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中，彭克跟著阿虎往西廂房而去。
阿虎一邊領路，一邊低聲向彭克說道：
“燕姑娘說，合歡宗的宗主來信了，是用信鴿傳遞的。”
“我已經將鴿子控制住了，一會會派人跟著鴿子，看看能不能摸到那個合歡宗宗主的蹤跡。”
彭克不抱希望的搖了搖頭：“不太可能，她不可能犯這麼簡單的錯，不可能在自己藏身之處發消息。”
“估計是在野外什麼臨時停留的駐點放的鴿子。”
“不過，他們是怎麼做到，讓鴿子能夠準確找到燕清波人在哪的？”
對於這種所謂的飛鴿送信的資訊傳遞方式，彭克還算瞭解的挺多。
畢竟之前他之所以搞電報，就是因為目前通訊方式太原始了。
現在遠距離傳資訊，要嘛靠大明在全國各地搞的驛站傳遞系統，要嘛就只能靠信鴿。
而這種信鴿還很不靠譜，一般訓練了幾年後，也就只能在固定的兩個地點之間來回飛。
路上還很容易出意外。
比如遇到天敵被吃了，或者迷路了，或者被哪個農夫給打下來了，都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所以一般如果有情報要用信鴿傳遞，那就會一次放飛多隻，確保準確率。
而且信鴿帶不了太重的東西，一次傳送的情報內容不多，有的時候為了保密性，還需要用密文來發，確保路上如果出意外了，被人截獲後看不懂。
總之，這是一種繁瑣複雜且失誤率很高的資訊傳遞方式。
現在燕清波都不在媚樓了，搬來了彭克這邊，怎麼信鴿還能找到她？
這不科學啊！
原本彭克還以為合歡宗會派人來與燕清波接頭的。
結果玩了這一手，屬實是讓他有些意外了。
“不清楚，不過府內的侍衛可以證明，確實是有一隻腳上掛著竹筒的信鴿飛入了院中，被燕姑娘帶回了屋裡。”
彭克長吟一聲，不確定的說道：“看起來，合歡宗還掌握了一種特別的信鴿訓練方法？”
“不錯，他們的用處又多了一個。”
之前在西南，彭克見識過不少神奇的蠱毒之術，那些西南黎族人能夠訓練和指揮各種毒物，而且還整理出了完整的方法秘籍，可以系統性的教學傳承。
現在有人能夠訓練出比較特別的信鴿，彭克也不覺得有多大驚小怪了。
這個世界，神秘側的力量還是有挺多的，有的時候真的不服不行。
邁步走進西廂房，彭克對著迎上來的燕清波便問道：“你們宗主送來什麼訊息？”
“她相信你控制住我了嗎？”
燕清波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乾脆直接將手上的紙條遞給了彭克：“你自己看吧。”
接過紙條攤開一看，彭克眉頭便皺了起來。
“讓彭克放棄處理合歡宗，解決了江南其他幾家門派後，回京覆命。”
非常中規中矩的一個命令。
本來合歡宗的宗主讓燕清波來接近控制彭克，就是希望彭克可以在燕清波的魅惑下，選擇性的遺忘和放棄清算合歡宗。
本身，洪武帝讓彭克清算江湖門派，就是只清算一些於民族有錯的門派，並沒有要一掃所有武林門派的意思。
畢竟有很多門派一直都在抗蠻第一線戰鬥！
不管是故宋陸沉之時，還是後來的大起義時期，都有很多江湖門派一同奮戰到底。
崑崙、武當、華山等大派一直都是華夏脊樑，現在也都還在休養生息之中。
而一些中小門派，也都曾在大起義時期為華夏起義軍們奉獻過力量，自然也不在清算的名單之中。
整個江湖大大小小七八十個門派裡，只有二十多家做了二鬼子，或者不顧百姓生死，完全龜縮不反抗。
而合歡宗，因為門派上下全都是女弟子的原因，當年也是屬於不抵抗陣營的一員，後來燃遍華夏全境的大起義，她們也根本沒有參與的意思。
按理，是需要被清算的。
但是如果燕清波控制了彭克的話，就有操作空間了，畢竟彭克掌握著定罪權。
一定程度上來說，如果彭克說哪個宗門沒罪，並且給出偽造出來的理由，那就可以瞞得過去。
洪武帝也不會專門去一個卷宗一個卷宗的查，哪個宗門被清算了，哪個沒被清算，原因是什麼...
