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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茭白倒回被窩裡, 禮珏的主角光環真是大,在這時候讓他的男二有了一週目的記憶,還真是雪中送炭, 柳暗花明,峰迴路轉。

等一下, 有哪裡不對……

茭白登賬號,看了看四個分組裡的第一個。

這一世的緣【知己】 0/1。

岑景末躺列。

先前茭白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岑景末只和他在車裡正兒八經地接觸過一次,怎麼會把他當知己,這關係未免也太莫名其妙。現在他似乎能捋出個緣由。

分組備註小名, 是好友單方面對他的認知, 並非互相的情感。

而知己代表同道中人。

茭白捋啊猜啊, 他覺得岑景末不是今晚才擁有記憶,是進組前就有的。

那正是岑景末進第一組的原因。

為什麼呢, 因為岑景末記起來了一週目,就會想起禮珏跟他透露的老家哥哥相關。一個早該死了的人, 卻在幾大家族裡轉圈,捲起那麼多風波,沒死成,還活在戚家。

對岑景末來說, 茭白的存在過於突兀,火球一般,所過之處的軌跡都會燒燬,不見原來模樣。

岑景末以為茭白能避開原來的死局,是也有了記憶知道未來, 所以才將他視作所謂的知己,他們就是命運大海里的兩葉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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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捋, 邏輯上是能通的。

不然茭白真的想不出,岑景末吃瓜破50,又那麼快進組,還把他當知己的理由。

茭白把那幾張宛如跨越一個世紀的重逢絕戀照片刪除。既然都是知己了,那岑景末應該不會為了禮珏搞他吧?他想到什麼,進了岑景末的世界屋。

看見世界屋小黑板上的,想對下輩子的自己說――

1:在沈而銨之前遇見小禮珏,我的愛人。我想我和他是一場沒有算計的相遇。

2:不和沈而銨鬥,沒有什麼比小禮珏更重要。

3:當機會給到我面前時,我要立刻放下岑家的一切,放下權勢與榮耀,帶他走。

這三點,第一點的前半部分沒能實現,後半部分跟第二第三兩點都可以選擇,還來得及。

機會來了啊。愛人已經順利劫走,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難不成還想像一週目那樣,跟沈而銨一爭高下?

小黑板後面的問答模式,來世和今生重來,岑景末選了後者。

他重來一次,在錯誤都沒發生的時候想起一週目,老天爺的眷顧都滾到他腳邊了,就等他伸個手去撿。

現在他距離彌補遺憾,達成圓滿,只差一個字:走。

帶禮珏走。

茭白把被他攥熱的手機丟開,岑景末有心臟病,漫畫形容他指尖沾著藥味,他的體質是攻裡較差的了。那麼藥罐子沒有自知之明,偏要謀權奪愛,可不就英年早逝了,死的時候是青年時期,這個階段。

岑景末除非是傻逼,才會走老路。

茭白一通捋完,踏實多了,他希望岑景末儘快遵從自己一週目的執念,把岑家給沈而銨,帶著禮珏去國外定居。

手機響了,沈而銨打來電話。

“茭白,我查不出岑景末是怎麼跟禮珏認識的,無跡可尋。”沈而銨的語氣沉重,“我擔心他要為禮珏報仇,他不方便對付我,極有可能會找上你。”

茭白摸著額頭的紗布:“我心裡有數。”

“你也別再查那兩人的糾葛了,跟你沒關係。”他又說。

沈而銨坐在陽臺的角落裡:“那還送……”

“不送了。”茭白說,“禮珏到了岑家,我們就別管了。”

“好。”沈而銨應聲。

茭白輕嘖,他那一撞,效果是有的:“聽說你白天受傷了,怎麼樣。”

“假消息。”沈而銨道,“我會‘靜養’一段時間。”

茭白懶得去琢磨商場那些計謀。沈而銨卻主動跟他說了那個計劃。

沈氏有個元老看不慣沈而銨,想爭那位置。

沈而銨假借受傷給他機會發揮,等他拉攏了沈氏的其他異心者,沈而銨就會把他們一網打盡。

茭白聽完沒什麼想法。

手機那頭的聲音有點低悶:“是不是覺得我做的事很無聊?”

