的半聖半晌沒言語,他自然是知道沈浪為什麼拿不出原稿,那原稿現在就擺在文廟裡,他今早還看過。
只不過,你擺出這委屈模樣是要做甚?
能修煉到半聖境界的,又怎麼會有蠢人,只是微微思索,就明白了沈浪的意圖。
端坐文廟中的這位半聖也忍不住一陣失笑搖頭,當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小家夥,只不過受了這麼大委屈,也該給點補償才是。
“此文原著為沈浪。”聖人說道。
李懷亭心頭一沉,周圍投來的目光更是讓他渾身如同被針刺一樣!
他猛地抬起頭,佈滿血絲的雙眼一片通紅。
“我不服!”
“聖人都開口了,你還有何不服?!”李學進冷聲道。
他心頭已經暗暗生出怒意,他也沒想到最後會鬧到請聖裁的地步。若是上面怪罪下來,認定李懷亭是他百翎州的學子,而且竟鬧出如此醜事,那他百翎州整個的教化功績都要受影響。他身為這次百翎書會的主審,州牧大人一旦怪罪下來,第一個擔責的就是他。
李懷亭卻厲聲道:“難道聖人就可以空口白話認定沈浪沒有抄襲?我李懷亭就是不服,便是今日殺了我,我也不服!”
大殿裡,李懷亭瘋狂而憤怒的叫喊聲在迴盪著。
沈浪神色平靜,只是冷眼看著他,聖人雕像處,那化作人形的青氣也是不動聲色。
良久過去,李懷亭大口喘息著停了下來。
“本聖沒有與你解釋的必要,但此事重點在還他人清白,也為此文正名,這便讓你知道,本聖為何會如此裁斷!”
就見那聖人虛影忽然抬起了手,他身後的無盡虛空中,竟然有一頁文稿飛了過來。
文稿在飛行中,帶著無邊死氣,就彷彿是從地域中鑽出的惡靈。
落在聖人手中後,文稿依然不斷掙扎著,發出無聲的嘶吼,彷彿要衝出聖人的手掌。
而就在此刻,沈浪身上也湧起了一道淡淡的青氣,竟然與那文稿上的死氣交融。
按說才氣與死氣雖不至於說是完全排斥,但兩者大道不同,通常情況下根本無法融合到一起。
但沈浪的才氣接觸到那死氣後,死氣卻偏生是安靜了下來,就像是沈浪的才氣在安撫著它躁動的情緒一樣。
整個大殿內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
一陣陣淒涼森然的風聲響起,整個大殿彷彿變作了鬼蜮,一行行文字彷彿直接出現在了眾人的腦海中,而內容正是那篇《聊齋志聶小倩》!
不知道過了多久,眾人才從異象中醒轉過來,一個個都面色震驚的看向沈浪。
難道這就是那原稿?
這到底是什麼文章,為何能引動天地異象?!
詩文引動天地異象雖說少見,但也不算稀奇,各國總會有那麼些天才人物能寫出達府乃至鳴州之作。
但這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詩文,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故事。
它為何能引動天地異象?
大殿中眾人隱約感覺到了,這篇文章之所以會被收入文廟,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
難怪張宇當日死都不肯說出原作者是誰,更不敢透露絲毫關於原稿的事情。
聖人轉頭,目光投向李學進。
李學進心頭砰砰亂跳,趕緊行禮道:“學生李學進見過聖人。”
聖人道:“此文原稿雖不便傳閱天下,但不妨礙此文開闢儒道新途之功。百翎書會既是百翎州儒道盛會,當盡力推行此文。”
“是,學生遵命。”
聖人說完,再次望向沈浪道:“可還有事?”
沈浪躬身道:“謝聖人。”
聖人微微點頭,道:“今日之事,需三緘其口。”
“我等對今日之事必三緘其口!”所有人都抱拳沉聲說道。
“另,李懷亭誣衊他人,有辱我儒道之風,聖臨當前有失德體,現押入岐山文院,待後發落。”
王新勝趕緊行禮道:“謹遵聖人旨意!”
聖人輕輕點頭,那組成他身體的青氣也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