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郎君，我跟你說，我這裡可是應有盡有的。”
“你想要什麼，我這裡就有什麼！”
行腳貨郎似乎是很久不開張了，逮著一個好說話的冬暝，便嘰裡呱啦，講個沒完沒了。
奈何，此時的冬暝，完全沒有心思聽進去，他還在思考，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眼前的世界，又到底是真還是假？
他記得的很清楚，自己在王家地底，找到了王月瑤。
對方的身體，更是頃刻間化作枯骨，就如同服用了過量的極樂紅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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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便是一陣茶水，一陣香毒撲面而來。
再然後，自己就來到了這裡。
冬暝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
很真實，真實的有點讓人難以分清，這裡到底是假的，還是真的。
而上一次有這樣經歷的時候，還是中了姑獲鳥的返魂香。
嗯？返魂香！
冬暝一愣，驟然間停下了腳步。
原本跟在他身後嘟嘟囔囔的行腳貨郎，正說得興起，一不留神直接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哎呦，小郎君你要停下來，也說一聲嘛。”
冬暝卻是顧不得這些，腦中卻在飛速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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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最開始的三藏蟲，他就和那個鬼面道士開始打交道了。
雖然自己最後搗毀了陳家，但根據鬼面道士自己所言，他的目的，似乎也已經達成。
那麼也就是說，在陳家和劉氏之間，必然有著他可以獲取的東西！
只是這件東西，陳家老太和劉氏，都不清楚。
而後，便是陶源和杜家郎君的返魂香之事！
返魂香之案，可以確定的是，那鬼面道士要的，就是最完美狀態的返魂香了。
而那完美狀態的返魂香，便是加入了鬼面曼陀羅製作而成，核心之用，也是可以產生讓人虛實不清的夢境幻覺！
而現在的極樂紅茶，也同樣是如此功效，甚至從使用情況上來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從一開始，極樂茶本身的製作，就用到了三藏蟲和返魂香兩起案件當中的某些原料？
若是如此的話，這種計劃要執行，也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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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也清楚的記得，鬼面曼陀羅，是到了開元年間才被定義為，是需要嚴格審查的販賣之物的。
念及至此，冬暝猛地看向了行腳貨郎：
“郎君，麻煩問一下。”
“既然你是這裡的行腳貨郎，那……可有鬼面曼陀羅售賣？”
行腳郎君一愣，頓時說道：“當然有啊，這種西域諸國來的香料草藥，雖然很稀少，但我還是能弄到一些的。”
說著，行腳郎君便從自己背後的箱子裡取出了一株草藥。
冬暝將草藥拿在手中，仔細甄別，卻發現，在香味和形狀上，隱隱的和自己在鬼市當中所見到的品種不太一樣。
冬暝反問道：“這位郎君，我在西域見過鬼面曼陀羅。”
“但是……和你給我看的這種，不一樣。”
行腳貨郎頓時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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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你可以不要，但是我做生意也是講誠信的。”
“這絕對是真品啊！”
冬暝微眯著雙眼：“但是，我在西域諸國見到的，香味比你這種要濃郁不少。”
“花蕊的部分，更如同人面，還有猩紅之色。”
“你這完全不對啊。”
哪知道，冬暝話音剛落，那行腳貨郎就變了臉色了。
他帶著一絲鬼祟之色的看了看四周，旋即特別緊張地問道：
“郎君說的，是真的？”
冬暝點點頭：“自然也不會騙你。”
“這……”行腳貨郎頓時說道：“郎君若是信得過我，可千萬不要用那種鬼面曼陀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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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見到的，應該是西域或者是大唐邊境處，種植的特殊品種。”
“傳說，這種品種，需要以死者怨氣滋養。甚至，要長在屍體之上，因而才生人面。”
“再加上怨恨之氣和血腥入體，所以更容易讓人產生真切的幻覺！”
冬暝心中一凜。
行腳貨郎乃是遊走八方的生意人，自然沒有理由欺騙自己。
而自己的二哥朱雲，最開始調查鬼面曼陀羅之事的時候，就是從西域和大唐邊境開始的。
不管是他接觸到的品種，還是自己在鬼市遇到的品種，都和眼前貨郎的完全不同。
莫非……
旋即，冬暝連忙問道：
“郎君，你既然是這裡的貨郎，麻煩問一下，這長安城，是否有一個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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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就住在親仁坊附近，並且是以售賣茶葉聞名的。”
“王家？”行腳貨郎撓了撓頭：“這麼說還真有一個，王家茶莊的嘛。”
“他們家鋪子，就在這附近啊。”
冬暝眼前一亮，立刻說道：“還請郎君帶路。”
行腳貨郎熱心腸地擺了擺手，笑道：“沒關係，跟我來吧。”
一路上，冬暝跟在行腳貨郎的身後。
雖說景雲二年距離如今也沒過去多久，但是整個市集上的變化，著實挺大。
粗略一看，一些在開元年間已經不能售賣的東西，如今還能正大光明的就放在一些鋪子門口。
其中，還有一些奇異怪蟲。
冬暝見狀，心中一動，轉而又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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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你可知道……三藏蟲？”
