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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強盜本色

燕虎的死訊傳遍了巨野縣的大街小巷,百姓們紛紛走出家門,聚集在街頭巷尾一邊交頭接耳的談論著燕虎,一邊觀看梁山人馬一車一車的往城外運送錢糧。

若在往日,這些百姓一定會躲在家中不敢隨意外出,梁山人馬也不是所過之處秋毫不犯的,畢竟他們也是山賊,他們也要吃飯要生活,就如同那猛虎不吃肉會死一樣。

如今的百姓們敢於走出家門,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麼可以被人搶奪的了,另一方面也表達了對燕虎的憎恨。

燕虎控制巨野縣城的那段時間,可謂罪惡累累罄竹難書,他挨門挨戶的搜刮民財,同時為了防止百姓們逃離,他還想出了很多無恥的辦法,他把每家每戶都登記造冊,限定普通百姓不得隨意外出,若要出城必須在東城門登記領取出城憑證,而且家中必須留人,作為人質,如果出城人幾天不歸,家中的人質就會被治罪。

燕虎還強逼著百姓們納稅,如果交不出稅款,就要去服苦役。全城百姓對他恨得壓根直癢癢。大家走出家門其實就是一種無聲的歡呼,也是對梁山人馬的一種肯定。

孫立將大部分錢糧運回梁山,剩下一部分糧食根據官府中搜出來的百姓名冊分發給各家各戶。他這麼行事也是與山上眾頭領商議之後制定的規則。

自從金兵南下,梁山周圍數百裡之內戰火紛飛,就算是梁山也受到了影響。各路下山搶劫的弟兄經常會空手而歸,大路上十幾天也遇不到一個闊綽一點的隊伍,逃難的百姓倒是不少,只是每個人都是破衣爛衫沒啥好搶的。

為了維持梁山的日常開銷,山上眾頭領只能鋌而走險,對一些地方上的鄉紳富戶進行搶劫或者勒索。要想向那些地頭蛇索要錢財,就必須掌握他們的動向,梁山人馬雖多,但是也不能處處都留有眼線,尤其是那些村鎮,往往都是當地人聚在一起,任何外來人都會引起別人注意。

為了讓梁山的眼線遍佈周邊各地,公孫勝想出這麼一個辦法,把他們每次劫來的糧食分給當地百姓一點,用來換取百姓們對梁山人馬的好感。

這種邀買人心的作法確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畢竟在那戰火紛飛的時期,任何軍隊或者群體都是只索取不付出的,不管是山賊還是金兵或者是地方上的豪強,他們都奉行殺盡搶絕的宗旨。就連大宋軍隊也會時不時的滋擾民間,一旦遇到百姓抵抗,他們照樣會殺人燒房。梁山人馬已經成為這一帶唯一一個還給百姓留些活路的隊伍。於是,梁山的聲望逐漸超越了官府與其他賊寇,甚至於有些百姓以訛傳訛的把梁山人馬當成了救世主。

就在孫立忙於運送物資的時候,地方鄉紳周大通與賴豐協全部家老幼一同前來,跪在街口向孫立請罪。

這二人就是幫助燕虎守城的那兩個富戶,孫立進城之後一直沒去找他們麻煩,大概是還沒有騰出手來收拾他們。

周大通躲在家裡戰戰兢兢,他把自己的兒孫叫到一起,為自己交代了後世,然後把兒孫與錢財地契都藏了起來,他打算用自己的老命換取家人的平安。

就在他坐在院子裡等死的時候,賴豐來了,這賴豐淚流滿面渾身顫抖,走起路來膝蓋直往一起擠,他見到周大通之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大通還是比賴豐有些骨氣的,他氣哼哼的說道:“賴公,你我皆是年過六旬之人,事到如今,還有和不捨,交代一下後世,任憑那梁山賊人處置便是”

