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乞流工廠,廠長辦公室。
一盞檯燈是唯一的光源,照亮牆上的紅字標語,“晚十點後禁止用電”。
白臉面具的二伯郎,與黃臉面具的歪嘴靈童視而不見。
二伯郎語氣森冷,“施海啊。”
他的臉整個被面具遮擋,表情不得而見,但光聽語氣,他的心情很壞。
歪嘴靈童接過話頭,“明天記者還會來圍著,這幾天的船,都出不去了。找幾個槍手殺幾個?警告他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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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郎的吊梢眼橫過去,“你痴的,不看報紙的嘛?廣府林白案死了一個記者,去圍堵柳帥的記者更多了。這當頭殺幾個記者,怕他們不知道我們這有貓膩?”
歪嘴靈童冷哼道,“那你說怎麼辦?”
二伯郎面具底下傳出來磨牙的聲音,強忍著燥氣,“不能怎麼辦。等吧,等風頭過了,再辦公事。”
歪嘴靈童不滿,“就這麼算了?”
他曉得二伯郎的性子。心胸狹隘。
果然,二伯郎陰鷙地笑道,“自然不能就這麼算了。施海,斷鬆手?好大的名氣啊。練氣七層的武林高手?呵呵……開導開導他,給他點教訓。”
歪嘴靈童歪了歪頭,“誰去?”
“我怕一個沒忍住宰了他。你去。”
歪嘴靈童沒廢話,“好。明晚。”
練氣士,每三層一個坎,四層陰陽氣刻數大幅增加,七層罡氣護體。
儘管可以藉助陰兵陰甲擊殺餓鬼,但高階練氣士,於武道上,沒有一個真正的弱手。至少也是沙坪光那個層級,沙坪光困於練氣三層,是因為年弱體衰。
諸多因素相加,儘管練氣士在戰爭中是不值一提,但是在捉單廝殺中,堪稱強力。
真要正面對上,歪嘴靈童不一定就是練氣七層練氣士的對手。
練氣七層以上的高手,哪怕榷運局,也沒幾個,個個有名有姓。
但既然敢放言給施大海一個教訓,他二人自也不是狂妄自大,空口白話。
窩在沙發裡,二伯郎撫摸著自己臉上的面具。
霸道,刁毒,詭奇。
力量不是只有一種。
歪嘴靈童正面對上不一定是施海的對手,但手段詭奇,給施大海個教訓,然後全身而退。
僅僅如此的話,易如反掌。
…………
夜間的雨到半夜就消了。
東天角上,太陽才剛啟程,銀紅的天色漸漸向西邊薄淡了下去。成了一種淡青的顏色。
又是晴朗的一天。
西晉路上各路攤販的吆喝聲,人力車伕車把上的車鈴,西水河上譁啦啦的起帆聲,漸漸連成一片。
吳青與施大海一夜的工作到此為止。
告別了施大海,吳青向榷運局的方向走去。
施大海了一個懶腰,目送著吳青的背影融入人流中。
他笑了笑,喃喃自語道,“老沙啊老沙,你難得沒看走眼一次,卻塞給了我當徒弟。”
儘管沒有將吳青對戰武屍食鶴的全程看下來,但施大海心裡對吳青的印象,一個武藝出眾是跑不掉了。
十二山級的肉身鬼,生前還是一名出色武師。能將其搏殺掉的凡人武師,不多。
這在當時,著實震驚了一下施大海。
儘管這徒弟有些小心思,但在施大海眼裡,這無關緊要,聽話就好。到目前為止,吳青就很聽話,肯幹。
武藝好,聽話,肯幹。
能順利渡過試署期,被實授的鹽務巡警,大都如這樣。
有一點,施大海從來沒有和吳青講過。
能夠順利渡過試署期的新鹽務巡警,只有不到三分之一。
即使有帶教師傅的幫襯,但缺少玄秘手段的試署期新警,面對各種詭異,難免會死得莫名其妙。
原因很多。新警的自以為是。遭遇的邪祟,其手段的不確定性。或者更乾脆地連帶帶教師傅一起下落不明。這種例子不多,但也不少。
譬如上一組水西夜間巡警,就死得無影無蹤。施大海被支來水西,除了能力出眾,外派到鄉下太浪費之外,也有要查一查此案。不過目前還沒頭緒。
“只是通過率低這種事,就沒必要講給新警知了,要不然給他徒加壓力不是。”
施大海拖沓著皮鞋,每邁出一步,腳後跟得在地上拖出老遠,灰塵被帶起,灰撲撲地一直跟在他身後。他走的不慢,但怎麼看怎麼彆扭。因為模樣懶散。
正常來說,他一早下班後,用過早點,歇一會,就會去尋個三等妓院。
不是一二等妓院,一二等妓院太貴。
也不是四等妓院,四等妓院太慘。
按理說他官俸不低。施大海不是新巡警,官俸的發放比軼一等科員,每月五十多塊。還時常有禮金酬資。但他一月該有三十天宿在妓院。
照他這種花法,別說一等科員,怕是只有一等科長才能每日在高檔妓院過夜。靠的還不是俸祿,是官銜。
而且雖然施大海沒結婚,但不是沒有家人,有一老父,住老宅裡,靠他俸祿過活。只是他不常回去。
綜合比價之下,三等妓院,於他最適宜。
公口巷,翠香室。
“施爺,您來啦?”翠香長的一般,但是嗓子甜,善解人意。
施大海也常光顧。但施海和別的窯皮(妓院常客)不同,他不幹那事,光聊天。翠香就也喜歡這位差爺。
畢竟這種事做多了也膩。
沒比妓女更膩這事的了。
施大海笑眯眯地摟了過去,耳朵卻抖動了下,才扎進翠香室大門的腦袋一個後仰,偏頭向翠香室隔壁屋眺去。
木門半遮半掩,一個穿巡警制服的禿頭男堵著門,門後隱隱約約可以聽到尖叫聲。
很淒厲。
施大海眼神一冷,問翠香道,
“你這隔壁是?”
翠香的神色有點不自然,“新搬來一對小夫妻,估摸著是外埠人,不熟悉咱們這片情況。”
不熟悉的意思就是,不知道這個公口巷,全是妓室下處。
施大海鬆開翠香,退步出來。
翠香叫道,“爺?”
施大海回了一個笑臉,“等會來。”
說著走到隔壁屋前,門頁後的禿頭巡警滿臉橫肉,非善類,覷了施大海一眼,看見施大海身上的制服,說不上冷淡還是熱情,
“這位朋友,我們所長在裡頭抓私娼,補妓捐,您去別處逛逛?”
大乾民國的妓行,是合法行業。合法行業,就得交稅,妓行的稅,叫妓捐。
私娼就是沒有取得證件的妓女非法營業,不上稅的。就常常會被餘江巡警廳的巡警查處督罰,迫使其補繳妓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