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裡？又跑到哪裡去了？
為什麼不在宿舍？
又去哪裡下跪了嗎？
你為什麼要那麼卑躬屈膝。
你知不知道我的臉都丟光了嗎？
你知不知道我一點都不想你那麼難看？
啊啊啊啊啊。
好恨啊，好恨啊。
我明明努力了。
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待我。
都是你的錯。
你給我去死！
……
……
文天翔有些不爽地走在學院的林蔭小道裡。
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那人居然回來了……他一點都不想看見那人。
越想越煩，路邊的人見到他就像躲避猛虎一樣轉身就跑，看見這一幕他就更煩了。
“為什麼這些傢伙不能像劍一樣純粹？”
他抽出腰間的汗青劍，高舉過頭。
“果然，只有劍才是我的同伴。”
還有暮雲。他在心中補充一句。
突然某處傳來巨響，他不禁皺起眉頭。
“又是哪個混蛋在沒結界保護的室外搞研究！”
文天翔罵歸罵，還是第一時間朝事發地點趕去。
很快，他就在林間看到一個男生揮舞著巨劍追趕一名家長。
“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家長拼命逃跑，男生已經發狂，雙眼如覆上一層迷霧，渙散無神，看來是修煉時走火入魔了。
這個男生文天翔有印象
“又是桃園隊……”對於這群經常破壞學院秩序的傢伙，文天翔別提有多厭惡了。
見方文軒的攻擊雜亂無章，主要是在嚇人。文天翔放出收集證據的留影石，才不慌不忙走上前，一劍把方文軒擊退。
“停手，我是學生會的文天翔！”
家長聞言當即跪了下來，沒等他開口，方文軒就怒吼了一聲，運起全身魔力撲過來。
“公然襲擊學生會成員，罪加一等！”文天翔冷笑道，舉劍迎上去。
就在這時，他猛然察覺到身後有人，迅速退開，下一刻，一道人影從他原來的位置掠了過去，直迎上方文軒。
“楊心蘭？”看清來人，文天翔狠咬牙，同時發現自己的留影石已經被破壞了。
正是心蘭。跑出來之後，她在校內閒逛，中途聽到聲響，匆忙趕來此地，然後正好看見之前那一幕。
於是她出劍，破壞留影石，趕在方文軒攻擊文天翔之前，攔截他。
上次吃過教訓，心蘭不再留手，起劍就是三重魔法疊加，已經四階中級的她，穩穩把方文軒擊退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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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心蘭，你這是在妨礙公務！”
“這是我們隊內部的訓練，請學長你退下！”心蘭頭也不回，盡力壓制發狂的方文軒。
“你竟然想狡辯？”
文天翔朝心蘭攻去，至於方文軒，他完全不放在眼裡。
“停手，我不想和學長你打。”心蘭急道，一劍把文天翔擊開。
“真不巧，我倒是很想和你打一場！”見心蘭隨手擊退他，文天翔徹底豁出去了，不再理會什麼學生會的公務，只想和心蘭一戰。
“風，是萬物的基礎！”
說罷，文天翔的劍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瞬間就壓制了四重魔法疊加全開的心蘭。
論威力，魔法疊加二重和四重差距不過是九倍而已，但魔力兩人卻是六階高階和四階中級的差別。
天地之別。
心蘭瞬間被震退，然而方文軒不知道是不是還有一絲意識，他並沒有乘勢攻擊心蘭，而是朝一邊瑟瑟發抖的方父衝去……
轟！
衝到半路他就被文天翔狠狠踹了一腳，撞倒在地，砸出一個大坑。
“不管你，居然還想著去害人？對付你這種廢物，我連劍都不需要！”
方文軒怒吼著起身，朝文天翔撲去，但馬上就被對方踢倒在地。不過他立刻又爬了起來，再度進攻。
“嘖，沒意識的傢伙真是難纏……”
“‘安神’和‘浪子’，請聽我的勸說……奏鳴吧，清旋之音！”
見到心蘭開始吹笛，文天翔更加惱怒了，他收劍入鞘，開始用拳腳毆打方文軒以洩憤。
“都怪你這傢伙，壞了我的好事！”
……
……
殺殺殺殺死他！
啊啊啊，殺死這個擋路的！
啊啊啊……咦？
外界的聲音漸漸傳入耳中，是曲子，很舒服的曲子……不，是很刺耳的曲子。
就像父親的那些話。
感覺漸漸恢復了，疼痛一下子湧了上來。
方文軒吐出一口血，眼中一片茫然，但沒等他做什麼，對方的拳頭就已經揍了上來。
