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漓也後悔當時放過乞活軍。
但問題是後悔沒有用，而且那時候他們就算想平叛，其實也做不到。
因為太湖義軍雖然沒有接受乞活軍，但也沒有接受大瀚。
準確說，當姜雲龍扯破陳家那虛偽的面目時。
唐人中的真正豪傑，根本就不會信任陳家。
對於朱邦淵而言，留著乞活軍作為隔離帶，避免自身被大瀚吞併，是十分重要的。
本來太湖義軍是真的有心加入大瀚。
紅巾軍太強了，魔宗太惡了。
而韃子，那是該殺光的地獄惡鬼。
那個時候，陳家是天下反戎義旗所在，人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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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願意打打殺殺，過一個太平日子不好嗎？
可問題是姜家離開後，大江幫最後的一點反抗，被陳家湮滅了。
當時陳漓還以為不過是一件小事，哪怕是齊家、顧家脫離了，他們還有足夠的人手，還有足夠的人心去重整旗鼓。
可事實他們想錯了。
陳雲的“自殺”，間接認錯，逼死三大長老。
等同與陳家承認了姜雲龍的話，更直接讓大江幫，大瀚的根基徹底倒塌。
如果有時間，半年幾個月都好，陳家還是可以依靠掌握的嫡系軍隊，控制大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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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雲龍、韃子沒有給。
尤其是後者，他們不願意看到大瀚重新恢復。
“退下吧。”
陳漓讓這名百戶去休息，然後看著陳勇等心腹。
站在這裡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都姓陳。
“阿鋒，你怎麼看？”
陳鋒表情冷漠，他父親陳強升的戰死，讓他有恨不能出。
對於陳漓的詢問，根本不願意回答。
要不是自己姓陳，有守護家族的責任，他早就帶著家人離開江城。
在他眼裡，他父親的戰死，有一半是陳友亮造成的。
要是陳友亮早點出兵援助右衛軍，哪怕是左衛軍，都不會鬧出後面那些事來。
陳友亮自作自受就算了，卻害死了無數人。
更讓如今大好局勢，一朝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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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漓嘆口氣，說道：“鋒哥，如今我們陳家都變成了這個樣子，你還在怪罪我父王嗎？”
陳鋒冷眼道：“不敢怪罪。”
不敢，那就是還怪罪了。
陳勇等人沒說話，說到底這件事，的確是陳友亮幹的不地道。
陳漓說道：“鍔州三府必須有人鎮壓。”
“勇叔，如今姜家正式出面，反叛大瀚，三府是他們的根據地，更是錢糧富足之地，唯有你親自看守，我才能放心。”
陳勇點頭道：“殿下放心，交給我便是。”
陳漓扭頭看向陳鋒，說道：“鋒哥，你之前就在右衛軍，與各個府衙、駐軍熟悉，又是我陳家人，”
“勇叔負責大局，這副將由你來擔任，負責監控府衙、駐軍。”
“還請你看在陳家的份上，繼續用心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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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鋒澹澹道：“以我之見，想要掌控三府二十一縣，就必須大換血，把各個分堂、知府、知縣、駐軍千戶、百戶等全部換掉。”
“還有那些地方小家族，他們同樣與姜家聯絡緊密，必須剷除。”
陳漓皺眉道：“如今局勢動盪，高壓政策，怕是會引發他們的反抗，到時候引發大亂，姜家趁機西進，我們又該如何？”
陳鋒冰冷道：“我們不這麼做，姜家就不來了？”
“就不能收買他們？”
陳漓說道：“以高官侯爵收買。”
陳鋒說道：“都這個時候了，是虛假的官位重要，還是身家性命重要？”
“你不殺一些人，如何能把他們震下來？”
陳漓考慮後最終還是搖搖頭。
倒不是他下不了這個決心，連三大長老都被他逼死，一些從沒見過的豪紳家族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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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心認為，現在大瀚不能輕易動刀子。
亂世之中，這些人可不是路邊的野草，你想割就割。
他們手裡也是有刀劍的。
他懷疑，只要陳鋒殺幾個人，第二天這些的親屬家族就帶著姜雲龍入城。
尤其是現在陳家失去了大義。
“不能殺！”
“維持他們，只要勇叔掌控一萬大軍還在，他們就不敢動彈。”
陳漓說道：“乞活軍雖然佔據了團山、陵州、安慶、池州四府，但兵力不足，其次馬上就是十二月，不宜動兵。”
