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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要打擾我表妹!

兄妹兩個在前堂迎到廉鼎,彼此謙讓著進了花廳落座。

寒暄過後,阮清巖遣退下人,把話切入正題:“姑母當年的陪嫁單,我已請管家阮伯尋了出來,不知老妃的那一份?”

廉鼎忙道:“姑奶奶的單也拿過來了。”說到這裡看了眼秋曳瀾,“秋表妹推薦的那些人是厲害的,連著匣拿了來。祖父看過,說千里迢迢的,精雕細琢的匣竟連個磕印都沒有,早知道的話,當初回鄉都不去僱那些鏢局了。”

阮清巖咳嗽一聲:“我也是在南方時,偶然經人介紹請過他們才曉得。那天聽表妹說起來就順口一提。”

“原來是阮兄說的?”廉鼎恍然,“我就奇怪秋表妹怎麼會知道這樣的組織?”

阮清巖狠狠瞪了眼低頭作乖巧狀的表妹,岔開話題道:“既然嫁妝單都在,秋孟敏也已痊癒,那麼咱們該商定個日登門了。”

廉鼎點頭:“我來之前,家祖父曾言,阮兄乃是新科進士,此事如由阮兄牽頭,效果應該會比家祖父出面要好。”

“這等事如何離得了廉老爺坐鎮?”阮清巖笑了一下,“不過,西河王府如今並無與廉老爺同輩之人。還不夠格讓廉老爺親自登門……依我之見,莫如你我將單錄一份副本,先悄悄上門拜訪。若秋孟敏識趣,也不必勞動長輩們了;若他不識趣,再請長輩們出面與他陳說利害,你看如何?”

廉鼎爽快道:“阮兄所言甚是。”

接下來又商量去找秋孟敏的時間——由於阮清巖要給蓬萊月撐場,所以定在了賽花魁之後。

廉鼎對這個日期沒有什麼意見,還說了個訊息:“家伯前日補了蒯城知府,家父也補了大理司直……不敢繼續打擾江家,正打算另置宅邸,這樣倒正好把新宅之事料理妥當了,好定定心心與西河王理論。”

“大表伯跟二表伯補缺了?”秋曳瀾詫異的問,“這可是喜事,怎到現在才說?早知道,我該過去道賀的。”

“早先伯父其實就是知府。”廉鼎有些唏噓,“父親也在大理寺任職,但當年曾祖父身故,扶靈歸鄉後,卻再沒起復……如今幸蒙皇後娘娘垂憐,令吏部過問,補回原來的級。”

廉家上下幾代最出息的就是廉妃的父親廉老尚書了,廉老尚書在時,其孫雖然書讀得不怎麼樣,但靠他活動照拂,到底都在官場上混著;他一死,廉家被迅速打回原形——像這種因為朝中沒有靠山,丁憂丁沒了官職、只能做個鄉紳的情況,老實說非常的普遍。

所以廉家人這次一口氣來了四個人,也不全是為了替秋曳瀾出頭,也是想趁這個機會謀取起復。

現在他們得成所願不說,還跟正如日中天的江家搭上了關係,可謂是喜出望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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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巖與秋曳瀾恭賀了一番,阮清巖就問:“未知這新宅可有尋著了?我才來京裡時,原沒想到入嗣,倒也找過一段日房舍,對京中空宅有所瞭解,興許幫得上忙。”

廉鼎笑道:“多謝阮兄關心,江家派了一位管事來幫我們,聽家父的意思,卻是已有眉目了。”

阮清巖點一點頭,慷慨的表示如果有自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廉鼎順勢請求日後可以在他空暇時登門求教功課。畢竟廉家除了廉老尚書是進士外,其他人最多就是舉人,非常需要阮清巖這種過來人的指導。

本就想借他掩護自己表妹相親的阮清巖自然滿口答應。

話說到這裡已近尾聲,阮清巖看了看屋角銅漏,正打算出言留飯,結果廉鼎沉吟了一下,又向秋曳瀾道:“聽說秋表妹那裡開了個閨,請的是京中最有名的女師邵先生?”

秋曳瀾意外道:“廉表哥也知道了?邵先生這樣出名?”

“我們也有十來年沒進京了,還是聽人家說的。”廉鼎解釋道,“據說這邵先生教弟很有一套,她門下出來的小姐,個個嫻雅淑德,為人所贊。”

呃,我應該不會砸了這位女先生的招牌……吧……?

秋曳瀾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虛,正要說話,只聽廉鼎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這次我姑姑上京求醫,也帶了其女來……不知道秋表妹肯不肯讓她進你這閨?”

秋曳瀾愕然,阮清巖倒是先開口了:“這事怕是不妥。”

“我孟浪……”廉鼎究竟年少,也沒什麼城府,被當面拒絕,臉上就非常的下不了臺。

正羞愧的想賠罪,阮清巖卻又道:“廉賢弟請不要誤會,我這麼說是有緣故的:邵先生興許確實是個好先生。但閨卻是設在了西河王府內。且不說秋孟敏夫婦向來對表妹不慈,就說賽花魁之後,咱們就要去跟秋孟敏談歸還嫁妝的事情……表妹是秋家人,住在王府是沒辦法的事情,令表妹若去了,恐怕會受人苛刻啊!”

老的表妹一個人住王府,老已經為她操碎了心了!你還想塞個表妹過去——不管你們家目的是什麼,你家表妹在王府出點什麼事情,老的表妹十有八.九會被拖下水!這怎麼可以!

