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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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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_85516那桌人剛站起來,這邊三個男孩兒立即作出反應,曹安期剛剛滿心歡喜地把一片豆腐製作的“小炒肉”夾到嘴邊,吳兆和唐明旭一左一右伸出手,同時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愕然抬頭,桌子對面的王天生也離開了電腦,臉色凝重地盯住她腦後。

好吧,曹安期氣餒地放下筷子,又依依不捨地多看了桌面的菜餚幾眼,化飢火為怒火,用力扭頭回望。

她看到那幾個人已經關上了齋堂的東門,他們一共有三個,年齡大約在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都是孔武有力的高壯男性,面目模糊,這幾天算不得熱,他們卻提早穿上了方便活動的工字背心,露在外面的臂膀青筋賁起,肌肉虯結。

三條大漢穩步向前走,停在了王天生翅膀覆蓋範圍的邊緣,不約而同地探手到背後,掀開背心,從褲腰後面拔出尺許長的塑膠警棍。

沒有人動,也沒人出聲,容納著數百人的齋堂安靜得不可思議,除開曹安期他們這一桌人,其餘的食客心無旁騖地專注於美食,就像這三個隨時可能暴起傷人的危險分子是透明人,或者僅存在於曹安期的臆想。

她迅速朝王天生看了一眼,隔著桌面伸過去,握緊了他的手。

兩個人掌心相貼的瞬間,王天生微微一震,曹安期不知道他感覺到了什麼,是否與她的感覺一致,那是一種敞開心靈容納對方進入的不適感,考慮到他們數天間還只是陌生人,這真的有點尷尬。

然後她看到了更多:數字、影象、程式碼……那些不屬於她思維內部本來就有的東西,那些來自客人的禮物,她從來不知道枯燥的數理知識也能組合成如此美妙的畫面,就像透過玻璃片望進萬花筒,萬千變化,充盈著無限可能,每一種都瑰麗難言,彷彿廣袤世界裡所有的秘密都在這一刻濃縮其中。

這是純然的智慧的美,她不禁為之目眩神迷。

也就在那一瞬間,曹安期的力量注入王天生體內,眾人頭頂上平平展開的灰色翅膀側翻起來,羽翼底下帶起一陣旋風,它們帶著牢不可破的暗示,霸道地席捲整間齋堂。

曹安期突然理解了王天生為什麼說他的力量是“推動”,她真切地感覺到了這一點,那就像是一隻無形的手,在她和他的大腦裡向著目標推過去,指引他們走上正確的道路。

食客們終於捨得把頭從桌面上抬起來,大堂內響起整齊劃一的拖動凳子的聲音,老弱婦孺同時起身,包括b市老年武術隊的大爺大媽們,他們眼神迷茫,但有條不紊地離開座位,排成佇列由僅剩的西門魚貫而出;剩下的青壯年留在了桌畔,齊刷刷轉過頭,朝向那三個早已驚呆的危險人物。

“哇……”唐明旭小小地驚歎一聲,困難地咽了口口水,看看王天生,又轉過來看曹安期,“這都是你們做的?”

白色翅膀從他肩後好奇地探了出來,猶猶豫豫地湊近曹安期,像往常那樣友好地拍拍她的頭。她很想對他笑笑,臉部神經卻叫囂著拒絕,她覺得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痠疼,就像大腦斷開了對身體的控制,連挪動小指頭都做不到。

王天生也不比她好到哪兒去,豆大的汗珠持續不斷地順著他的額角滾落,他握著曹安期的手不停顫抖,灰色翅膀也抖得厲害,細小的絨羽漫天亂飛。但他硬是咬牙迸出聲音:“還不快上,我們堅持不了多久。”

不用他提醒,吳兆第一個躍下了地,他和那幾個大漢用同樣的姿勢探手到腰後,卻摸了個空,手指揪著豬尾頭,怔了怔才想起自己現在是豆丁模式,只好改摸向胸前繡著豬鼻子的大口袋。

他取出那個閃耀亮藍光芒的小儀器,就在幾個人的注目之下,手腕抖動,那玩意兒也不知怎麼打散重組,下一秒,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它變成一個劍柄,而劍身就從柄裡一寸一寸地長出來,同樣是淬火鍛鍊過的金屬藍,光線折射上去似足一泓海水,或是一團無有實質的藍光。

“我去,”唐明旭再度驚歎,“光劍都來了,要不要這麼酷炫!”

在場只有曹安期明白他在說什麼,可惜她現在說不出話來,不然她不介意送他一句“願原力與你同在”,唐明旭唱完獨角戲,發現沒人捧哏,只好摸摸鼻子,跟著跳下凳子。

他既沒有王天生那樣霸道的力量,也沒有吳兆這樣酷炫的裝備,踅摸了半天,把坐的凳子立起來,扳掉一條凳腿,委委屈屈地充作武器。

就在他耍寶的這會兒功夫,那三條大漢怪叫著衝了過來!

