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帝辭瞳孔微縮,伸手去搶,那白衣少年也絲毫不落下風,在包間裡竄來竄去。
攬月覺得自己眼前一道風又一道風的閃過。
只是突然之間便停了。
她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黃色,那少年身材高挑,雙手抱劍放在胸前,將她擋的嚴嚴實實。
攬月心下一暖,但還是忍不住探出小腦袋偷看,究竟是誰贏了?
不,應該說是更像兩個互相捉弄的孩童。
攬月腦海中一閃而過兩個字:幼稚。
果然還是那白衣少年捂著雙膝,氣喘吁吁:“好了好了,不打了,給你,真是的,至於嗎?從小到大還真沒見你這小屁孩對什麼東西如此在意過?”
十二仙晃了晃那白玉瓷瓶:“這裡面都是空的,要我說不會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吧?”
帝辭神色一沉,幽幽開口:“給我!”
整個屋內瞬間蒙上一層寒意,只能聽到急促的呼吸聲。
這次不光是那白衣少年,就連一旁的陌離和攬月都怔住了。
這是怎麼了?
那白衣少年見好就收,將那白玉瓷瓶遞了回去。
帝辭一把搶了回去,在手裡盯了一會兒,抬手將瓷瓶摔在地上。
砰!
瓷瓶落地,連帶著帝辭的那顆心也顫了顫。
他心口一陣抽痛。
那雙桃花眸中更多的是不解,疑惑,還有失去心愛之物的難過。
“小屁孩,你這是怎麼了?”那白衣少年沒再靠近,眼前那墨袍少年看上去戾氣太重,就像是靠過去,便能立刻殺了你。
攬月不自覺的往那黃衫少年身後藏了藏,身子不自覺的發抖。
那墨袍公子,看上去恐怖極了。
只是那少年從她眼前離開了,奔向那墨袍男子的身側,小心翼翼的攙扶著。
“主人。”陌離喚了一聲。
他從未見過主人為了一樣東西,如此失態。
甚至是糾結。
主人一向是拿得起放得下,喜歡的東西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
可是剛才分明是想要奪回那白玉瓷瓶,拿到了卻又摔碎。
陌離知道那是陛下給主人的。
他腦海中有一個十分不願去相信的猜測。
而後他又迅速否認掉。
主人恨陛下還來不及,怎麼會喜歡上她呢?
不可能,若是如此,那招攬群臣,預謀造反,豈不是個天大的笑話!
“小屁孩?”十二仙擔心的輕喚了一聲。
那墨袍男子望著那地上碎成一地的瓷瓶,那平常波瀾不驚的眸子,此刻蕩起一層層漣漪。
他收斂情緒一向很快,“無礙。”
見那白衣公子愧疚的垂著頭,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帝辭坐了回去,朝外面的女奴招了招手,示意讓她將地上的殘局收拾了,“不怪你。”
那白衣公子也不再問,拍了拍摺扇轉移了話題:“剛才我說的那個故事怎麼樣?”
“不怎麼樣。”帝辭目光落在地上那碎片上,回了一句。
“是啊,那少年人兜兜轉轉來了三次,只為救那書中人,只是次次落空,失敗,一次次的看著愛的人死去,心都麻木了,亦或者說心死了。”
“嗯。”帝辭輕聲應著。
目光卻看著那女奴離開的背影,雙拳緊握才沒讓自己衝動追出去,將那碎片拼湊起來。
為什麼呢?
他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那白玉瓷瓶尤為重要。
只是,不應該的。
陛下,他是要殺了她的。
推翻她的國朝。
定是那女人在藥里加了其他東西,才讓他有如此變化。
十二仙見那墨袍男子,心不在焉的樣子,便不說話了。
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沉靜。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只是在慢慢發酵。
風鈴聲還在迴盪,十二仙樓裡面身著靚麗衣裙的姑娘們,依舊在忙碌,樓上樓下都有她們的影子。
只是今日李府的風鈴也跟著晃了起來。
梅苑裡的風鈴,沿著一樓的房簷,每隔一米掛著一串,每一個上面都有些許的裂紋,蒙上了歲月的痕跡。
楚九月就趴在一樓的長廊上,脖頸間的傷因敷了一晚的藥膏,已然大好,修長而又白皙透亮。
“他”目光落在那隨風而動的風鈴上。
腦海裡一直迴盪著,帝辭那句,徒有虛名。
越想越氣,“早知道就不該救他,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人敢說我醫術有問題。”
那清秀白皙的小臉,皺成一團,陡然勁一鬆,又趴了回去。
“誰讓人家是男主呢?”