“我們可以依靠這段時間，重新調集軍隊。”
“等到了明年，就正式出兵，滅了姜家這些逆臣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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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鋒閃過失望之色。
最精銳的團山大營，都變成這個樣子。
大喊其他軍隊又會如何？
而且那些割據地方的駐軍，真的樂意出兵，討伐乞活軍嗎？
他想了想，覺得不可能。
要是陳漓這次打贏了韃子，說不定這些地方駐軍畏懼下，不敢不出兵。
但現在？
難道他們不想成為第二個姜家，成為第二個乞活軍？
說到底，陳家的實封，還有威望的掉落，讓這些人伸出了無數野心。
有了不該有的野心，自然不願意交出自己的軍隊，為大瀚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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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瀚，真的完了啊。
陳鋒心裡無比痛苦想到，尤其是自家父親辛苦一輩子，到頭來變成這個樣子。
幸好他戰死了，否則還不得與陳友亮拼命？
“殿下，石城知府、駐軍千戶帶衙役、駐軍來犒勞我們了。”
一名左衛軍打斷了他們的沉默。
陳漓起身，一改愁容，微笑道：“快請。”
稍後，石城知府、當地駐軍千戶就一前一後一起過來，跟隨一起的還有當地主簿、百戶等人。
“拜見太子殿下。”
“各位請起。”
陳漓與他們交流一陣子，最後再三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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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戰敗，就在於姜雲龍與吳起聯手，背叛大義，偷襲我們，以至於團山失陷。”
“我知道你們以前與姜家關係緊密，但現在姜雲龍他們與韃子聯手，該斷的聯絡就必須斷。”
“否則將來史書上，就會記載你們與姜家的累累罪證，遺臭萬年。”
“是，殿下，我們早已經與姜家沒有往來了。”知府慌忙說道。
幾名駐軍軍官面面相覷，要不是有陳漓等人在場，早就嘴角嗤笑。
姜雲龍會跟韃子聯手？
別開玩笑了，他們家與韃子的仇恨，江南有幾個不知道？
姜雲龍的爺爺可是活活被氣死的。
姜雲龍自身更是殺了多少韃子。
這種栽贓嫁禍，未免可笑，能騙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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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漓也知道，這種話騙不過他們，但沒關係，他的目的也不是讓他們相信。
“韓知府，麻煩你回去後，列出公告，將這件事宣佈出去。”
“姜家帶領乞活軍，聯手韃子圍攻團山大營，已經是我們江南大敵。”
“記住，必須讓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
“陳鋒，這件事由你來把控，必須讓鍔州三府都知道這件事。”
陳鋒無聲點點頭，但心裡不以為然。
姜家私底下的小畫冊，傳得太廣了。
之前有多大的影響力，現在就有多大的反抗力。
而官僚？
被開玩笑了。
政令不下鄉，鄉下是地主儒生的地盤，是他們的一言堂。
這些人自然能分辨真假，會不會照辦？
大機率不會。
大瀚要看要倒了，姜家即將帶著乞活軍，攻佔江南，他們哪裡會這個時候與他們作對？
除非明年大瀚出兵，擊敗了姜家。
陳勇只會打仗，這種造謠生事的活，他還真幹不了。
其實吧，他心裡挺煩這種勾心鬥角的。
“殿下，怕是不妥。”
“你忘了，還有很多大營戰兵，正在離開大營，返回江城。”
“到時候他們聽到了，出來解釋，我們怕會更加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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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漓平靜道：“如今我們陳家還有什麼聲譽嗎？”
陳勇愕然，心想還真是如此，反正已經成了小人，就算揭穿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反之，有人相信這一點，可以對姜家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煩。
陳鋒心裡冷笑，這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明明是大瀚太子，卻做著這種陰柔手段。
身為君王高位，理當堂堂正正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