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龍顏大怒，皇宮中人紛紛嚇得跪倒在地，在這之中，唯有數人反應不同。
侍奉皇帝多年的老內官微微一笑，臉上滿是欣慰神色。
陛下當然會動怒，但此時的怒，更多的是開心。大臣們都以為陛下親自任命謝浩然為謝家王子是為了打壓謝家，事後對謝浩然的處處刁難彷彿更是印證了這點……但唯有他知道，陛下對青年寄予了厚望。
猶記得群臣在謝家推動下聯名上書時，陛下這樣問過他：
“魔力等階真的有這麼重要嗎？”
“回陛下，魔力等階非常重要，雖說我大宋走的是熟練度封聖的道路，但沒有足夠魔力，哪怕聖人也是萬萬不能，更何況魔力封聖者，比熟練度封聖者還要強上一頭。”
“嘖，這就是文明始終不如野蠻的天則嗎？真是討厭……我決定了，君無戲言！謝家的繼承人依舊是他！”
猶記得謝浩然取得英傑大賽勝利時，陛下會心大笑的場景。
“這臭小子很行嘛！”
老內官輕輕將回憶壓下，把一旁瑟瑟發抖的年輕內官拉起來。
“快去給我打聽一下接觸劍俠的是誰？”
儘管陛下看好謝浩然，但謝浩然卻是個死腦筋，偏偏陛下又不肯拉下面子去教育他，最終便鬧成今天這一局面。
老內官也清楚這點，同時他知道若沒人提醒，謝浩然肯定不會幡然醒悟，事後陛下絕對會追問那個提醒人是誰，他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侍奉皇帝可不容易，但老內官早就習以為常，遇到危險時他甚至能條件反射擋在陛下身前。
年輕內官很快便回來，在他耳邊小聲彙報。
“楊家公主？”
老內官先是一愣，隨之揮手讓年輕內官退下，把臉朝向沒人能看到的方向，輕輕一笑。
“楊家啊……”
老內官不禁想起當初自己年輕時，那名青年在大殿前拒絕陛下的賜婚，當眾宣佈自己要娶的是一條龍，隨後一路擊敗阻攔的武將，飛天而去……當時他真的被嚇得半死，心想陛下一定會賜死那名青年吧。
然而並沒有，陛下埋怨了三天，看上去很生氣，但就是沒有下詔書。後來他才明白，陛下當時更多的是遺憾，因為好兄弟居然不娶自己的妹妹。
“可惡的傢伙，娶什麼不好，居然娶母龍，龍族生育率那麼低，叫我還怎麼敢讓你上戰場，幫我拿詔書來……”
老內官記得自己當時勸了陛下好久，才讓他放棄在詔書上寫“好好耕耘”之類的詞語。
後來楊靖誕下一子，陛下哈哈大笑，一天寵幸了數名妃子……並讓他傳信給龍族：
“告訴它們，是時候把那東西拿出來了，那孩子一定能符合標準！”
即使是老內官，也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他從陛下那裡聽說過龍族和他們華夏人有很深的淵源，最早甚至能追溯到從西方遷徙到東方的祖先們……
至於為何說楊靖兒子才能符合標準，這個楊家倒是沒有隱瞞，名為“楊宇”的孩子生出來便有兩顆心臟，其中一顆正是鼎鼎大名的七竅玲瓏心。
常人心有五竅，聖人七竅，一竅連通肉身，一竅連通靈魂，修肉身到極致，可憑肉身成聖。
有著如此強大的天資，楊宇成年之後，哪怕多有冒犯，陛下也依舊非常喜歡他。更別提在大宋危難之際，楊家堅守襄月始終不退……可以說，聽見謝浩然被楊家公主勸走，老內官的內心一點都不吃驚。
“咦，楊家公主？”老內官忽然想起前幾年楊靖跑來和陛下吵架的事，不正是為了這名公主嗎？還有今天救了皇太孫殿下的人貌似也是她。
沒等老內官多想，寢宮內便傳出陛下呼喚他的聲音。
……
安撫好匆忙趕來的秀寧，心蘭回到旅館時已是深夜，劉天正坐在大堂沙發處等著她。
“第三件事，這段時間請安分守己。”走到劉天身邊，心蘭開口就是這一句。
“雖說內容我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不過這麼簡單就把一個帝具送給我，你也太大方了吧，總覺得你不安好心。”劉天微微一愣後笑道。
“不是大方，是我信任你。”心蘭緊盯著劉天雙眼，“我相信你能好好發揮這個帝具的作用。”
“這點我不否認，各種綁法我都思考過了，絕對……”
心蘭上前敲了他一個手刀。
“不要在公眾地方講這些。”
“是你思想太汙，我說的是刑訊手段。”
“不和你耍嘴皮子了，告訴你真相吧，其實是我害怕了。”
“什麼意思？”
心蘭舉起手，緩緩張開，盯著自己的掌心出神。
“一旦手中有了可以掌控別人的能力，無論你是不是故意，在遇到問題時都會第一時間採取這種‘高效’的手段……我很討厭這種感覺。”
“怎麼，未來的聖療師大人對自己的定力沒信心？”劉天嘲諷一笑。
“關鍵是這個並不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能力，想壓制別人，我用真意就可以了，同理，劉天你想讓七階以下的人聽話，也不會選擇使用梵天鎖吧？”