天旋地轉。
他重重倒地，然後對方拉起他，又是一拳加一腳。
好痛！他忍不住發出痛苦地嚎叫。
誰來救救我！
他想要還手，但是渾身都沒有力氣了。再次倒地的時候，他眼角的餘光看見了一個人。
是師父。
師父，救我。
他伸出手。
但師父的眼神是那麼冷漠，她只顧吹著刺耳的曲子，什麼都不打算做。
再一次被人拉起來痛毆，他又朝師父張了張手，向她求救。
但師父還是沒理他。
任他被揍得吐血。
啊啊，說起來，師父的確沒有義務救他。
這是他咎由自取。
這是他想要弒父的報應。
他合上雙眼，接受了這個結果。
但他應該是沒錯的。
因為那個人……
咦，那個人在哪？
哈，肯定是跑到哪裡藏起來了。
像那種人……
藏起來就好，藏起來就不會看到他這副沒出息的樣子。
不知為何，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下一輪毆打。
揍累了吧。
他也好累啊。
就這麼睡吧。
他這麼麻痺自己。
他想就這麼睡過去。
但做不到！
那個討厭的聲音還有令人討厭的曲子一直在耳邊繚繞。
方文軒用盡力氣爬起來，看著眼前的鬧劇。
那個人緊緊抱著文天翔的大腿。
口中喊著什麼不要打我的兒子了。
居然還不忘磕頭。
真是難看啊。
別人的父親哪裡需要這麼難看，生氣的話早就一拳朝對方打過去了。
真是沒用的男人啊。
幹了一輩子都是平民，還恬不知恥地把改善地位的夢想扔給女兒，逼女兒偽裝為男孩。
真是個一事無成的男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
哈。
為什麼，再也笑不出……
不好笑啊。
是啊，一點都不好笑。
這種事不是一開始就知道的嗎？
那個人沒實力，沒文化，沒地位……什麼都沒。
所以那個人只能卑躬屈膝，只能向別人低頭，只能去懇求別人。
為了女兒。
……
……
“父親，這是什麼？布偶？可是我有小劍了……”
“正好發工資，所以順便買了，不要嗎？不要就扔了。”
“我要我要！”
“可以給你，不過你要答應，不準給別人看見，要記住你是男生。”
“是！”
很久的後來，我才知道，買布偶的錢是父親省吃儉用三個月才擠出來的。
父親緊緊抓住我的肩膀。
“父親，好痛……”
“對不起……”
“父親，我去上學了。”
“等等，小……萱，要不，乾脆穿這件去上學。”
父親拿出女生的校服，雙手不住顫抖。
“父親你在說什麼？我是男生，我保證不會被人發現的……要遲到了，我先走了。”
是啊，那是我自己決定的事。
“小軒你聽我說，我的新工作能賺很多錢了，哈哈，這都多虧劍聖大人趕走了那些古蒙狗……新上的學校怎麼樣？要選擇武器了？長劍怎麼樣？那可是劍聖大人使用的武器啊，真希望小軒你也能像劍聖大人一樣，為國家建功立業……”
“父親，我會努力成為劍聖大人那樣的男子漢！”
是啊，是我自己決定用長劍的。
“鎮長大人，還有什麼事？”
“我本來是不想和你說的，但我實在忍不住了。小軒啊，你父親知道你考上襄月學院的那天，就敲遍了全鎮人的大門，跪求大家出錢幫你買把武器，說是在襄月學院不能拿把破劍丟臉……我不是讓你還劍啦，這點錢分攤到每個人頭上不算什麼，你父親自己也出了許多。我想說的是，好好努力，不要辜負你父親的期待。”
那之後我就開始逼自己努力了。
是啊，父親從來都沒逼過我。
因為太難受了，所以我忘記了。
甚至連眼睛都看不清了。
看不清父親罵他時，心疼的表情。
甚至連耳朵都聽不見東西了。
暴露女生身份暈倒的時候，父親說的明明是：
“小軒，你沒事嗎？該不會是每個月那什麼吧……啊啊，怎麼辦？”
真是個愚蠢的傢伙。
我的父親就是這麼愚蠢的傢伙。
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
只會下跪，只會求人。
就連為了女兒。
也只能下跪，只能求人。
什麼嘛，到頭來，什麼都不懂的是我啊。
居然還想殺死你。
我真是枉為人子。
即使如此，你依然沒有放棄我。
為什麼要這樣啊。
你這樣，我還怎麼放棄。
還怎麼結束啊！
……
……
“放開我，老頭！”
文天翔再也忍不住了，他舉起手，朝那個僅僅一階的傢伙的腦袋重重揮下去。
沒有任何意外地命中了。
命中了方文軒。
方文軒悶哼一聲。
他忍住了要吐出的鮮血。
因為父親在下面。
他隨時都要倒下去，但還是咬著牙支撐住了身子。
他不能倒下。
父親就在下面。
方父連忙鬆開手，起身抱住他，哭喊起來。
“掃興。”
文天翔厭惡道，轉身朝一邊依然吹笛的心蘭走去，就在他準備拔劍之際，他注意到不遠處有人用魔導槍對著他。
