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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李長書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看上去身子羸弱的帝辭坐下。

李老爺臥病在床,府中一切事務都交由李長書打理。

除了李茹不受控制,府上一切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偌大的正廳依然如最初李逸陽最喜歡的樣子,檀木桌上,擺著早上剛摘的桂花,時不時有一兩只蝴蝶,點落在桂花枝上,悠然的煽動著翅膀。

那墨袍男子,一雙幽暗的桃花眸中映著那蝴蝶的身影,旋即伸出骨節分明的手,輕輕點了點那蝴蝶的翅膀,看上去就像一個只懂擺弄花草的公子哥。

楚九月身穿那女奴早早備好的絳紅色長衫,用金箍束著丸子頭,一張清秀完美的臉在紅色的襯托下,越發白皙透亮。

“他”氣喘吁吁的扶著膝蓋,露出完美的微笑,抬眸正好看到眼前墨袍男子逗蝶的畫面,心裡一怔。

興許是這一幕太過美好如畫,楚九月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

“他”站在廳外,抬起手正欲打招呼。

那墨袍男子先開了口:“咳咳……”

他掩嘴輕咳了兩聲,身子也隨之顫了顫,又道:“本王聽聞,李老爺生病了,特來探望。”

楚九月瞳孔微縮,抬起的手垂下。

心裡莫名失落。

原來他不是來救自己的。

楚九月苦笑腹誹:也對,本來就同他沒什麼關係,究竟為什麼會失落呢?

楚九月走到一側,正廳那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在正廳內,根本沒人注意到外面的小公子。

那二人表面看上去和和氣氣,可怎麼看怎麼都覺得是針鋒相對。

只聽李長書蒼老的聲音響起:“多謝王爺掛念,已有神醫醫治,奴想定能將老爺治好。”

帝辭狹長的眼尾眯了眯,泯了口茶:“是祈安堂的花神醫?”

李長書瞳孔微縮,手上奉茶的動作,稍稍一頓,仔細一想自家小姐和姑爺早就為了找醫者一事鬧的沸沸揚揚,眼前這攝政王又經常出沒酒樓,能知道也不足為奇。

想到這,李長書又笑道:“是,王爺對老爺真的是掛心了,待老爺醒了,奴定會告訴老爺,讓老爺好好感謝您。”

“您這身子是怎麼了?”

楚九月只隱隱的看到那墨袍男子蒼白的側臉,看不清神情,聲音磁性,不似往常的不帶溫度,更像是只懂吃喝玩樂的公子哥。

他又咳了幾聲,身子不住的跟著顫抖,一副搖搖欲墜,一碰就碎的樣子。

楚九月皺了皺眉,心想是不是他又自己服毒了,如此想著,就越來越不安,下意識邁出步子,只是下一秒卻被那墨袍男子的一盆冷水澆了過來。

只見帝辭薄唇輕啟,吊兒郎當道:“那花祈安,要照本王說,只是徒有虛名罷了,本王之前中了劇毒,就找那花祈安看過,咳咳……還不是一樣沒有效果。”

楚九月腳步一頓,有一瞬的失神。

徒有虛名?

也不知道是誰被自己救了兩次!

兩次!

救命之恩,就換來徒有虛名,楚九月心底不服,雙拳緊握。

不過,他……真的沒好嗎?

今日的帝辭著實有些不一樣,楚九月一眼便能看出是裝的,只是那臉色未免也太白了些。

楚九月心裡百感交集,想進去找機會探一探脈,又氣帝辭說“他”徒有虛名。

“王爺中毒了?”李長書驚呼道。

“嗯。”

“怎麼回事?有需要奴幫忙的儘管說。”李長書一臉擔心。

“應當是命早該絕,本王應該在那涼州同父母共赴黃泉的,老天可憐我才讓我又白活了這麼多年。”帝辭語氣傷感,骨節分明的手摩挲著茶杯。

“王爺,今日奴還有事,還要請花神醫再來為老爺診治一番,就不留王爺了,您若是心情不好,便去十二仙樓喝酒,酒錢一定要記在李家賬上。”李長書眯了眯老練的眸子,拱手歉意開口。

永安城的人都知道,當今攝政王只是個花瓶,生平最愛去的二個地方,一個是十二仙樓,品嚐美酒聽聽說書先生說書,好不快哉。

另一個則是修羅城,修羅城的人最愛見到的人之一便是攝政王,因為他總是帶著千金,在他們手裡買上一批又一批的奴才帶回府中。

至此沒人知道攝政王府有多大,買回去的奴才太多,沒人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覺得真是財大氣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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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李長書都是知道的,但凡是眼前的男子一多愁善感,就要去十二仙樓喝上半天,聽那十二仙說上幾段蕩氣迴腸的故事。