“有點吧。”茭白實話實說,他是純狗血感情流愛好者,生意上那些劇情都會跳過去,懶得看。

沈而銨笑了下:“戚叔叔不在你旁邊?”

“他在洗澡,嘶……”茭白咬到舌尖,疼得吸氣,他正想解釋是標準間,兩張床,沈而銨已經匆匆跟他打完招呼,掛了電話。

浴室的門開啟,戚以潦帶著冰冷水汽出來,床上的年輕人正對著他,白色被子凌亂地堆在腰部,浴袍鬆鬆垮垮,柔軟髮尾窩在蒼白頸部。

年輕人聽見他的腳步聲,捂著嘴塌眉看過來,濃密上翹的睫毛眨動,垂下去的眼尾紅紅的,泛著盈潤水光,像揉進了漂亮的碎琉璃。

戚以潦的氣息一頓,眉頭皺緊,他無奈又像是哀怨地掃了眼茭白,轉身折回浴室。

茭白:“……???”

別墅那邊,沈而銨低頭摩挲手機。

“而銨,你不該把你假受傷的事透露給外人。”客廳響起譚軍的聲音,他最近都沒上班,一直在自己的住處養傷,十多分鍾前特地趕過來的。

譚軍走路緩慢,鞋子在地上拖:“清理沈氏內部的計劃更是不能說。”

沈而銨在煩惱擔憂什麼,沒搭話。

直到譚軍說,戚以潦來南城沒帶章枕等人,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沈而銨遲緩地轉過頭,和上一任沈氏掌舵人極為相似的眉眼被暗色籠蓋,看不清是什麼情緒。

“而銨,我知道你看重茭白這個朋友,”譚軍坐到客廳的棕色沙發上,額頭浮著汗,“但成大事者,沒有不孤獨寂寞的,成功這條路,不能攜帶任何情誼。”

沈而銨線條不再青澀的肩背從陰影裡探出:“譚叔,你別逼我了。”

譚軍消瘦的面龐上出現一抹苦笑:“我如果不是承諾過你母親,墳頭的草都能有一人高了,而銨,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目標一致,我在陪著你走。”

沈而銨起身站在護欄前,頭頂是繁星,迎面是春季的夜風,身後是敞亮高檔的大廳,他卻像是置身在夾縫裡,漸漸被擠壓得變形。

控制不住的變形。

“戚以潦從商多年,一向遊刃有餘,攻擊性不強,卻也不弱,把握的恰到好處,他敢來這裡,不會沒有防備。”沈而銨平靜道。

譚軍沉思:“可以先僱道上混的試水。”

沈而銨的眼前浮現出茭白額頭那塊傷口,他動了動薄唇:“譚叔,我只想對付岑家。”

譚軍說:“打掉戚家,會讓你賺取更多的籌碼,到那時,岑家不足為懼。”下一瞬,他放緩語調:“你不是想早點完成你母親的遺願嗎,而銨,當機會到來的時候,聰明人都知道怎麼做。”

沈而銨閉上幽深的雙眼:“戚以潦不是沈寄,他不受任何欲|望奴役,頭腦清明,能進能退……”

“他有弱點,這次還帶過來了,正好可以下手。”客廳裡傳來譚軍的話聲。

那句話猶如揮下來的巨刃,一下就把漂動的氣流跟浮塵砍斷。

整個世界都像是遭到了暴風襲擊。

沈而銨轉過身面向客廳,他隱忍地喘了口氣,冷漠地看著譚軍:“茭白是為了我才來南城的。我比誰都清楚,他對這座城市有多痛恨,他能帶著傷跑這一趟,都是為了勸我,他不想我陷在仇恨裡。”

禮珏只是他個人的仇恨,岑家才是大仇,牽扯到他母親跟外婆。

如果讓茭白知道,他已經無藥可救,無路可退……

會不會覺得勸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流的血都白費了。

陽臺的少年歷練不夠,太容易被情感牽著鼻子走,他蹙著眉心痛苦的樣子,讓譚軍有短暫的晃神,不自覺地柔和道:“我們只要戚以潦的命,不會傷害茭白。”

沈而銨的眼珠微動,面上沒有血色:“我去年在蘭墨府親口答應他,不會再利用他,不會再把他卷進來,我一再出爾反爾,還有什麼臉面再見他?”