…………

……

“嗷!”

曹安期還是第一次在現實世界裡聽到有人發出這樣的怪叫聲,聽起來像是月夜裡仰天長嚎的狼,而眼前分明又是三個人類,臉上帶著不明所以的狂熱,使得五官線條扭曲,有種非人類的猙獰可怖。

見月寺是b市第一大寺,在全國也屬於知名古剎,為了保護每天大批量湧入寺中的遊人生命安全,在正門裝有金屬探測器,這或許就是三人沒有帶槍或者刀子的原因。但他們手裡的塑膠伸縮警棍同樣危險,這種東西在行家手裡堪稱兇器,輕易就能讓一個人留下永久性的腦損傷,對付曹安期他們這樣沒有受過系統搏鬥訓練的學生綽綽有餘。

王天生又一次在大腦中“推動”,曹安期已經沒有餘力再幫他,她想抽回自己的手,王天生卻無意識地收緊了五指,他大概是體內筋脈不暢,額頭上淚落如雨,雙手卻仍然乾燥,冷冰冰地捏著她,像是要借她的體溫暖和自己。

他驅使著剩下的青壯年們動了起來,並不是主動攻擊那三條大漢,而只是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製造一些障礙,因為他不能過分違背人們的意願,人性都是驅利避害,所以他能把老弱婦孺趕走,卻不能強迫青壯年去和危險人物搏命。

灰色翅膀在齋堂上空盤旋,過度使用力量讓它眼見著衰弱下去,絨羽開始大片脫落,露出肉紅色的內裡,肩羽和覆羽倒翻,連尺許長的飛羽也一片一片飄落下來,羽片東缺一塊西缺一塊,只餘光禿禿參差不齊的羽枝。

有的人將油浸浸的食物整盤扔過去,有的人伸腿去絆,有的人故意推動桌子擋路……在眾人齊心協力騷擾下,三條大漢的速度越來越慢,形容越來越狼狽,怒火也越燒越旺,接近那個一觸即發的臨界點。

終於,當他們又發出“嗷”一聲怪吼,其中一名食客被當胸踢中,肋骨凹陷下去,噴出一口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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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行了,”王天生以與話意相反的冷靜快速語調說著,“這三個人不受我的影響,這是好事,我們或許可以從他們身上得到更多資訊。”

他捏著曹安期的手,四根指頭在她手背上敲擊,就好像她也是一臺能助他展示力量的電腦,“輪到你們了,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殺人,至少別殺光,給我留一個能問話的活口。”

“你說晚了,”唐明旭苦笑了一下,眼看著吳兆像只不耐煩的小豹子那樣疾掠而出,那把“劍”貼在他腰側,在他跑動的瞬間拖出一道亮藍色的殘影。“我試試從那小子手裡搶救一下吧。”

他揮舞著凳子腿也衝出去,白色翅膀和黑色翅膀同時在兩人身後展開,向上揚起,陽光從齋堂側面的窗戶斜射進來,照見兩人翅膀上精緻的脈絡,白色翅膀就像要融進陽光裡,黑色翅膀卻像是能吸沒所有光,過濾為最純粹的黑暗。

灰色翅膀“呼”一聲垮下來,就像是失去了支撐的棚架,或是被沉甸甸冰雹壓得忍無可忍的積雨雲,它們狠狠地摔在了齋堂的地面上,砸得羽亂絨飛,彷彿它所有那些脆弱的中空的骨頭也斷成了再不能相連的小節。

曹安期也跟著趴在了桌面上,那一摔讓她感同身受,就像她全身二百零六塊骨頭也被摔得七零八落,腦袋發懵,肌肉痠疼,手也被王天生攥得發疼。

但她終於又能發出聲音。

她張嘴說了一句什麼,淹沒進驟然響起的尖叫聲中,脫離了王天生的力量的矇蔽,剩下的食客迅速醒過神來,發現自己陷進什麼樣的兇險境地,爭先恐後地拼命往外跑,擋路的桌椅板凳被推翻,食物汁水四濺,杯盤碗筷落地的碎裂聲此起彼伏。

“你說什麼?”王天生像要暈過去,又像是打瞌睡,可笑地一下一下點著腦袋,迷糊中居然還有記得問她。

“我說,”曹安期艱難地抬起一隻胳膊放到桌面,試了試,總算不再為難她的脖子,將沉重的腦袋砸了上去。“就不能晚點再打架,我飯還沒吃呢。”

“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