十二仙樓的由來,也是因為那說書先生便叫十二仙,亦是十二仙樓的老闆。

“既然如此,那便多謝李管家了,本王就先走了。”

話音剛落,那墨袍男子束手便轉身離開。

李長書做了個請的姿勢,跟在身側,往外走。

楚九月四處張望,並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硬著頭皮抬起手,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朝迎面走來的二人打招呼。

溫潤純淨的男聲響起:“嗨。”

這……似乎有點尷尬。

念及此,楚九月又開口道:“辭公子,好巧啊。”

帝辭走在李長書前面,臉色一沉,一雙桃花眸晦暗不明的掃了楚九月一眼,又迅速收回,猛撞上那絳紅色長衫的小公子的肩膀,幽幽落下一句:“花神醫,希望你不負眾望,能治好李老爺。”

楚九月耳畔一陣涼意,將“他”整個人冰封在原地。

李長書見此,忙打圓場,以免楚九月太過尷尬,躬身道:“早,花神醫。”

楚九月嘴角抽搐,笑不出來。

待那二人越走越遠,楚九月咬咬牙,手攥緊的直打顫。

不蒸饅頭爭口氣!

一定要治好李逸陽!給他看看!

天氣依然熱的出奇,街道上有許多家攤販在爭著搶著賣冰,拼著誰的價錢低。

一個身穿水綠色紗裙的八歲小女孩,盯著那用冰塊凍的水果發呆。

攬月已經在這趴了半刻鐘的時間,還沒有等到去買糖葫蘆的陌離回來,熱的渾身冒火,那雙水靈靈的眼眸把那攤販小哥盯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妹妹,跟你商量個事。”那小攤販目光躲閃,根本不敢直視,“你能不能別再盯著我看了,我若是給了你,夫人會直接把我趕出家門的。”

說著,那小攤販瞥向一旁,坐在躺椅上氣勢洶洶的女子,偷偷用手指了指,小聲再次示意攬月道:“小妹妹,你還是去找大人來給你買吧。”

那小攤販又往攬月周圍望了望,眉頭一蹙:“小妹妹,難道你是自己跑出來的?你家裡也放心?”

“不是。”攬月搖了搖頭,雖然年紀小,卻是清冷的調調。

那小攤販似是也沒想到,眼前的小女孩,看上去一副古靈精怪,活潑可愛的樣子,聲音卻是一股子御姐範,不免有些吃驚。

而後又問道,“那你的家裡人呢?”

“這呢!”

只聽不遠處一道陽光朗潤的男聲傳來。

那少年一身黃衫,束著高高的馬尾,容貌俊逸非凡,此刻卻有些窘迫,街上的人群來來往往眾多,那少年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懷裡的那根糖葫蘆,往前擠。

可無論是被身邊的人不小心撞到多少次,臉上依然是帶著笑容,頷首點頭,表示沒有關係。

逆著人群而來,就像一道明亮的光一樣刺眼,讓人一眼就淪陷在那溫暖的笑容。

攬月眸子澄亮,那少年就這樣出現在她眼前。

將她的眼睛全部佔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頭上溫柔的觸感讓攬月很不舒服,臉瞬間泛起一抹霞紅,躲避著那少年投過來的目光。

陌離的聲音很好聽,是標準的少年音,“喏,給你糖葫蘆。”

攬月一臉傲嬌的接過,一口咬下最頭上的那一顆,整張小嘴就被那糖葫蘆佔滿了。

她咕噥著嚼了兩下,見陌離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心劇烈的跳動,讓她在這股熾熱的眼神下怎麼也吃不下第二顆。

一股腦將剩下的糖葫蘆,推還給陌離。

陌離瞳孔微縮,寵溺笑道:“不吃了?”

攬月垂眸點了點頭,臉更紅了。

“想吃冰沙?”陌離指了指那一直被忽略的小攤販。

“嗯。”攬月本想算了,可實在是太熱了,耐不住還是點了點頭。

“老闆,你回家休息吧,這我全包了。”

攬月瞳孔一震,盯著那少年俊逸的側臉,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心裡甜甜的。

那小攤販見那白花花的一錠銀子,笑開了花,:“好好好,我找您錢,這一錠銀子太多了。”

陌離雙手抱在胸前,大氣的擺了擺手道:“不用找了。”

什麼?

不用找了?

“啊!”陌離被重重踩了一腳:“攬月,你踩我做什麼?!”