譚軍抬頭看天花板的燈,輕聲道:“你不知情,一切都是我揹著你做的。”

“不行……”沈而銨退了半步,背脊撞上護欄,夜風一股股地鑽進他的後領,他全身血液僵凍,“我不同意!”

“你敢背著我動茭白,”沈而銨的頭開始發疼,“我就真的一個朋友都沒有了,譚叔。”

說著小孩子不想失去玩伴的哀求委屈,可他的神情極為森然恐怖,牙齒都咯咯響,那是決不妥協的警告。

譚軍拿出破舊手錶,輕輕撫摸:“我來的路上已經得知了楮老爺子的死訊,楮東汕要麼說服他大哥對付岑家,要麼他用大哥的孩子威脅大哥讓位,他一定會為了禮珏跟岑景末對上,也不排除那兩人先結盟,對付我們。”

“而銨,商界又亂了,我們需要盟友。”他說。

沈而銨的頭更疼了,他抓著護欄支撐自己,唇色發白。

“今晚的機會放就放了吧,那你要用一用你和茭白的關係,讓他站在你這邊,他身後是戚家,”譚軍謀算著,“我們可以準備合適的稿件讓媒體釋出,造成沈戚兩家合作友好的……”

沈而銨的視野逐漸模糊,他直挺挺地往前栽到地上,昏了過去。

沈而銨被緊急送去醫院,譚軍守精神支柱一樣守著他。

我上次說過,病人腦中有一塊碎片的位置比較危險,不能透過手術取出來,只能保守治療。

不要讓他的情緒起伏太大。

……

沈而銨在做夢。

夢裡他在蟶山,還是個幾歲的小男孩,母親叫醒他,給他洗臉,讓他穿上新衣服。

母親為他扣釦子,拍拍他的衣褲,粗糙的手捏他凍紅的鼻尖,病弱的臉上帶著笑,她說,我們銨銨就要有新家了。

不要,我不要下山,我不要新家……

沈而銨出國治療一事,茭白是從戚以潦口中得知的,他沒法跟沈而銨取得聯系。

好在譚軍雖然用仇恨綁著沈而銨,但也是最想他活著的人之一。尤其是大仇未報的時候。

氣溫漸漸上升,蘭墨府院子裡迎來了蜜蜂,藤蔓裡都有嗡嗡聲。

茭白每天都堅持復建,寫字,學外語。到五月份的時候,他已經不坐輪椅了,只是走得不快,也不能奔跑。

沈氏掌權者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楮家經過一番窩裡鬥,楮東汕成了當家主,他似乎不再是從前的紈絝公子哥,關起門臥薪嚐膽。

岑家出奇的太平,商界也是。

鬱嶺沒有找過茭白,鬱響也沒。茭白不會主動找他們兄弟倆,免得讓他們被狗血困住。

五月中旬,姜焉給茭白轉了八千八。

姜焉發過來一個吹愛心的表情:你借我的一千兩百萬加上利息,我按月還,可以嗎,親愛的。

茭白無所謂,姜焉能給他還錢,說明債已經還清了,這是好事啊。

儘管那樂隊還半死不活。

姜焉願意養夢想,始終不想放棄,茭白沒什麼好說的。

茭白問姜焉,追卡倫追得怎麼樣。

姜焉發來一張照片。那是兩個影子抱在一起的畫面,怪俗套的,也怪浪漫。

茭白:追到了?

姜焉:n,這是我要出的歌封面。以後我只讓事業幹我。

“……”

茭白琢磨兩個月下來,主角受的支離破碎身體肯定好得差不多了的時候,網上就來了新聞。

岑家太子爺要結婚了,哭倒了一大片粉絲。

茭白沒在微博上搜過豪門那幾位,他這一搜才發現他們都有超話。

財經超話。

沈而銨的超話排名最高,粉絲超多,堪比明星,美強慘就是牛批。

其次是岑景末那唇紅齒白的貴公子,他的婚訊被爆,微博都炸了,熱度高得離譜。

不止超話,竟然他媽的還有cp。

戚以潦就被拉了各種cp,那幾人全和他配對。

成熟優雅,自帶神秘色彩是百搭型。

茭白有種回到上輩子的錯覺,他一邊刷微博,一邊從嘴裡冒“我草”。

大半天刷下來,茭白可算是搜到了岑景末的準新娘,那姑娘穿蘿莉裝,咬著手指眼巴巴地看著……掉在地上的奶茶。

那不就是女裝禮珏?

