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剎那,就好像晴天霹靂擊中了上官太後,先是錯愕之極,跟著連連退後,驚恐萬狀,一雙美目鼓出了眼眶,死瞪著我。
一個深埋內心的秘密突然間挖掘出來的人應該有的反應。
接下來卻是突兀地惱羞成怒,她神經質地大叫:“放肆!你放肆!你放肆!!”
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我索性豁出去了。
“太皇太后,何必自欺欺人?太后的心事,奴婢早已一清二楚,太后愛的有多苦,奴婢在旁邊也是看得分明。試問,奴婢又怎敢奪太后心頭至愛?求太后相信奴婢,幫幫奴婢……”
我一邊說一邊不住地磕頭,腦門重重地撞擊著地面。
“住口!你給我住口!”
太后不斷地喝止我,不讓我說下去,聲嘶力竭,我充耳不聞。
“其實太后並非一廂情願,其實陛下心中最愛的也是太后,只是礙於世俗——”
我終於停住了,因為上官太後像只被侵犯了領地的母貓,豎著渾身的毛,張牙舞爪向我撲過來,繼而兩隻手掐住我雙肩,惡狠狠地一直掐進肉裡,不停地搖我,搖得我髻散發亂、頭暈目眩。
口裡語無倫次,“你怎麼敢?你怎麼敢?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驟然雙眼中閃現兇光,她放開我的肩膀,改而雙手合攏,去掐我的脖子,使出了吃奶的勁。
我立時呼吸困難,本能地自救,反抓上官太後的胳膊,試圖扯開她掐住我咽喉的手。
上官太後只比廉子服大了一歲,又生來養尊處優,手不提四兩,終是不及我的力氣,一把被我推了開去,重心不穩,一個後仰摔倒。
我捂住頸項痛處,大口大口地呼氣,上官太後坐在地上,也大口大口地喘氣。
弄成如今這個難以收拾的局面,我追悔莫及。勉強站起身,想去扶上官太後,不料她不領情,用力地拍開我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殿外伺候的宮女太監們終於察覺到不對勁,蜂擁而至衝進門來。
“太后,太后,出了何事?”
然後看到我和上官太後兩人那蓬頭散發、衣衫凌亂的狼狽相,一個兩個盡皆呆成木雞。
上官太後頓覺難堪,理了理鬢角,又整了整外袍,力圖挽回些許威嚴。
再開口,她已然冷靜下來,不復先前的狂亂。
“來人,將廉子服拖下去關起來,沒有孤的旨意,誰不準靠近她半步。”
一聲令下,便出來三四個內侍,反扭著我的胳膊,架出了內殿。
我沒有再說話,到了這步田地,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走到外面,一頭遇上了安陽郡王劉平康,看到這個陣仗,委實嚇了一跳。
“子服,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答,望著劉平康,不知不覺淚流滿臉。
劉平康更是著了慌,擺出王爺的架子,向那幾個內侍質問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要把她帶到哪兒去?還不將子服放開!”
見自己的話不管用,跟著大發脾氣,“怎麼?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她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自有本王替她擔待!”
內侍,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其中一人回道:“康王殿下,廉子服以下犯上觸怒太皇太后,我等也是奉了太皇太后懿旨,求殿下莫要為難奴才。”
“太皇太后?”劉平康登即滅了氣焰,有些不知所措,“子服,你怎地好端端地得罪了太后?”
我向劉平康悽然一笑,“康王殿下,由他們去吧。奴婢是咎由自取,與人無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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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內侍如蒙大赦,趁劉平康還來不及再行刁難,忙不迭地押著我走了。
走出老遠,隱約聽到劉平康對我喊道:“子服,你別擔心,我一定會去求太皇太后,求她恕你無罪。你先暫且忍耐片刻,我一定會救你!”
恕我無罪?談何容易。就算太皇太后再怎麼寵著安陽王,也是絕無可能答應他的要求。
我揭破了小太后的隱si,那樣不倫的隱si,她絕饒不過我。
我被關進了一間小黑屋子裡,門口還加了一把大鎖,暗無天日,與世隔絕。
我知道上官太後之所以不準任何人來探我,並不完全是盛怒所致,她是怕我將她的秘密宣揚出去。
叔奶奶愛上了侄孫,漢朝王室最大的醜聞。輕則招致蜚短流長,顏面盡失淪為笑談;重則甚至會威脅到劉病已的帝位,畢竟他根基未穩,很多時候還得看著大臣的臉色做皇帝,這種桃色緋聞非常影響宣帝在群臣心目中的形象。
這些事情,都是我進了黑屋平靜下來,才慢慢分析出來的。如果早一點想到,我也不至於貿貿然掀了底牌。
這下可好,變成了現在的死局,鹹魚或者還能翻身,死魚卻是連個泡都冒不了了。
我毫不懷疑上官太後會殺我滅口,在宮裡讓個把人無聲無息地死去,不會比捻死只螞蟻難度高。
肚子咕嚕了N次,這小太后是不是就這麼想把我活活餓死?眾多死法中,最受活罪的一種。
第一波的飢餓感過去之後,第二波襲來的是寒冷。不曉得哪個能工巧匠建了這屋子,四面見不了陽光,卻是處處透著冷風。
我縮在角落裡,儘量地蜷曲著身子。
沒想到都慘到這步田地了,餓得飢腸轆轆,凍得瑟瑟發抖,我居然還會慶幸。起碼我不用去未央宮侍qin了,不是嗎?