“浪費。”攬月小臉一扭,不看他。

陌離見那女孩似真的生了氣,目光緊緊跟隨著她,手卻伸到那小攤販眼前,“老闆,還是找錢吧,我家小丫頭,勤儉持家。”

我家……

我家小丫頭……

攬月心裡一陣嘀咕重複著,這句話,泯著唇,偷偷笑開了花。

可從陌離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攬月小小的傲嬌的背影,其他的什麼也看不到。

那小攤販瞅了瞅一旁搖椅上的女子,二人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看破不說破。

那小攤販,還是小聲提醒那苦思冥想該如何是好的少年道:“公子,女孩子很好哄的,哄哄她就好了。”

陌離雙眸一亮,偏過頭,小聲問道:“有何高見?”

那小攤販笑道:“抱一下就好了。”

抱一下就好了嗎?

這麼簡單?

陌離撓了撓頭,猶豫的張開雙手,瞄了一眼那小攤販。

只見那搖椅上的女子也一臉興奮的湊到那小攤販身邊,手握成拳頭,在胸前用力往下,鼓勵著他。

陌離咬咬牙,不知道攬月會不會更生氣。

見眼前那水綠色紗裙的小女孩,依然背身不看他。

他心想:算了,死就死吧!

張開手,從身後抱了上去,輕聲哄道:“好啦~我錯了~小丫頭,別生氣了,好不好?嗯?”

攬月腰間被手臂攔腰抱住,手臂的力度卻溫柔至極,像只小奶狗似的趴在她肩頭蹭了蹭,耳邊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廓上,瞬間紅透了。

那少年身上淡淡的麝香味,縈繞在鼻翼間,迴盪盤旋,久久不散。

攬月渾身不自在,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責怪的話,點頭“嗯”了一聲。

她轉過身,晶瑩的雙眸看著他,柔聲道:“以後不許抱我了。”

陌離見那女孩不氣了,甚至還有點害羞不好意思,驚喜的握住那小攤販的手:“厲害啊!老闆!你這些哄人的招數都是從哪來的?快多教我幾招,以後還能用的上!”

小攤販:“……”這公子看著也挺精神的,怎麼就……

攤販老闆娘:“……”這下誰也救不了你了。

很好哄是嗎?

請教是嗎?

逗她很好玩是嗎?

攬月越想越氣,咬牙切齒道:“陌!離!”

見攬月抄起一旁的冰塊就朝他身上砸,陌離一時摸不著頭腦,又不忍心還手,只能一路跑。

攬月就小小的一個,穿梭在人群中,雙手拿著冰塊在後面追。

一對冤家。

“主人!”陌離一路跑到東市,見到那剛從李府走出沒多遠的墨袍男子,驚喜之餘,忙往身後躲:“主人,救我。”

攬月一看見帝辭,便將握著冰塊的手藏到身後,小臉一揚,恭敬喊了一聲:“公子。”

“嗯。”帝辭見到那古靈精怪小丫頭,一雙桃花眼便如一汪春水般溫柔。

轉頭冷聲質問陌離:“你怎麼欺負攬月了?”

陌離一臉委屈,“主人,我才沒有,是她想吃冰沙,我把整個攤子都給她包了,只是見那小攤販也不容易,就沒讓人找錢,這小丫頭就生氣了。”

“你的錯。”帝辭抬手彈了那少年一腦瓜崩。

陌離更委屈了,“主人,你這是赤裸裸的偏愛。”

“有意見?”帝辭語調上揚。

陌離看了看帝辭,再看看一臉得意的攬月,頓時覺得自己就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野草。

一個打不過,一個連說重話都不忍心。

“沒意見。”陌離自認倒黴。

“走吧,去十二仙樓。”帝辭說著,掩手又輕咳了幾聲。

“主人!您怎麼樣?”陌離忙湊上去,扶著那墨袍男子震顫的身子。

生怕那人就真的倒下去。

只是二人在一瞬間互換眼神,一切便瞭然於心。

身後有尾巴跟著。

不只一條。

就連一旁的攬月都發現身後最少有三個人,時不時往公子身上瞄。

“公子,身後……”攬月見那墨袍男子微微搖了搖頭,便噤了聲,跟到帝辭身側。

戲既然要做,就要做全套。

陌離臉上抹過一陣壞笑。

用力擠了擠雙眼,讓眼睛泛著晶瑩的淚光,哽咽道:“主人,咱們……咱們不去十二仙樓了,好不好?再這樣喝下去,陌離怕您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嗚嗚嗚……”

攬月:“……”呃……

帝辭:“……”接還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