“你想襲擊學生會成員嗎？”
“我只見到有人襲擊我的隊友。”劉天一手舉槍，一手拿著留影石晃了晃。
“有趣，你準備誣陷我？”文天翔毫不畏懼，儘管從中段來看，明顯是他有問題，“你認為會有人信你嗎？”
“我聽說某個副會長最喜歡暴力執法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劉天明知故問。
“既然知道，還敢威脅我，你一定是”文天翔面容更加猙獰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可是文明人。”劉天把槍收起來，露出欠扁的笑容，“不如這樣吧，第十輪常規賽如果你們能贏，我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我還讓你隨意毆打，怎麼樣？”
“你這是在挑釁我？”
“沒錯，敢不敢接？”劉天抬高頭，藉著稍高的地勢，強行俯視他。
沒有理會劉天，掃了心蘭一眼，文天翔咧嘴一笑：
“我接受了。”
說完，他轉身離去。
“喂，你不問輸的賭約嗎？”劉天衝他背景喊道。
“不需要，我是不會輸的。”文天翔頭也不回。
“這旗子都插滿身了，還想不輸？”劉天燦爛地笑了，這時，他發現方父扯住了他的衣角，不遠處方文軒躺在地上，一臉痛苦。
“大人，請救救我的兒子！”方父連連磕頭。
“放心吧大叔，心蘭已經在救了。”
方父連忙回頭，這才注意到，在心蘭的笛聲下，方文軒的傷勢漸漸好轉，他連忙走到心蘭身前磕頭以示感謝。
很快，方文軒就醒轉過來，慢慢走到父親身邊，攙扶他起來。
“父親，我們走。”
“等等，你的傷還沒完全好……”方父著急。
“師父已經累了，我們回去吧。”
拗不過方文軒，方父只好陪他回去，沒走多遠，方父就老淚縱橫。
“對不起，是我錯了……”
“父親什麼錯都沒有。”方文軒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卻又異常堅定。
“我……”方父想要說什麼，卻發現女兒也淚流滿面了。
“父親沒有錯，錯的是我！我什麼都不說，遇到不順心的事，只會把責任推到父親身上……”
“不！是我鬼迷心竅了，我不應該給你那麼大的壓力，我只想著怎麼在別人面前炫耀你，從來都沒考慮過你的感受，我真的不配……”
“不！是我的錯……”
“不！是我……”
兩人不再走了，相互跪在地上認錯。徹底說累以後，兩人才相互攙扶起來，沉默地動身。
“小軒……”遲疑了許久，方父開口，“以後，你就做你喜歡的事吧……我雖然文化不多，也知道現在世道已經不同了，即使是女子也可以封爵。”
方文軒沒有答話。
“……對不起，一不小心又想著爵位的事了，你討厭我說這些吧，對不起，我一直都有感覺的，但我以為你是在學校裡受到了什麼挫折，畢竟你以前是那麼努力，我不想讓你就這麼放棄了，如今看來是我誤會了……
做女子也好，我老了，最近愈發想要個女兒，身份資訊不用擔心，大不了我多求那些傢伙幾次，你知道的，我這人別的本事沒有，求人很有一套。你們讀書人都愛說什麼男兒膝下有黃金，還真不是騙我，這不跪著跪著就把黃金兌現了嗎？哈哈，所以你放心好了。
不過你要記得找個好男人啊，不要找個像我這樣沒用的男人，唉，當初連你母親都保不住，我真是沒用，本來還想讓你成為一個出色的男……啊，剛才的不算。
這巨劍是心蘭殿下選給你的吧？我也真是笨，居然一直都沒發現，之前那把劍不要就不要了，我會去道歉的……你也不要受劍聖大人影響了，劍聖大人再偉大也不能幫我們填飽肚子，合適自己的武器才是最好的，以後才好在戰場上立功……呸呸，說順口了，對不起。
學校給你的壓力很大吧，我打聽過了，你以前很愛在這樹林的，後來被那些王八蛋欺負就不來了，真是的，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啊，不對，好像那時你還是……反正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要去老師那裡打小報告，再不行就一哭二鬧三上……三不算，用前兩個就夠了，女孩子的優勢很大，再不濟就找心蘭殿下他們，實在不行回來也好，鎮上的學校雖然差了一點，總好過在城裡受氣。”
父親還在唸叨，方文軒不知為何笑了起來，唯有眼裡仍含淚水。
啊啊，這就是我的父親。
最愛我這個沒用女兒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