比起漢宣帝那高床軟枕的龍榻,我倒寧願繼續跟這小黑屋裡待著。
腦子裡除了大米飯、熱包子和暖被窩以外,剩下的就全是司馬洛。
唉,愛情的魔力!到底攻陷了我這個向來不齒於愛情只講求利益的小人,讓我什麼也不顧了,什麼也不要了。
許是寂靜中人的耳朵尤其靈敏,突然我聽到了些許輕微的響動。
是來自於屋外!是腳步聲!有人來了!
上官小太后良心發現了嗎?念起我從前的好處,叫人送吃的給我了?
我頓時來了jing神,幾乎是一個箭步撲到門邊。沒辦法,實在是餓極了。雖然愛情很重要,但如果又有愛情,又能填飽肚子,那就更好了。
腳步停下,與我隔了一道門。
“子服,子服——”
咦?是安陽王。怎麼聲音聽上去有點偷偷momo的?莫非他是揹著上官太後來看我?
不管了,只要有東西吃,管它是誰送的。
我迫不及待地答應著,盡力去推那門板,儘管門把上有鐵鏈纏鎖著,推開條縫,塞進個饅頭什麼的,應該還是不成問題。
不料,我巴巴盼來的,不是熱氣騰騰的白面饅頭,而是安陽王劉平康哀怨如棄婦的一句控訴。
“子服,你騙我!”
呃?騙?騙財還是騙色?我現在最想騙的,是頓飽飯。
我有氣無力地問:“康王殿下,奴婢什麼時候騙你了?”
劉姓小朋友滿腹怨氣地回答:“你說過,我跟陛下兩個人,你更喜歡的是我。”
我一呆,不明白他這是唱的哪一出。“沒錯啊,這原本就是奴婢的真心話。”
“可是——可是——你——你——”
安陽王許是氣大了,氣得口吃,你啊我的愣是說不出句囫圇話。
不過,我卻是忽然地醒悟過來,原來他指的,還是我這輩子老天擺我擺得最離譜的一次烏龍——長信宮外“以歌媚君”事件。
心灰意懶,懶得再費唇舌解釋,我嘆了口氣,“康王殿下,連你也不肯相信我麼?”
大概是我語氣裡的蕭瑟駭到了劉平康,他幾乎是立刻同時,一迭聲地應道:“子服,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你別哭嘛。”
哭?哪有!面頰上涼涼的一片,流進嘴裡,微微的鹹。
“子服——”劉平康遲疑地叫我,“那你現在是選陛下,還是選我?”
什麼奇怪的選擇題,我選青椒炒肉絲、外加白米飯管夠。
“子服,看來陛下也很喜歡你,剛才他特意來長樂宮替你求情。我整整磨了太皇太后四天,太后也沒肯放你。”
四天?原來我已經餓了整整四天,難怪呢,衝動地連木頭都想抱來啃一口。
外面安陽王續道:“可是陛下就說了兩句,太皇太后便答應他了。看來,太后也還是更喜歡陛下。”
這小王爺的酸勁跟上官太後有一拼,這為我喝的醋還在喉嚨口,那邊廂又計較起上官太後比較喜歡誰。
劉平康這傻小子如何會瞭解,於他,上官太後不過是如子侄的疼愛;對漢宣帝,才算得上真刀真槍的戀愛。
等等!我好像聽見說太皇太后要放我?那我不是可以出去了?
高興勁才上來一半,又忽地下去了,後知後覺地記起,我此次能夠得tuo苦海似乎是託了漢宣帝的福。取高興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惶恐。
這是否代表著漢宣帝對我志在必得?我這一出苦海,就得跟著跳進火坑?我要是真在宣帝寢殿過了夜,司馬洛恐怕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試探地問:“殿下,你可曾聽見太皇太后和陛下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劉平康悶悶地道:“還能有什麼,陛下請太后看在他的面上不要與你一般計較,太后就笑著說,既是陛下講情,她便饒了你一次,只是以後你去了未央宮入了掖庭,陛下需對你嚴加管束,不可過份縱容了。”
我立時眼前一片漆黑,完了,完了,這回我是徹底地完蛋了。
收到一個意見,可能由於第一人稱的限制,男主女主的感情線交代得不夠清楚,過於隱晦,我會在以後儘量地作一些補充,希望可以彌補(全本小說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