賴豐一聽,哭得更傷心了,他勉強從嘴裡擠出一句話:“老朽尚未活夠,家中尚有妻妾,如何捨得、咦、咦、咦、、、”

這老頭哭聲和別人不一樣,人家都是“嗚嗚”或者“啊啊”的哭,他哭起來發出的都是“咦咦咦咦”的聲音。

周大通看著他就來氣,本來周大通也害怕,看到賴豐這個德行,他到來了一點天不怕地不怕的勁頭,他指著賴豐說道:“賴公,妄你活了一把年歲,若我等無力求生,坦然赴死又能怎樣”

賴豐來這裡本打算徵求一下周大通的意見,問問他該怎麼辦,可是這周大通一口一個死,只把他說的徹底絕望了,他也不管周大通說什麼,坐在那裡一個勁地哭。

最後周大通也被他影響了,老頭子坐在他身邊咧著嘴,流著淚,一邊哭一邊說:“老夫何嘗願意去死,怎奈事已至此,再無辦法可想”

周大通身邊的管家周福說道:“老爺何至於此,有道是千里做官只為財,那梁山人馬無外乎於此,老爺若與他說明厲害,用家中錢財買來平安,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周大通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他低低的說道:“此事倒也使得,若我連性命都沒了,還要那些錢財何用”

他一把拉起賴豐:“賴公,你我去見那梁山匪首,向他求情,若他願意放過你我,我等可用家財相贈”

賴豐趴在地上不起來,他忍住哭聲一抽一抽的說道:“老夫膽怯,不敢前往,周公先去,若他同意,老夫在出來與他見面”

周大通差點沒被他氣死,他一把抓住賴豐,語帶威脅的說道:“若你不與我一同前去,只恐那梁山匪首赦免了我卻不肯饒你,到那時,恐怕你連他的面都沒見到,就已經丟了性命”

賴豐像根煮熟的麵條一樣,左扭右扭的站不穩,他哆哆嗦嗦的說道:“周公幫我與他分說便是”

周大通氣道:“要去便去,若是不去,老夫絕不替你說話”

那賴豐一屁股坐在周大通的腳面上,嚎啕大哭,扯住周大通的錦緞長袍死活不撒手,搞得上面鼻涕眼淚的溼了一大片。

周大通也來了倔脾氣,他死活要賴豐與自己一同前往。最後,賴豐實在抵賴不過,只能跟在周大通身後一起來見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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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立見兩個穿綢裹緞的老頭子帶著一幫男男女女一同前來,很是納悶。

周大通走到孫立附近跪倒在地,賴豐“吧唧”一下,堆在周大通身後,半個身子直接貼到了周大通的後背上。

周大通對孫立說道:“小老兒周大通向大王請罪”

孫立滿臉堆笑的看著他們,也不說話,只聽周大通解釋。

就聽周大通說道:“小老兒與這賴豐皆是巨野縣富戶,家中廣有田產,頗有些積蓄,族中人丁還算興旺,金兵佔領鉅野之時,其他富戶紛紛走避,奈何我二人田產皆在於此,與那般商賈財閥不同,不可隨意移動,只能被迫順從金兵,實為求一個家宅平安,大王人馬攻城之時,小老兒被迫攜家人一同助那金兵守城,開罪了大王,實屬無奈,小老兒唯恐大王不肯放過,特地帶家人前來領罪,偌大王開恩,放過我等,小老兒願以重金酬謝”

周大通說完之後,身後的賴豐哭著喊道:“大王饒命啊,咦、咦、咦、咦、、”

其實還多虧周福提醒了周大通,要不然他必死無疑。

孫立打下巨野縣之後,分出一路兵馬去洙水鎮與譚錦惡戰,自己則是迅速的把燕虎搜刮的錢財運走,生怕金兵的援軍到來,落得徒勞無功。他一直也沒時間去搭理這兩個財主,如果等他把一切處理完畢,他一定會派人去將財主家殺光搶光。