梵天鎖這個帝具從得到的那天起，心蘭就暗自發誓，絕對不能讓這個帝具落入不自信的人手裡，而以劉天的自傲，肯定不會用梵天鎖來使別人屈服。
“說得真光彩，那為什麼去年遇到精英隊的時候你卻用了。”
“所以我才把它交給你。”
事情的真相是心蘭當時的真意還不夠強大，為了完美地解決問題，她不由自主使用了梵天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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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蘭不會把這個當藉口說出來，因為
“看來你也不過如此，放心，那麼好的帝具以後就交給我吧。”劉天哈哈大笑。
“嗯，拜託你了。”
信你才有鬼啦。心蘭的心中響起一道與行動迥然不同的聲音。
無知是幸福的，因為知道的多了，哪怕你不願意都會自然地朝那邊去想，甚至會變成無數惡毒的猜想充斥腦海。
所謂副作用正是這樣的東西。
“怎麼突然傻笑？難道你又在想那些事？太汙了，不要和別人說我認識你。”劉天交叉雙手保護自己往後退。
噁心死了這傢伙，出言竟然如此不遜，吊起來鞭撻，踐踏！
這個傢伙一定是在策劃某些陰謀詭計，為了大宋的平安，趕緊幹掉這個傢伙！
按我說應該……
沒有理會腦海裡的亂糟糟想法，心蘭抬起頭莞爾一笑。
根據前後的對話內容，以及考慮到劉天的性格，他剛才應該是在試圖逗自己笑吧，因此
“謝謝你。”
……
皇宮另一處，世民久久不能寐。
僅僅一聲怒吼，剛才還和自己談笑風生的內官直接便跪了下去，就連自家侍衛都沒有例外。最後，他也輕輕跪了下去。
世民知道自己終有一天也可以做到相同的事，因此並沒有多少異樣想法。他糾結的是父皇明明有大量優秀人才，卻不好好使用，甚至百般刁難他們。
這五年來，大宋表面上四海昇平，國泰民安，但實際上是父皇滿於現狀，不思進取。
作為一名君主，理應開疆闢土，威震四方，讓萬國來朝！
君主也是人，終究會長埋黃土，既然如此，若生前不能贏得生前身後名，做君主又有何用？
史書永遠不會過多記載哪個君王治下如何太平安樂，史學家們熱衷的是這個君主統治期間贏得了什麼對外戰爭，打敗了什麼外族，哪怕河圖洛書的史書亦是如此。
古蒙大汗已被劍聖殺死，大宋也恢復了國力，為何不派兵對古蒙進攻？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不是嗎？
古蒙勢力強大？這不過是忽悠世人的笑話，他們早就知道古蒙其實是一個鬆散的聯盟，入侵他們的是一個叫蒙古的國家，雖不知蒙古現在的情況，但在精英盡喪君主死亡的情況下，估計已經一蹶不振。
從最近錦衣衛獲取的訊息可知，古蒙不僅是鬆散的聯盟，成員國之間竟還有血海深仇，常常互相攻伐。
比如說現在和大宋領土接壤的是清、突厥、高麗、西域聯盟、吐蕃、大理和安南幾國。
這之中，清與高麗常年對峙，哪怕沒有這是個假象，有鎮守山海關的吳家在，清兵絕對不可能入關。
西域聯盟也和吐蕃關係不善，但西域聯盟本身就是一個鬆散的小國聯盟，根本不成氣候。至於吐蕃，他們居住在崑崙山脈以南，要進攻大宋得越過蜀地。蜀那種叛亂之地別的本領沒有，保護自己國家總會前仆後繼，所以他們根本不需要擔心。
大理和安南亦是不和，只是這兩國比起之前幾國更弱，是古蒙中的墊底存在，世民也沒打算把他們放心上。
沒錯，世民一開始瞄準的便是突厥。突厥比起蒙古弱多了，內部還有東西政權之爭，這些年皇家在他的支援下，不斷在靠近突厥的邊界增派人手，試圖突破封鎖收集情報，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北伐突厥，好讓他獲取流芳百世的名聲。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這可不僅是他一個人的野心，誰都不願身在弱國，人們迫切需要勝利來證明自己的國家無比強大，加上和平時期年輕人難以打破舊權貴的固有利益，戰爭正好為他們提供洗牌的機會，何樂不為。
有人說，混亂的時勢造就英雄，但世民覺得，應該是英雄渴望混亂的時勢才對。
他只不過是順應民意。
當然，若他們想要的和自己不同，世民不介意燒一把火點燃他們的意志。
走到窗邊遙望懸在天空的殘月，世民用宣告的口吻說道：
“能讓大宋揚威天下的人，唯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