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昏暗,祁樂艱難地睜開眼睛,眼前是他熟悉到骨子裡的場景。
這是他的家。
他和沐紅魚的家。
左前方的那扇雕花窗戶是他一點一點刻出來的,上面有九十九朵沐紅魚最喜歡的五瓣雪梅花漸次排列。
這件一人高的紫木箱子是他在一次襲殺某個修真國皇族的時候,從別人的皇宮裡順回來的。
櫃子旁邊掛著一柄三尺長劍,劍名蝴蝶。乃是他和她在裂世峽谷引亂生聖火煉九竅仙晶,融兩人的精血鍛造而成。
窗戶外面正飄著鵝毛大雪,欄杆下整齊地壘著十幾個酒壇子,都是他釀的酒。
這是她的最愛。
小院裡種著的那株雪梅花開得很美麗,紛紛亂雪落下,分不清到底是雪,還是雪梅花。
小院外是一片水塘,一條蜿蜒小徑通向遠方,漸漸被大雪覆蓋了眼眉。
屋子燒著一盆碳火,裡面的紅碳像是戀人的心,那麼炙熱,那麼純淨。
“紅魚……”祁樂艱難地吐出兩個字,感覺全身沒有一處地方是屬於自己的。
腦袋很沉很沉,這是怎麼回事兒?我不是在上陵書院的考試中嗎?
“你終於醒了……”一襲白衣的沐紅魚形容消瘦,很是憔悴,眼中佈滿了血絲,見到祁樂睜開眼,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血色。
祁樂想動,想伸手為沐紅魚擦掉她眼角的淚水,但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祁樂的聲音還很沙啞。
沐紅魚擦掉眼角淚花,展顏一笑,如鮮花盛開。
她輕輕趴在了祁樂的胸膛,聽著祁樂的心跳,低聲道:“我好怕,好怕你就這樣永遠醒不過來了!”
“不過還算你有良心!”沐紅魚在祁樂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還知道你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老婆。”
祁樂艱難地抬起右手,放在了沐紅魚的後背,輕輕撫著她的秀髮,道:“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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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前張餘元那狗賊來了青吟山,這是這麼多年來最好的一個機會,我當然支援你去殺了他。”
“不愧是我的男人,越了一個境界還是殺掉了他!”沐紅魚眼中的哀傷已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祁樂甦醒過來的濃濃的喜悅。
而祁樂聞言卻是腦子裡嗡的一聲,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兒!?
殺死張餘元,前世他的確是殺死了張餘元,但是自己也死掉了啊,兩人算是同歸於盡。
之後自己重生,正在參加上陵書院的考試,怎麼突然又來到了這裡!?
對了!這是幻境!
“該死!你這幻境還真是可怕!居然印照出了我的前世!”祁樂目光一冷,此刻再看著眼前的沐紅魚,露出了一抹殺意。
“你餓了嗎?我給你煮東西吃!”眼含淚水的沐紅魚深情地凝視著祁樂,輕輕閃動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泉擊穿了祁樂的心,讓他一下子就柔軟了起來。
想要撐起身子,祁樂卻發現自己的傷勢太重了,根本動彈不得,只好向沐紅魚點了點頭。
“等著啊!”沐紅魚高興地跑了出去,像個快樂的孩子。
……看著一勺一勺給自己餵飯的沐紅魚,看著她的眼角眉梢,祁樂沒有說話,只是張嘴,閉嘴,咀嚼……
“噗!”
忽然,祁樂一口黑血噴出,眼前一黑,倒在了床上。
“長安!”
沐紅魚抬手按在了祁樂胸前,體內的靈力齊齊灌入祁樂的氣海,臉上堆滿了焦急。
半個時辰,祁樂艱難地睜開眼,屋外已經天亮了,但紛亂的大雪遮天蔽日,使得天地一片昏暗,如同魔氣末日。
看到沐紅魚緊緊鎖住的眉頭,咧開嘴,祁樂想逗她開心,結果發現自己此刻就連笑,似乎都成了一種奢侈。
“別動!你氣海出了問題,經脈落鎖,氣血不暢。”沐紅魚拿著溼巾輕輕擦拭著祁樂的臉頰,輕聲道,“明天我出去一下,找點藥回來。”
沐紅魚冒著紛亂的大雪出去了,祁樂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曾經匯聚在氣海中的洶湧靈力正在緩慢地消散,根本控制不住。像是決然離去的戀人,毫不留戀。
全身上下每一寸經絡骨骼都像針扎般疼痛,這真實到骨子裡的感覺讓祁樂分不清此地到底是虛幻還是真實。
祁樂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屋外大雪更急,隱天蔽日。
沐紅魚推門而入,難掩眼中的疲憊。
“來!快喝下它!”沐紅魚開啟手中的玉瓶,一口清流灌入祁樂腹腔,涓涓靈力化育而出。
祁樂面色紅潤了不少,整個人精神了起來。
沐紅魚心中正喜,祁樂的面上忽然躺過一縷黑氣,雙目中更是黯淡無光,生機快速地消散。
“為什麼!?為什會這樣!?”
沐紅魚驚慌失措,眼含淚光,一邊為祁樂擦掉嘴角的血跡,一邊瘋狂地將自己的靈力灌入祁樂的體內。
“紅魚……沒用的……”
祁樂嘶啞的聲音響起,他的腦袋很昏沉,但他的身體,他很清楚,已經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不!不會的!你不會死的!”沐紅魚像是想起了什麼,失神道,“等著!長安你等著!”
她拿起了那把蝴蝶劍,那把銘刻著兩人精血的蝴蝶劍,代表著兩人生生誓言的蝴蝶劍,踏進了漫天的風雪中。
祁樂的生機在不斷流逝,他的意志已經漸漸模糊。
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真實!?
是幻境,為什麼沐紅魚的淚眼會讓自己這麼心痛?
是幻境,這漫天的風雪為什麼像是在嘲笑我的無力?
是幻境,為什麼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這徹骨的冰寒,這生機流逝的不甘?
我還不想死啊,我和紅魚說好要生兩個孩子的啊,一兒一女。
祁樂的意志在崩潰,天地似乎都旋轉了起來。
七日之後,衣衫帶血的沐紅魚回來了,給祁樂吃下一顆沾滿了她的血的丹藥之後,便直接昏死了過去。
祁樂的身體終於有了好轉,現在換到他來照顧沐紅魚了。
沐紅魚身上有很多傷,可以知道她為了能夠給祁樂找到那枚丹藥付出了什麼。
大雪已經下了半個月,祁樂和沐紅魚相依坐在屋簷下,漫天雪屑隨著呼嘯的風亂卷。
“有你在,真好。”沐紅魚靠在祁樂的胸膛道。
祁樂眸子眺望著遠方,輕聲道:“受傷的那幾天,我做了個夢,好長好長的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