可是，彭克卻覺得非常不對勁。
“合歡宗的宗主，這也太過信任你了吧？”
彭克緊鎖眉頭的在房間裡不斷來回踱步。
“既然她當初都已經覺得你的忠誠度有問題了，為了確保你能繼續聽命行事，直接用暮婉清的性命來威脅你。”
“那當她收到了我被你控制的訊息後，豈會不試探確認一下？”
“至少也會讓你控制我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吧？”
“原本我以為，她會讓我去太湖遊個泳，當街殺個人啥的，鬧點有損名聲的事情出來，試探試探我是否卻是被你所懾。”
“結果，居然直等到了如此普通的一條指令？”
燕清波很是認同的點點頭：“確實透露著古怪。”
“明明宗主之前多次威脅我必須要聽命行事，但是當我真的被你贖身後，她的反應卻非常平淡。”
“就好像，就好像這是一件一點都不重要的事情一樣。”
彭克的腳步一頓，猛地抬頭看向了燕清波。
“如果合歡派宗主從一開始，重心就不在你這條線上呢？”
“她根本就沒有在賭你會不會聽她命令行事，只是把你當做了一個成功機率極小的誘餌而已。”
“你真的聽她話，把我控制住了，那自然皆大歡喜，我放過合歡宗，回京覆命。”
“但是如果你沒有控制住我，而是選擇了倒向我，對她來說也只是早有預料的事情而已。”
“或者說，她本身就對你沒報太大希望，只是抱著姑且試一試的心態，根本不在意你到底會不會背叛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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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波難掩震驚，櫻桃小嘴微張：“不可能！”
“我清楚合歡宗所有內脈弟子的名單，知道這些內脈弟子都用《陷情訣》控制了誰！”
“一旦我倒向了朝廷，那合歡宗所有內脈弟子都暴露了，她不可能不在意這些！”
“我是對合歡宗來說非常重要的一枚棋子！”
彭克搖了搖頭，平靜的與心情有些慌張的燕清波對視著，淡淡的說道：“不，對於她來說，整個合歡宗，最重要的是她自己。”
“只要她還活著，那合歡宗就還在。”
“其他人，包括你口中的那些內脈弟子，都是可以拋棄的。”
“我總是拿看待名門正派，拿看待不言宗、點蒼派的角度來看待合歡宗。”
“但是我錯了。”
“這些自詡正派的宗門，就算當年站錯隊了，其實說到底也是為了保全門派弟子的性命。”
“在他們眼中，自己門派的傳承，還有弟子們的性命是最重要的，甚至大於民族大義。”
“但是，在合歡宗宗主的眼裡，恐怕門下所有的弟子，都是可以拋棄的棋子罷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保全宗門，只是想自己金蟬脫殼而已。”
“你們早就都被放棄了。”
燕清波有些接受不能，掙扎著說道：“那她為什麼還要派我來接近你？”
“她直接把我殺了，然後放棄合歡宗外脈弟子，自己隨便找個地方隱姓埋名，不就行了？”
“這樣沒準還能保住內脈的弟子，反正她們潛伏在權貴身邊，朝中無人知曉。”
彭克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那總歸是要嘗試一下的吧。”
“你以為幾百弟子培養起來不要時間的，可以說放棄就放棄？”
“她讓你來接近我，其實就是用內脈弟子的命來賭。”
“如果你沒有背叛，那皆大歡喜，內外脈弟子的命都保住了，而且合歡宗還能繼續存在。”
“如果你背叛了，那就是最壞的結果，內外脈所有弟子都被連根拔起，但是她自己會毫不猶豫的直接逃走，隱姓埋名，躲避錦衣衛的搜查，等過個十幾二十年了，再跳出來重建合歡宗。”
“賭一下，至少還有門派所有弟子都能儲存下來的希望。”
“不賭，那外脈弟子就是必死的結局，而她也只有放棄合歡宗這一條路走。”
“就算這樣內脈弟子能活下來，但是沒有龐大的外脈體系，就只有那麼不到十個人，還算的上是一個宗門嗎？”
“不也還是需要幾十年時間才能恢復門派元氣？”
“那還不如賭一場，至少還有一個看似很美好的希望。”
彭克淡淡一笑，語氣肯定的說道：“估計她現在正在某個地方，緊張的等著我下一步動作呢。”
“如果我接下來對合歡宗內外脈動手，她應該會立馬放棄合歡宗，直接遠遁。”
“這要是給她跑了，再想抓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江湖門派之所以好清理，就是因為他們都很看重門派這個整體。
那些宗主、掌門啥的，基本上都是與門派共存亡的，不可能直接拋棄所有弟子。
要是把弟子全放棄了，就剩下自己一個獨苗，那門派不也還是名存實亡了？
就算以後自己還能把功法傳承下去，也最多就是找一兩個弟子，和江湖遊俠一樣，走散修路線了。
想要復興門派就別想了。
一個光桿司令，沒錢沒地的，上哪搞一塊山門，又上哪弄錢來養上百個脫產的弟子？
所以基本上彭克就沒遇到過一個能狠下心視門派弟子性命不顧，只顧自己活命的掌門或者宗主。
沒想到，這倒是遇到一個狠人了。
彭克摸著下巴思索著說道：“看起來，我還不能急著對合歡宗動手啊。”
“得先把這個合歡宗的宗主釣出來抓住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