行腳貨郎渾身一顫，猛地停了下來，一臉驚懼地轉過頭看著冬暝。
冬暝啞然失笑道：“貨郎怎麼如此害怕？”
行腳貨郎卻鄭重其事地說道：“看郎君你的模樣，恐怕是個膽子大的！”
“這三藏蟲，如今雖然在東市也買得到。”
“可是……千萬千萬不要沾染！”
“哦？這是為何？”冬暝故作詫異：“莫不是……這三藏蟲有什麼特殊的用處？”
行腳貨郎咽了口唾沫，低聲說道：
“這三藏蟲，據說是一種西域的特殊蠱蟲，謝蠻之地也有。”
“培育起來，據說要以血池、血肉為食，端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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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域，這種蟲子要麼是用來暗殺之用，要麼就是碾碎了之後，蒸乾成粉末，其效果，堪比失傳的五石散！”
此言一出，冬暝表面不動聲色，實則頭皮一麻！
三藏蟲的效果竟然是五石散？若是如此，豈不是和返魂香有異曲同工之妙？
而極樂紅茶，之所以有如此逼真的致幻效果，難道……
聯想到自己喝的紅茶裡有可能就摻了這個，冬暝感覺一陣燒心反胃。
“罷了，我明白了，還請郎君繼續帶路。”
……
約莫走了一盞茶的功夫，行腳貨郎停了下來，指了指眼前的茶莊，說道：
“就是這裡了！”
冬暝抬頭一看，不禁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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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地方……不就是之前調查過的昌隆茶莊嗎？
昌隆茶莊，就是之前的王家茶莊？
此時的王家茶莊，在裝修上似乎還要簡單一點，沒有那麼奢華。
面前的客人，對比極樂紅茶在手的昌隆茶莊，自然是差了不少。
此時，正有一名身形魁梧的中年人，在茶莊門口架起一口鐵鍋。
一氣呵成的彷彿木柴，生火加熱之後，中年人便將茶葉“譁啦啦”的倒入到鐵鍋之中。
緊接著，一雙手，便直接伸入茶葉之內，開始翻炒。
冬暝雖然是個門外漢，但也看的出來，此人的手法算是一個地道的老師傅了。
很快，一陣濃郁的茶香味撲面而來，也引得四周穿行的客人駐足。
“郎君，可以進來看看，我們王家的茶葉，可是整個東市口碑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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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喝聲吸引了冬暝的注意，抬頭看去，不由瞳孔一縮。
眼前之女……不就是王月瑤嗎？！
可轉眼間，冬暝就發現了不對。
雖說王月瑤的人皮面具沒有完全撕扯下來，但是雙眼和鼻樑的部分，還是看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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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暝自問，自己記得很清楚，王月瑤的左眼下方，有著一顆淚痣。
而眼前的女子，雖然和王月瑤幾乎一模一樣，但眼角卻並無淚痣所在。
另外，和王月瑤不同的是，此女看上去猶如鄰家女，平易近人，眉宇間也呈仁善寬厚之相。
和王月瑤冷冽刻薄的氣質，相差很大。
“敢問娘子是？”
對方一愣，旋即莞爾一笑，禮貌地回應道：“我叫王月蘭，門口這炒茶的，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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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暝眉心一動，王月蘭？
難不成……此人是王月瑤的孿生姐妹？
可是，之前在鬼市時，那名千草蘆主人對此，卻沒有任何說明。
不對勁……
或許是冬暝一時間有些失神，王月蘭有些俏皮地揮了揮手：
“這位郎君，你沒事嗎？”
冬暝回過神來，旋即道：“抱歉。請問……你們這裡有什麼樣的茶葉呢？”
王月蘭頓時笑了起來：“進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快請！”
冬暝看向一旁的行腳貨郎，不由一愣。
只因人滿為患的大街上，竟早就沒有了那行腳貨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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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貨郎……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壓下心中疑問，冬暝看向了櫃檯。
只見櫃檯內放了許許多多的小碟子，內中也放了很多茶葉的樣品。
王月蘭貼心的介紹道：“我們王家茶莊的茶葉，透過蒸青、焙茶的手段不同，新增的輔料不同，所製作出來的茶葉的香氣、濃度也完全不一樣。”
“不過到底來說，綠茶、白茶，應有盡有。”
“各地的名產，我王家茶莊也是有在售賣的。”
“郎君看看，是否有合適的。”
冬暝見狀，試探性的問道：“為何不見……紅茶？”
此言一出，王月蘭為之一愣。那一瞬間的慌張被立刻掩蓋，旋即笑道：
“這位郎君說笑了，紅茶是什麼，我們可真沒聽說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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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暝點點頭，又看向了王月蘭的雙手，果然是纖長柔軟，宛若無骨一般。
這說明，王月蘭和王月瑤一樣，都有資格繼承製茶王家，不會如千草蘆主人所說，會被劃分到旁支之中。
念及至此，冬暝拱了拱手：“既沒有極樂紅茶，那我就告辭了。”
“等等。”王月蘭忽然又開口道：“敢問郎君，這極樂紅茶之名……你是從哪裡聽到的呢？”
冬暝擺了擺手：“我就住在不遠處的喜香客棧，若是娘子有此等極品，再來尋我吧。”
隨後，冬暝沒有理會王月瑤，也沒有理會已經在門口停下炒茶的中年男人，徑直離開。
冬暝心中暗道，疑心的種子已經種下了。
現在就看……這王家什麼時候前來拜訪了！
到時候，自然可以一探虛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