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閉》電影全長110分鐘, 比祁唯羿之前拍過的幾部都要短。
可拍攝週期卻很長,從八月開機拍到十二月中旬, 才終於迎來尾聲。
祁唯羿看到的鏡中自己,換上四十歲妝容,鬢間多了幾絲白髮, 感官已經麻木了。
他就算老了,也是世界上最英俊的老頭!
“我聽導演說, 你的戲再有兩天就該殺青了?”文鳶仔細染了幾根白髮, 等待染髮劑上色的過程中,隨意跟他閒聊兩句。
“嗯。之後我死了, 劇情還在繼續,可都是別人在演了。”想到自己能提前殺青, 祁唯羿忽然興奮起來,伸了個懶腰說,“拍戲好辛苦!等殺青之後,我要好好休息幾天。”
文鳶為難地的看著他,“恐怕是不行啊,到年末了。”
年末, 各種舞臺、晚會、頒獎禮扎堆。聰敏那邊邀請函已經堆的像雪花似的,實在沒辦法全部推掉。
聽出他話語外的意思,祁唯羿表情瞬間垮下來, 抱住自己瑟瑟發抖的說,“我真可憐。在劇組要被孟衡壓迫改劇本,殺青之後還得跑通告。世界上, 沒有比我更可憐的小孩了。”
“誰讓你紅啊。”
祁唯羿剛出道那會,還新流量,很多人斷言他兩個月就糊了。
而今兩年過去,他非但沒有糊的跡象,還成為毫無爭議的頂級流量。連國民男團first,都不知不覺給他讓了路。
“我紅是應該的。”崽崽沒有逼數的說。
今天拍攝小駒生平的最後一天,席君原劇本中只有寥寥幾句。後來經過祁唯羿修改,加了幾個鏡頭,讓角色變得完整許多。
孟衡拿到新劇本時,差點想給祁唯羿跪下,求求他別演戲了,改行當編劇。
祁唯羿糟糕的演技,每次拍戲都得卡個十次八次。給出的劇本卻非常完美,壓根不需要任何修改。
“我真的能拿最佳編劇獎嗎?”祁唯羿非常關心過家家的問題,迫切的想要湊個編劇獎盃。
“可以。席老的劇本肯定能拿獎,你替他修改,也算是編劇的一部分。”孟衡知道席君的習慣,跟祁唯羿保證道,“我師父對得獎不在乎,到時候公佈獎項,肯定是你去領的。按照這個劇本質量,你能領的還不止一個。”
“我過家家,要一個就夠了。”祁唯羿擺著手指,數了數,仰起臉嚴肅的給他說,“我還缺一個最佳電影獎,靠你了!”
“我盡力…”為過家家大業努力工作!
孟衡悲哀的想,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淪落至此。
生命裡最後一天,小駒從廢棄的劇院中走出來,換了身他以前上臺,扮演的第一個主角的戲服,臉上帶著慈藹通透的笑容,走在陽光下面。
小時候荒涼貧瘠的街道,已經換了樣子,兩邊蓋起高高的大樓,擴寬的大馬路上還有飛馳的跑車,一切都是欣欣向榮的樣子。
街上的人們歡笑嬉鬧,沉浸在新世紀將要到來的喜悅中。來來往往有人認出演員小駒,紛紛跟他打招呼,眼中露出羨慕的表情。
是出現在電視上的人啊,在那時候,演員已經變成非常了不起的職業。
小駒像往常那樣,回應路過每個人的問候。他穿過長長的街,走進小蓮剛買下的小洋樓。
兩層樓房帶著花園,裝修非常氣派,像是曾經市裡最豪華的那棟樓房。小蓮拿到一個很好的劇本,問他要不要跟自己合作。
“不了,我有別的安排。”小駒拒絕小蓮,給她說了幾句朋友之間的問候。
他語氣始終平靜淡定,沒有透露出任何將死的悲哀。
只是臨走時交代的比較細,跟小蓮說了幾句期望和祝福的話。
小蓮應下,扒住門框望著小駒遠去的背影,似乎感知到什麼,目光裡夾雜著未說的千言萬語。
小駒之後又去找了王飛。他家中幸福美滿,孩子已經三歲了,遠遠見到他就喊叔叔。
“你怎麼來了?”王飛見到小駒,明顯非常意外。兩個人雖然是朋友,可現在身份已經有了雲泥之別。
他沒有主動找過對方,畢竟小駒已經是當下最紅的大明星了,自己巴巴貼上去,搞得像高攀似的。
祁唯羿跟王飛最後一場合作戲份,他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比最開始見到時變了一點,眸底深處的絕望與麻木已經消失了。
只是他看自己時,眼中總帶著感激,彷彿下一刻開口就會說,“你是個好人。”
兩人對手戲拍了三遍,都被孟導叫停。
導演讓他倆調整情緒,祁唯羿搬了個小馬紮坐在他旁邊,“你拍完這部戲,有什麼打算?”
