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處。
幾名頂戴花翎掛著朝珠的滿漢大臣分別落座，人人端著茶杯，卻根本沒有往嘴邊，整個屋子內顯得極為寧靜。
首席軍機大臣穆彰阿坐在正中央，他手中拿著一本摺子，乃前線粵北大營的僧格林沁和軍機大臣賽尚阿差人送來，臉色顯得極為難看。
“韶州之戰大敗，僧王已經率軍退往了郴州。”
“又敗了？這怎麼可能”
回到京城還不到一個月的文慶頓時一臉懵，他猶豫道：“怎麼又敗了？前些時日不是剛剛還報捷，聲稱斬了上萬趙逆的首級嗎？這.....這......這到底是真是假？”
“前些時日的報捷是真，眼下的韶州大敗也是真。”
穆彰阿深深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摺子遞了出去，示意眾人傳看，他輕聲道：“此次韶州之敗，關鍵還是綠營.......川北鎮反了，導致此戰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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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聽到這句話，幾人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尤其是祁雋藻和陳孚恩二人，幾乎有種黑鍋從天而降的感覺，關鍵是想甩還甩不掉.......
時至今日，若是還有人敢說綠營內部有人造反是個例，那簡直就是捏著眼睛哄耳朵，事實已經明晃晃擺在所有人面前，綠營不可信，漢人不可信，道光皇帝的判斷再正確不過。
而對於穆彰阿等滿蒙大臣而言，關鍵問題不在於漢人可不可信，而是沒有了漢人的支援，他們光靠區區二十萬八旗，能成什麼事？
接下來該如何向道光皇帝秉明實情，又是一項頗為艱鉅的任務。
正當穆彰阿等人議論的時候，通政司又派人送來了剛剛到的密函，似乎同樣是十萬火急的軍情大事。
穆彰阿不敢耽擱，連忙開啟密函取出了裡面的密信，眯著眼睛看了一遍。
這不看還好，一看穆彰阿再一次嘆氣。
“廣西的教匪久攻桂林不下，轉戰全州，竟將全州給攻下了。”
歷史在這一刻出現了小小的偏差。
“什麼？全州被攻下了？”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情況鬧大了，因為全州被教匪攻下後，他們肯定會選擇進入湖南，也就是永州府，而一旦永州府也被教匪攻下，也就意味著郴州府側翼會受到嚴重威脅，到時候先不說擋不擋得住趙逆，光是這麼打就得讓僧格林沁退回長沙防守。
“光是一個趙逆就足夠不好對付，怎麼又冒出來了一個教匪？”
“是啊，看趙逆的意思是要走三藩坐匪的路子，這個教匪又是白蓮教一類的流寇路子，兩個一起上來，怕是真的不好對付啊！”
眾人議論紛紛，他們之前也聽說過太平軍，但是當時誰也沒有把太平軍特別放在眼裡，可眼下卻沒想到，太平軍竟然還真構成了嚴重的威脅。
祁雋藻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算是也看出來了，接下來的情況怕是又落不著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乾脆點，便站出來開口道：“穆相，還是儘快向皇上秉明實情，請皇上加快實行‘裁綠營、擴八旗’的法子，再拖下去怕是情況更加不妙了。”
穆彰阿冷冷看了祁雋藻一眼，道：“哼，眼下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說什麼胡話呢？韶州之戰之所以出現大敗，就是因為一些人不分青紅皂白，一味裁撤綠營所致，眼下什麼情況你們不清楚？如今趙逆猖獗不可制，還有教匪隨時進入湖南，咱們眼下只能靠兩湖、江西、陝甘以及河南綠營去頂，這個時候再說裁撤，怕是昏了頭。”
“可皇上那邊，咱們沒法交代。”
“行了，這件事我親自去向皇上解釋.......有什麼問題，還是等咱們跟皇上商量往再定。”
穆彰阿搖了搖頭，他算是已經看出來，全朝漢臣都在踴躍支援裁撤綠營，先不說他們到底是何居心，但如果真按照這個法子來實行，怕是要將所有有戰鬥力的綠營都推給趙逆了。
當然，這事他心中最埋怨的還是僧格林沁，要不是僧格林沁肆意甩鍋，怎麼可能讓綠營越發離心離德？還給自己製造了一個天大的難題。
穆彰阿平抑了一番思緒後，便立刻帶著奏摺趕往了慎德殿，其餘的幾名軍機大臣也都迅速跟上。
等進了宮中後，穆彰阿將僧格林沁的摺子拿了出來，呈遞給了道光皇帝。
看完了摺子之後，道光皇帝幾乎要再一次暈厥過去，他強撐著身子骨，喘著粗氣道：“還在等什麼？趕緊調兵去湖南啊！”
穆彰阿臉色一動，只能無奈地將另一封摺子呈遞了上去，苦澀道：“兩股叛軍似乎有在湖南匯聚之勢，奴才以為還需從長計議。”
這一回，道光皇帝的臉色堪稱從紅轉青，再從青變白，最後又變回了紅色，他頓時就破口大罵起來，既罵穆彰阿等一眾軍機大臣是飯桶，又罵前線的僧格林沁是廢物，堪稱滔滔不絕，一瀉千里。
罵人歸罵人，問題最終還是要解決。
道光皇帝無奈之下，只能詢問穆彰阿的意思。
穆彰阿連忙開口說道：“皇上，奴才以為不如派林則徐擔任湖廣總督，把曾國藩派去協助編練團練，由此來挽回湖廣大局。”
沒錯，這正是穆彰阿最終在萬般無奈下想出來的對策，他繼續緩緩開口道：“至於僧格林沁，也不要讓他繼續留在郴州，乾脆調去打教匪吧。”
打不過趙逆，總能打的贏教匪吧？
道光皇帝聽到這裡，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可是林則徐和曾國藩，真能擋住趙逆的進攻嗎？”
“擋不住也要擋，曾國藩畢竟是湖南人，相信只要能動員鄉梓，多多少少也能牽制一二。”
“那就這麼辦.......給林則徐一個欽差大臣吧，許他便宜行事。”
道光皇帝已經有些六神無主，他再也顧不得許多，並繼續下令道：“讓賽尚阿先去江寧整頓兩江防務，提前做好準備，尤其是江寧八旗和荊州八旗，一定要速速編練新軍，事不宜遲！”
“還有，安排耆英趕緊去上海辦理洋務，讓他儘快購買洋槍洋炮，早日充實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