茭白皺著臉看了又看,禮珏怎麼傻里傻氣的。

“白少,岑家送了請帖。”戚二風風火火地走進這片綠蔥蔥的陰涼之地。

這是戚爺叫人給白少設計的森林小窩,可以呼吸新鮮空氣,還能曬到微弱的散光,很適合有皮炎的人夏天窩進去看書睡覺。

茭白躺在藤椅裡,翻翻燙金的請帖。

新郎:岑景末。

新娘:王玉。

嘖嘖,岑景末大可以帶他的小禮珏去國外登記結婚,過二人世界,他在國內這麼鑼鼓喧天的大辦,不知道打的什麼算盤。

鬱嶺的活躍度遲遲沒破50,契機到底是鬱響,還是在岑景末身上?

茭白煩得很,他撈了隨風撩他肩頭的枝條,從上面拽下一片綠葉,沿著經絡一點點撕碎。

撕沒了,茭白起身回屋,他從冰箱裡拿了碗冰淇淋,一路吃著去了戚氏。

這次他真的沒什麼目的,就是單純的想接戚以潦下班。

屁。

他想去參加岑景末跟禮珏的婚禮。

這種不得不往狗血裡滾的日子,就快要擺脫了,再堅持堅持。

茭白心事重重地幹掉冰淇淋,打了個巧克力味的嗝,他讓戚二在超市外面停車。

不能空手去啊,得買點東西帶著。

戚二看茭白挑選果籃,他抽著臉通知老大。

字還沒打全,手機就掉到了腳背上,再一滾,趴在了碎石子路上。

白少在看超市門口的花。

白少拿起了花。

玫瑰,是玫瑰!!!

戚二撿起手機,快速給老大打電話。

待會兒得直接去頂樓,可不能讓公司員工撞見。

茭白不知道戚二在群裡發瓜,他蹲在花堆裡挑玫瑰,一支兩支地攏在一起。

玫瑰有好幾種顏色,茭白一樣挑一種,稍微有點蔫的都不要。

好歹是他兩輩子第一次送花,怎麼也得鄭重些。

“同學,你要買多少?”老闆過來問。

茭白拉下口罩,露出悶得微紅的臉:“有活動?”

“一支八塊錢,你買六十六支以上,我給你去掉零頭。”老闆很好說話。

“六十六支,太多了吧,拿手裡好他媽顯眼,求婚似的,太高調,不需要那樣吧。”茭白嘀嘀咕咕,繼續撥找好看的玫瑰。

“求婚?”老闆很會捕捉關鍵詞,“那六十六是不行,九十九的寓意好。”

茭白:“……”

“你是給你親人買的嗎?”老闆提議道,“花還是當事人買才有誠意。”

“我自己買的。”茭白說。

老闆的眼神有點古怪:“那你早婚啊,同學。”

茭白要吐血。

超市貨架裡面傳來腳步聲,有人要從茭白這過去,禮貌地出聲:“能麻煩你讓一下嗎?”

茭白挪了挪身子,鼻息裡衝進來一股很好聞的香味,他下意識抬頭,入眼是一張陌生面孔。

是個很溫柔的男人。

沒見過,可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男人一步步地走到櫃檯那結賬,茭白多看了一眼,他正要收回視線,手一下抓緊玫瑰,花刺扎到了他的手指。

茭白連滲出來的血珠都顧不上擦,他飛快檢查賬號列表,直奔第四個分組。

一生難忘【最熟悉的陌生人】 1/3。

線上的那位“百”字頭像是亮著的,頭像邊沿是豎琴海豹的爪子圖形。

茭白蹲在花前,半天沒動。

男人已經結好賬,拎著購物袋要走,細看的話能發現他一條腿不太靈活,微瘸,他見茭白直勾勾地看著他,疑惑地問道:“你好,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茭白慢慢站起來,膝蓋骨頭作響,他扯起唇角,笑得惡意而詭異:“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