“算了,做給他看就好了。”
“不過,他今日來李府做什麼呢?”
想到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楚九月越想越擔心,不是懷疑自己的醫術,而是怕帝辭不聽話,又服了毒。
“花祈安。”
有人小聲叫她。
楚九月嚇得一激靈,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那聲音太熟悉不過,只能是那日蘇。
楚九月站起身往外跑了兩步,站到房簷下,輕聲喚道:“那日蘇,是你嗎?”
“除了老子來救你,還能有誰?”
一張熟悉的臉龐,從房簷上探了出來。
只是那黑眼圈太重,跟鬼似的,楚九月還是心悸了一下。
李家戒備森嚴,他能在這爬牆,不被發現,屬實不易。
那少年的皮膚有些黃,長的也兇,可現在看他身後背的大刀,怎麼看都覺得安全感十足。
看那身著絳紅色長衫的小公子站在那不動,那日蘇用氣聲兇道:“愣著幹什麼?快上來!”
“你進來。”
“你說啥?!!”那日蘇懷疑自己聽錯了。
自己可是在李府門口徘徊了一晚上,若不是晚上沒什麼動靜,早就衝進去了,哪裡該等的到早上。
楚九月在李家待了半日,來來回回溜達四五次,把路都摸清了,也同那些來來往往的護院混了個臉熟。
楚九月還能怎麼樣,只說自己是剛來,不認識路,笑嘻嘻的應付過去。
那群護院也敬著“他”,只因為楚九月住在梅苑,只是這來來回回四五次,也是有些多了,所以楚九月才待在梅苑,想著等晚上再偷偷溜出去,告知祈安堂的眾人,自己沒事。
可楚九月沒有料到,那日蘇來的這麼快。
李家上上下下的護院,實際都在梅苑周圍,楚九月心裡清楚,是為了盯著自己。
楚九月不知道為什麼,不治好李逸陽,“他”也不會跑。
不過,眼下若是跟那日蘇一同走了,那肯定會被看院的護衛包圍,不能冒險。
“我讓你進來。”溫潤純淨的男聲再次響起。
那日蘇掏了掏耳朵,見那小公子還是朝他往裡招手。
心想:從進來的那條路出去,輕則身受重傷,重則喪命,或許裡面有另一條出路。
見那小公子執著,那日蘇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圍,雙手用力往上一撐,胳膊上的肌肉線條明顯,在陽光下是健康的小麥色,他的肌肉練的恰到好處,不粗獷,是那種流暢型的。
那日蘇往地面一躍,拉起楚九月的手,便朝一旁的梅花樹下走去,那個地方很幽深,看上去安全些。
“你自己來的?”楚九月偽裝成男聲問道。
“嗯。”那日蘇點了點頭,敏銳的觀察著四周,“你是知道逃出去的路嗎?在這裡面?咱們現在就走?”
回無量山來回折騰,時間太長,他可等不了,這種跑路奔走的活計,交給張三李四更合適。
“這是李家,你不怕嗎?”
那日蘇看她,沉聲道:“我怕你害怕。”
楚九月鹿眸微縮,心下一暖,抬手摸了摸那灰衫少年的頭:“治好李家老爺子,我們堂堂正正的走出去。”
那灰衫少年蹙了蹙眉,捏著楚九月瘦弱的肩膀厲聲道:“花祈安,那李家老爺子就剩最後一口氣吊著,就算是神仙都難救,但凡是家大業大,都少不了恩恩怨怨,你不知道就成了誰的替死鬼!”
楚九月纖長的睫毛輕顫,盯著他厲色的眸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家大業大?
恩恩怨怨?
替死鬼?
那日蘇明顯比“他”知道的要多。
“咱們現在就走,李家自己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那日蘇邊說邊拉著楚九月往外走。
只是那絳紅色長衫的小公子,竟抱著那梅樹,怎麼也不肯鬆手。
那日蘇無奈,嚇唬道:“花祈安,你會死無全屍的,知不知道?怕了就跟我走!”