廉鼎不知他的心思,還在道:“其實,這也是家祖父擔心秋表妹,想著汪表妹雖然比秋表妹還小一歲,但因為我那姑父去得早,性.向來沉穩,若是跟秋表妹一起念閨,也能照拂些。”

這話阮清巖就更不愛聽了:你家十二歲的表妹性.沉穩?能沉穩過我表妹才踏十歲就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的氣去?!這不是明擺著認為我表妹沒你表妹能幹嗎?!

“但令表妹能否入讀閨,不是由表妹決定的,須得請教楊王妃的意思。”阮清巖淡淡的道,“這話……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去說呢?”

不待廉鼎回答,阮清巖已自顧自道,“若是現在去同楊王妃說,我想楊王妃是不會反對的。但賽花魁之後我等登門,恐怕令表妹臉上就不好看了。若是我等登門跟秋孟敏攤了牌後,再讓令表妹入讀的話,即使貴家能開這個口,但楊王妃也未必肯答應了吧?”

廉鼎一愣,察覺到阮清巖是在懷疑廉家為秋曳瀾討回嫁妝的誠意,不由尷尬道:“不是阮兄想的那樣……”

“還請廉公賜教!”阮清巖翻臉好比翻書,一下連稱呼都改疏遠了。

秋曳瀾到這會才插進話:“表哥!舅公若是不心疼我,今日何必讓廉表哥登門?你這話可見外了!”

她遞了個臺階,廉鼎苦笑著接過:“真不是阮兄你想的那樣——好吧,我就直說了,雖然說這目的也不好聽,但我們真沒想要害秋表妹什麼的。”

他張了張嘴,才無奈道,“就是聽說邵先生教過很多名門閨秀,甚至連純福公主都是其弟……想讓汪表妹……多認識些人而已。”

說白了就是想走後院外交。

其實廉家這個目的秋曳瀾早在廉鼎開口時就猜到了,但她實在不情願,廉鼎信誓旦旦說這個汪表妹多麼沉穩……十二歲的小姑娘能沉穩到哪裡去?就算她真沉穩,現在閨裡已經有個十四歲的盛逝水跟十五歲的秋明珠在了。

即使以後不再添人,這兩位是省油的燈?

本來秋曳瀾就很忙了,還要分心照顧汪輕淺,想想就覺得麻煩。

到底是親表哥——秋曳瀾還沒想到合適的拒絕之辭,阮清巖已道:“廉賢弟既然把話說到這份上,我也問句交淺言深的:敢問這位汪家小姐,在家中時可受重視?”

“當然。”廉鼎一愣,“咱們家這幾代嗣不多,女尤少。不論其母、我那小姑姑,還是汪表妹,在廉家都被當掌上明珠看待的。”

阮清巖換上循循善誘的表情:“那麼貴家為這位汪小姐擇邵先生為師,固然是愛女心切。但竊以為此舉不是妥當……邵先生曾經教導過的女弟們,我也有所耳聞:如今的表妹乃是郡主,純福公主的尊貴更不必說,還有譙城伯的嫡長孫女和大小姐、國監的祭酒與司業家的千金、前朝名門陶家小姐……”

他越說廉鼎臉色越難看,但就在廉鼎要發作時,阮清巖恰到好處的話鋒一轉,“我說這些沒有貶低汪小姐的意思,只是世人之中多有跟紅頂白之輩。汪小姐之父若官職不顯,貿然讓她置身貴女群中,即使表妹有心維護,恐怕也難以照顧周全。屆時恐怕在貴家已經做慣掌上明珠的汪小姐,未必能夠承受!”

人家都是公主黨,你一個小家碧玉混進去,能有好日過嗎?!

“汪表妹沉穩,但貴女們卻未必如是。”秋曳瀾會意的接上,“不瞞廉表哥,前兩日,楊家有位小姐到王府,當著我的面,就對我父王母妃出言不遜——我氣不過跟她們掐了一架,結果回頭傳出去,竟成了我的不是!”

微微蹙眉,“後來聽說,那位楊小姐就是想拜進邵先生門下的。”

廉鼎聽了這些話,臉色變了一變:“這話不錯,卻是我們沒考慮到……唉,說來也是慚愧。自曾祖父後,廉家再無進士,祖父年歲也長了,生怕……”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沒繼續講下去,但阮清巖與秋曳瀾心思機敏,一聽話頭就知道,肯定是廉晨生怕自己年紀大了,哪天一死,連累侄、兒辭官守孝——再被打回鄉紳行列。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辦法。”阮清巖暗忖還用得著廉家人,這廉鼎固然好糊弄,但廉晨等人到底年長,可不見得不存怨氣,所以又道,“依我之見,如今有兩計可並用:一則令伯與令尊如今已有官職,想來無暇繼續科考了。但廉賢弟正年少,若是用心讀書,他日汪小姐不難妹以兄貴;二則令姑既然是來京求醫,可使汪小姐侍奉榻前,如果傳出純孝之名……也不需要在貴女跟前低什麼頭。廉賢弟以為如何?”

這廉家小連秀才都不是,那汪小姐想靠他出頭,恐怕孩都有了!

要是走孝女這條嘛……既然都是孝女了,哪能不經常守著親媽,哪有功夫去上什麼閨呢?

所以還是打擾不了我表妹啊!

阮清巖眯起眼,心想:“但我好歹費心費力給他們出了主意,也算仁至義盡了。如果他們還要把那汪小姐塞進表妹那裡的閨,那等於承認那汪小姐沒那麼受重視,既然如此,萬一出了事,也別想賴表妹沒照顧好——是廉家自己先不心疼他們家外甥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