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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七十一章 忠犬八公(下)

終於視線開始寬廣,而李獻計卻停下腳步,在他眼前一片焦黑泥濘的土地上,堆積著山丘般的生活垃圾。

這是溫特斯城外的巨型垃圾掩埋場。

用獸車運送的垃圾一車車接連不斷的從城中拖往這裡,每當亂七八糟冒著惡臭滴落黃水的垃圾傾倒一空時,從四面八方憑空冒出的佝僂人群,便前仆後繼衝向垃圾堆,將裡面各種東西分離,時不時還有人因為發現了值錢的物件而歡舞,不過大多數人的神情都是麻木。

讓人發瘋的巨臭順風飄來,李獻計粹不及防被燻了一個大跟頭。

懷中八公有氣無力的輕吠一聲,李獻計知道,它請求自己繼續前進,忍住惡臭的折磨,李獻計踩進腐臭的土地,走向垃圾場深處。

原本以為這裡應該是人徑罕至,剛才出現的人群不過是垃圾場的工作人員,可當李獻計走入漏鬥狀的垃圾場後,痛苦的發現,自己錯了。

突然出現的斗篷人,讓日夜擔心受怕的棄民們頓時緊張起來。

垃圾山旁,平整的空地上,越來越多的佝僂身影顫顫驚驚的注視著李獻計。

放眼看去,這些人頭大身細,嚴重營養失調,迷茫畏懼的眼神讓李獻計感到心痛,這裡可是溫特斯啊!多塔帝國的首都,怎麼會出現如此悲涼的景象!食物問題自己不是已經解決了嗎?城中家庭富裕到吃一碗倒一碗,可這裡為什麼還有如此多的難民。

作為多塔帝國的王,李獻計無法接受自己所看到的真相,他不相信這一切,英雄們的彙報清楚說明城市的生活水平全面上升,已經有超過中心城的趨勢。

可是這些活生生的現實卻狠狠抽了李獻計一耳光。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李獻計抓住自己的頭髮,竭力控制情緒,走出兩步,眼前的一幕再一次刺痛李獻計的神經。

不遠處一尊用布條木棍紮成人性的草人正在被一群骨瘦如柴的小孩輪番用石頭扔擊,草人頭上赫然釘著黑帝的正面海報。

“打死你!打死你!”

孩子們不停的咒罵著黑帝,一邊扔出各種汙濁的垃圾,甩在草人身上。

八公的犬吠聲,打斷李獻計的悲痛,你究竟要讓我看什麼!

這種被欺騙的痛苦,已經讓李獻計陷入無盡的壓抑當中,所有怨氣正聚集在李獻計的胸口,只需要一丁點火花,就能讓這份滔天憤恨瞬間變為焚燒一切的怒火。

繞過垃圾山,連綿不斷的灰濛濛屋棚區擋在身前,看看這些屋舍,盡是用垃圾袋,廢棄物作為材料搭建,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樣子,讓李獻計懷疑一陣大風就可以把這裡夷為平地。

直徑走進屋棚區,低矮的屋簷讓他不得不深深的弓下腰桿,貓著身子行走在這裡,非常腰部難受,可是更痛的是李獻計的心。

每經過一間屋棚,就會見到一家慘絕人寰的悲劇,小孩子抱著垃圾堆中撿來的破舊書籍,牙牙學語坐在地上朗讀,卻沒有一個人能幫助他學習,臥榻在木板上的病人,只有在傷病折磨中等待死亡降臨,一件穿戴在斷臂男子身上的自由聯邦破爛軍服,讓自己想到了什麼,但那已經不重要。

終於,八公對著李獻計發出喜悅的狂吠,身體掙扎著想要跳出懷抱。

李獻計鑽入讓八公激動不已的昏暗屋棚,裡面傳出腐臭和尿騷混合的氣味,李獻計卻沒有一丁點厭惡,或者說,他的表情已經在進入垃圾場後徹底鐵青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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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公伸長脖子向屋內的床狀橫板探去,李獻計走進一看,這是一位躺臥在床的老人,白胖的蛆蟲在老人臉上爬進爬出,屍水在床板下都積成了小水坑。

李獻計已經明白了,看到這裡,他只能將八公放在老人身旁,看著舔動老人屍體臉頰,用無力的前爪驅趕蛆蟲的八公,李獻計有些不忍,卻不得不說

“八公,你的主人已經死了。”

八公充耳不聞李獻計的話語,低頭向老人枕下探去,爪子刨了半天,叼出一疊薄薄的布包,然後用鼻子頂到李獻計面前,吐著舌頭,彷彿忘記了自身的傷痛,期待的望著李獻計。

李獻計輕輕搖頭,解開層層包裹的布包,最後,靜躺在三層碎布中的,是一枚光亮的銅幣。

“汪汪。”

八公有氣無力的叫了兩聲,挪動身子讓出靠近老人的位子,滿懷希望的眼神炯炯有神的看著李獻計。

語氣有些嗚咽,李獻計儘量用平靜的口吻向八公說道

“這不是錢的問題,他已經死了。”

好像覺得李獻計對老人的寶藏還不滿意,八公彷徨的低著頭,思索半天後做出重大決定似的爬向床板另一邊。

警惕的看了看李獻計,然後從床板貼近牆壁的縫隙裡再次刨出一節已經發黑的斷骨,李獻計猜到了,這是八公自己的寶藏。

捂住嘴,李獻計不能讓自己流淚,可是當忠犬毅然決然的將自己唯一的骨頭與老人珍藏的銅幣一齊再次頂到李獻計面前時,他的眼眶終於泛起了水霧。

僵硬的老人與忠義的八公,讓李獻計原本提高的聲調詭異的變成了細不可聞的低述。

“他已經。。。或許我能試試。”

將八公的寶藏和老人的銅幣細心收入懷中,李獻計伸出手掌,懸停在老人黑紫的臉上。

柔和的黑焰砰的一聲從李獻計手中冒出,****著老人的身體,將那些噁心的蛆蟲全部氣化。

八公見到老人身上的惡臭開始消退,興奮的發出一連串嚎叫,可是它的身體已經徹底支透,李獻計為老人驅除困擾它多時的腐臭已經壓倒了它生命最後一根稻草。

當李獻計目不轉睛的為老人驅除完畢後,手邊的八公,已經沒有了氣息。

咬著嘴唇,李獻計閉上眼睛,手中黑焰頓時席捲老人的身體,包括靜躺在一旁,守護老人的八公。

在火焰中,老人與八公漸漸變得模糊,可是李獻計第三只複眼,卻能感覺到一位慈祥的老者,正抱著他不離不棄的愛犬,緩緩升向天空。八公那清脆的犬吠聲,彷彿還響徹在耳邊。

透過火焰作為媒介,李獻計看到了事件的重演。

病重的老者,安息在這裡,而他的愛犬八公,始終不相信主人的離去,它蹲守在溫特斯最繁華的街道,尋求那些看起來無所不能的城裡人的幫助。

可是一隻骯髒的土狗突然從路邊躥出,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不用想,看看八公的身體便能知道。

在它已經危在旦夕之時,李獻計出現了,八公寥寥無幾的智商,讓它透過海報明白,這個人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一定有辦法醫治主人。

死纏爛打的八公,遇見了本來就喜愛動物的李獻計,接下來的事情,就是這樣。

八公的使命結束了,李獻計撫摸胸口的硬幣與斷骨,他收下了八公的聘金,那就會為這只狗做一件事。

雖然老人的生命無法挽救,但是這裡依然有無數的難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李獻計將會讓八公的遺願以另一種方式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