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的訊息總是送得很快。
可能是因為下雨的緣故，野店裡的人逐漸多了起來，這裡不是京城也不是什麼繁華富貴的地方，可這裡依舊來了這麼多人，所以老闆看向他們的時候多了幾分警惕，因為他們很可能都是江湖中人。
所以老闆很通透的坐在櫃檯前低下了頭，江湖中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只想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而如果想過好自己的小日子，最好什麼都聽不到。
老闆是聰明人。
“聽說了嗎，華山派大弟子令狐沖這幾天接連動手，殺了好幾個嵩山派的人了。”
“可不是，嵩山派的人都慌了。”
“嵩山派的人會被一個華山派大弟子嚇到？這訊息可信嗎？”
“怎麼不可信，恆山泰山弟子都有見過，甚至華山弟子行走江湖的時候也見過令狐沖出手。”
“乖乖，曾經聽說華山派大弟子令狐沖俠肝義膽，怎麼突然之間如此大開殺戒！”
“誰知道呢，上次據說魔教東方不敗被困少林寺，還是令狐沖救出來的。還有還有，東方不敗下了山便大開殺戒，可據說又是令狐沖出手傷到東方不敗，才讓東方不敗離開。”
“照這麼說令狐沖是入了魔教了？但是不對啊，入了魔教又怎麼會跟東方不敗打起來，最重要的是，令狐沖就算是華山派大弟子，怎麼可能是東方不敗的對手，還傷到東方不敗。”
“怎麼不可能，東方不敗都下令了，魔教弟子們全都在找令狐沖。”
“令狐沖這是怕了，準備拿著嵩山派的人頭去給東方不敗送禮呢。”
老闆低著頭哼著小曲兒，時不時抬頭瞄一眼不斷被送上去的酒壺，那都是銅板。
只是老闆有些好奇的是，自家這荒郊野店今天突然多了個年輕人，看著二十七八的樣子。他不像是江湖中人，可坐在一群江湖中人裡卻沒有任何格格不入。
他就這樣安靜坐在角落喝著酒，而後以一種思索的表情注視著大堂裡高談闊論的其他人。
那個人很特別，留著兩撇鬍子，看上去就像是四條眉毛。他的表情極為沉醉，自家這寡澹如水的酒在他口中似乎變成了絕世佳釀，那種陶醉的表情，讓老闆經不住自己打了一壺嘗了口。
依舊澹如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喝出那種表情。
“真是個怪人。”
老闆心中滴咕一句，隨後重新低頭數錢。
而在角落裡，陸小鳳安靜坐著，一路走來聽到的訊息也跟這些人討論的東西差不多，五嶽劍派似乎已經給令狐衝定上了魔教的標籤，就等著他自己公佈呢。
“可如果，殺人的人不是令狐沖呢？”
陸小鳳輕聲沉吟一句，誰料話音落下，整個大堂突然沉靜了下來，隨後才傳來一陣鬨笑。
“年輕人，如果不是令狐沖還能有誰，難不成華山派的人也能認錯？”
坐在正中央的壯漢說著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舉起碗敬了一碗，陸小鳳隨即回了一杯。
“如果是其他人，再怎麼說也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況且還有人見過令狐沖殺完人之後，跑到河邊清洗臉上的血跡。連血跡都能洗掉，若是易容怎麼可能洗不掉。”
陸小鳳聞言搖頭：“可如果是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呢？”
“怎麼可能？”在場眾人同時反駁。
陸小鳳深吸一口氣：“長相完全一樣，聽起來實在不可能，可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所以這位公子認為令狐沖是被冤枉的？”
“冤不冤枉，重要嗎？”陸小鳳說著一笑，嘴上的兩道小鬍子一抖一抖，竟是自帶三分風流，“聽聞華山派以紫霞神功名動江湖，更是有兩門劍法，一門名為養吾劍，另一門名叫希夷劍，大音希聲、浩然坦蕩，可按照嵩山派的人死時的樣子，分明不像是出自這兩門劍法。”
“公子這就有所不知了，華山派的武功加起來能傷到東方不敗？令狐沖能傷到東方不敗，我看啊，八成是令狐沖入了魔教，能讓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劍法突飛勐進，恐怕只有魔教教主東方不敗的葵花寶典才能做到。”
“希望是這樣。”陸小鳳聞言不由得嘆息一聲，“如果是這樣，江湖中只需要面對一個令狐沖，或者說東方不敗第二。”
“公子此話怎講？”方才說話的壯漢終於開口，“多出一個東方不敗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如果令狐沖是被冤枉的，那麼便證明江湖中多了一個無人知曉的人，在幕後製造了一個令狐沖，一方面殺了嵩山派數十人，另一方面又將令狐沖送到了五嶽劍派對面。在下妄加猜測，不知可是公子心中所想？”
陸小鳳臉上終於露出被理解的笑容，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見跟自己對面的角落裡同樣坐著一個人。
一身白衣，一把摺扇，一身男兒裝，聲音卻聽得出來的確是個女人。
況且，沒有喉結。
能有這樣打扮的人，陸小鳳只聽說過一個，而且這個名字在浮現出來的時候再也抹不掉。
“護龍山莊，玄字第一號密探，上官海棠！”
被說出了身份，角落裡的人也不生氣，反而起身徑直來到陸小鳳對面坐下，這才問道：“五嶽劍派亂成現在這種樣子，公子來這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可我這個人天生愛湊熱鬧，哪裡有熱鬧，哪裡就有我陸小鳳。”
陸小鳳說著擠了擠眼睛，這樣的動作在他身上絲毫不見油膩，反而多了幾分難得的風流倜儻。
上官海棠見過不少年輕才俊，可眼前的男人依舊給她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他應該是一個很有趣的人，也是一個很適合交朋友的人。
“陸小鳳，聽上去像是一個女人的名字，江湖中從來沒有聽過你的名字，五嶽劍派此刻太過危險，在下還是勸公子一句，沒必要為了看熱鬧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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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陸小鳳依舊搖頭，甚至眼裡還有了幾分期待：“這裡的人都信令狐沖是殺人兇手，可我不信，我賭有人在做局。”
“哦？陸公子對你心目中的幕後之人有興趣？”上官海棠平靜問道。
“如果我猜的是真的，幕後之人一定是一個很有趣的人呢。”
“為何，你不怕他殺了你？”
“死了那麼多人都是嵩山派的，而恆山派的小尼姑們作為旁觀者竟然沒事，證明他不是一個亂殺人的人。”
陸小鳳說著起身，也不管外面飄著細雨，徑直朝著野店外走去。
“再過一段時間，上官大人一定會聽說我的名字。”
“我叫陸小鳳。”
“四條眉毛的陸小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