“繼續拍戲。已經有導演聯絡我,願意給我工作的機會。”四個月前,因為沒有工作,王飛已經打算放棄自己熱愛的演藝事業。
他演了二十年戲,對拍戲有深深的執念。如果不能拍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說不定也會走上跟小駒同樣的末路。
世事無常,結果他遇到了祁唯羿。
那個第一眼看起來金貴傲慢,不好相處的年輕演員,卻對自己伸出手,把他拉出絕望的深淵。
“謝謝你,雖然你聽了可能不高興。”王飛感激的跟他說。
“我沒有不高興。只是你搞錯了,我沒有幫過你。”祁唯羿指了下孫檳,“你跟他有點像。”
當初孫檳也是,一天到晚想謝謝自己。
“你可能不瞭解,我是個非常自私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幫別人。”祁唯羿認認真真說,“我沒有幫過你,只是給你一張名片而已。”
王飛看了他一眼,依舊沒改變對祁唯羿的感激。
“我這裡還有一張名片。”祁唯羿從口袋摸出紙卡,遞到王飛手裡。
王飛接過來,上面寫了個陌生的名字,字尾是某公司策劃。
“這個節目組要我去拍一個關於演員的紀錄綜藝,聰敏說我不合適。”祁唯羿漫不經心的說,“你去好了。策劃是我認識的人,不能隨便推。”
綜藝周期短,圈粉快。
表現稍微好些,有了話題度,足以幫一個過氣的老明星翻紅。
王飛明白這個道理,他握住祁唯羿給的名片,情緒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即使相處了四個月,他還是沒懂,祁唯羿到底是個怎樣的孩子。
他看起來明明是個高傲、輕慢、唯我獨尊的人。其實心思比誰都柔軟。
真奇怪。
“準備拍戲吧,我後天就走了。以後你想看我,很不容易的。”祁唯羿得意的叉了會腰,神氣活現的跟他說,“要真的想謝我,起碼要達到離開劇組,你也能跟我說上話的高度。”
“我會的。”王飛說。
祁唯羿滿意的笑了下,“很好,以後又多了一張長期飯票。”
重新開始拍攝,小駒把幾張存款票子給王飛。
“你兒子叫我一聲乾爹,這些就當我供他上學的心意。”小駒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目光平靜看著王飛,眸底深處透著堅定和淡然,“錢財是身外物,我已經不需要了。”
之前祁唯羿演不好這幕戲,他遞支票時,總有種‘我拿錢扔你一臉’的氣勢。
跟王飛聊了兩句,再拍的時候,語氣和表情都很自然。
最後,小駒去找了自己的徒弟。
徒弟已經成功出師很久了,拍了幾部戲,已經小有名氣。在家人和師父的幫助下,一路走得順風順水。
見到師父,他激動的跑過來,跟師父講述最近見聞和未來安排,說自己有多少片約,賺了多少錢。
小駒聽他說完話,欣慰的點點頭。
“以後就交給你了。”這是他在世的最後一句話。
徒弟沒聽明白,以為師父只是正常囑咐兩句,答應的很乾脆。
訪問舊時的幾位好友,再回到劇院門口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這片地方要重新建設商業街,兩邊建築都已經拆掉,就剩孤零零的話劇院,門口的匾額已經泛黃。
他剛來時,這裡熱熱鬧鬧,趕來看話劇的客人往來不絕。現在時代要結束了,話劇院也註定要被碾碎在歷史的車輪下。
小駒抬頭盯著匾額,瞧了好一會,才慢吞吞走進去。
他緩緩關上那扇木門,從旁邊架子上拿出準備好的火柴點上,引燃了角落的稻草堆。
熊熊烈火中,他回頭看了眼。
火光映亮那張已經上了年歲,卻依舊動人好看臉。
透過火光,彷彿又回到十五歲那年,在街上遇到師父。
“我瞧你很有靈性,跟我學演戲吧?”
從那之後,他心無旁騖,決心把演戲當做一輩子的事。
本以為一輩子很長,結果也沒他想的那麼長。
小駒轉過頭,緩緩登上戲臺子,定定站在那裡。
火光從四面八方湧來,將他整個吞沒其中…
直到最後一個鏡頭的結束,孟衡愣了幾分鐘,才慢悠悠喊出透過。
祁唯羿立刻從上面跳下來,周圍的人還沉浸在的劇情中,有人悄悄落了淚,只有他出戏最快,已經完全從‘小駒’的角色中抽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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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完了!”祁唯羿高興的喊了聲,蹦蹦噠噠跑下臺。
席君守在攝影機後,望著祁唯羿的模樣,連連點頭誇獎道,“小後生,你演的真好,而且越來越好。”
“對啊對啊!”周圍人連忙附和,圍住祁唯羿瘋狂吹彩虹屁。
崽崽眨了下眼,認真提問道,“那你覺得,我能拿影帝嗎?”
剛才還誇獎他的人陷入沉默。確實,祁唯羿演技過得去,但跟影帝的標準比,確實差了許多。
只有席君拍拍他的胳膊,篤定的說,“肯定能,小後生這麼優秀!”
“拿不到你賠給我?”
席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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