那日蘇的力氣明顯更大了,那梅樹都彎了身子,險些就斷了,楚九月也不服輸,雙手雙腳都用上,像只樹懶一樣抱在梅樹上,怎麼也不肯走。
李家埋藏了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一定要調查一番,最起碼要知道,帝辭為什麼會來。
又為什麼同那李長書針鋒相對?
還有,一定要治好李逸陽,向那看不起自己的帝辭,證明“他”不是徒有虛名,一無是處。
銀票收了,李逸陽一個老人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他”既然應了,又怎麼會走,走了就不是“他”楚九月了。
“真不走?”
那灰衫少年的手勁一鬆,垂著頭,讓楚九月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不能走。”
“嗯。”那日蘇的松了手,站在那不動了。
楚九月鬆開梅樹,往他身側湊了湊。
從側面看過去,他雖然垂著頭,半張臉打在陰影裡,可那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卻在發著亮。
楚九月覺得那少年的此刻的戾氣有些重,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步子。
不會是氣急敗壞了,想打死自己吧。
楚九月猛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想的有些荒唐。
下一秒,那少年開口,“朝中之事,你知道多少?”
呃……
楚九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知道的不多,卻也不少。
只是如今確實是不知道的更多,很多劇情都不一樣了,就連人設也是,崩的徹底。
“不多。”楚九月回道。
“前將軍府,帝臨風大將軍,那是多少百姓心中的英雄,只是……好人註定活不長久。”
那日蘇邊說邊往長廊走,折騰了半天,他有些累,想坐著講,故事會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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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時候眼底滿是對帝臨風的敬佩和身隕後的感傷。
楚九月聽的仔細,在他的話語中尋找著在書中不曾出現過的蛛絲馬跡。
也隨著那少年坐下,側耳傾聽,回應道:“之前聽說過,帝將軍帶領三千將士誓死守衛涼州城,那樣的人,就該是百姓心中的英雄,可這些和李家有什麼關聯嗎?”
“李家最重要的生意便是船隻,當年若不是李家的船隻一夜之間全部被燒燬,派去支援帝將軍的千軍萬馬就會如約而至,可是……沒有如果。”
還有這劇情?
楚九月偏頭問道:“是李家的人燒的?”
“最後查出不是別人,燒掉那些船是一個打更人。”
楚九月狐疑道:“打更人?怎麼會如此簡單?”
那日蘇苦笑道:“是啊,任何人都不願去相信如此簡單,這天大的事全毀在一個打更人的無心之過,可那打更人用全家老小的性命做賭注,說是自己之過,甘願全家受死,百姓們便都信了。”
顯然,一臉苦相,義憤填膺的語氣,楚九月聽的出那日蘇不信。
“你是懷疑李逸陽突然發現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卻被人下了毒,有口難言。”
楚九月沉思片刻,雙眸閃過一絲敏銳:“難道說,當年放火的人還在李家?”
算下來,離帝臨風身隕,已經過了十二年。
那歹人竟也待在李家十二年之久。
能隱藏到現在才被發現。
看來,不是身份不一般,便是根本就不起眼。
就連李茹和方子正或許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細思極恐,楚九月很難想象,若是“他”當天便治好了李逸陽,自己或許早就成了一具屍骨。
“現在怕了嗎?”那日蘇看著面前的小公子,他此刻無比希望。
花祈安能夠害怕,能夠跟他走。
拼死他也能護著花祈安出去。
可那小公子有多倔強,那日蘇心下也明白。
果然,那小公子,朱唇輕啟:“不怕。”
“我要將那歹人揪出來。”
“攝政王沉浮十二年都沒揪出來,你又怎麼揪?”
看來帝辭今天來,也是因為此事。
那無論如何,為了抱緊男主大腿,自己也不能坐視不理。
可是十二年,帝辭都沒將那人揪出來。
楚九月有些發怵,帝辭的謀略遠在“他”之上,連帝辭都沒有辦法,不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總之不能連累那日蘇。
可眼下楚九月也知道,就算是打著罵著趕他走,就憑這小孩的驢脾氣,也不會走。
“相信我。”風吹起楚九月兩邊的龍鬚,拂過她那雙堅定瑩亮的鹿眸。
那日蘇覺得花祈安的眼神太過熾熱。
眼前的小公子似乎面對多麼不可能事,都能信心十足。
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
那日蘇垂下眸子,避開他的視線:“為什麼要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