如今周大通跪在孫立跟前哭訴前情,孫立有點心軟了,他畢竟帶有後世人那種人命關天的概念,不向宋朝時期那麼注重三綱五常,將人的生命也分出三六九等。孫立還是多少有一點點同情周大通的,他想了想,咬牙說道:“老匹夫,你可知我梁山人馬攻城之時受到多大損傷”

周大通無話可說,只能是滿口求饒,他身後的賴豐直接昏了過去。

孫立想了想,低低說道:“你用多少財產贖罪,須知你不禁開罪了梁山,也開罪了巨野縣百姓”

周大通一咬牙“老夫願將全部家財取出,交與大王發落,只留那些田契地契養家餬口”

孫立還想問他身後的賴豐,見那老頭子已經昏死過去,褲子也溼了一大片,於是便不再追問。

他對周大通說道:“帶我去你家取出錢財,若你私自隱瞞,休怪某家無情”

周大通點頭,帶著孫立和一干梁山人馬來到自己家,他命家人把後院水井旁的地面挖開,向下一直挖了兩丈左右,才露出大量的鐵箱子,那些都是他藏起來的錢財。孫立命人將那些財寶一一過數,運回梁山。

賴豐醒後,知道孫立已經答應他們用錢買命的請求,這才不再那麼害怕了。

孫立拿走周家財寶之後,便壓著賴豐去他的家裡取錢。

剛才還嚇得要死的賴豐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他一邊走一邊合計“既然賊寇已經同意饒我性命,我還需要留些財寶自己享受,交給他們一點,搪塞過去即可”

這老家夥領著孫立到了自己的家中,他戰戰兢兢的對孫立說道:“大王,小老兒田地較少,家財更不如周翁厚實,如今,只有後院錢櫃中尚存三百於兩紋銀,內宅尚有一些金銀首飾與數百罐銅錢”

孫立一笑:“錢少也無妨,沒錢用命來頂”

賴豐差點被嚇趴下,他趕緊說道:“還有、還有、、小老兒的父親在後院埋下大批財寶,全部交與大王”

孫立斜楞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跟著他進了賴家後宅,把他家中的所有金銀細軟搜刮一空,同時把後院埋藏的金銀起了出來。

孫立拿著嘍囉們清點財務的賬目,臉色越來越陰沉,他看看賬目,再看看賴豐,然後從嘍囉腰間抽出一把單刀。

賴豐嚇得“啊”的一聲,趴在地上,用最高的語音頻率喊道“還有、還有,大王別殺我,還有好多金子”

孫立跟著他來到西面一間臥室裡,這老頭子推開床鋪,又搬動了牆壁上的機關,那床鋪下面露出一個地道口,賴豐帶著十幾個梁山的嘍囉進到裡面,將裡面的財寶一箱一箱的往外抬。

嘍囉們一邊抬,賴豐一邊哭,後來有人嫌他礙事,把他推出地穴。

孫立始終有些心軟,他看那賴豐哭的可憐,不禁升起為賴豐留點錢養老的想法。

看來他這個強盜還是有點不合格,搶人錢財的時候總是有點心虛。

就在他快要發善心的時候,他發現了一些東西,那些東西放在一個木匣子裡,都是別人欠賴豐的借據,還有一些賣身契,最可恨的是,竟然還有賴豐倒賣婦女兒童的賬目。

這些東西在宋朝人眼裡可能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的,但是孫立無法接受,當他想起那些妻離子散的家庭,那些被人隨意殺戮的女人和孩子,他對賴豐的同情徹底煙消雲散。

他把賴豐的財寶拿走之後還把他的田契、地契、借據、賣身契等物品拿到大街之上,當這百姓的面,全部焚燬。

當孫立帶著人離開巨野縣之後,賴豐的大小老婆們哭著喊著來到他身邊。

此時的賴豐已經不再哭泣了,他嘆了一口氣:“幸虧老夫有些唬人的本事,否則,這家底還真的全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