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大姐把兩個滿滿的小飯盆放在籃子裡，上面蓋上一個白色的包袱，對著裡屋喊道:“小翠，過來……”
小翠應聲出來，看見籃子問道:“是送成老師的嗎？”
在林溪面前小翠這麼說，韓大姐覺得很尷尬，糾正道:“是給云云的。”
林溪聽了個雲裡霧裡:“哪個成老師，云云是誰？”
“成老師就是我們的班主任，云云是成老師的閨女。”
林溪馬上拉住小翠說:“要是班主任的話，哪能光送這些剩湯剩飯啊？大姐，再舀上碗羊肉湯，多撈點肉哈，餅也帶點，再帶條黃花魚。”
“不用啦不用啦，弟妹，挺多的啦。”
這怎麼有點往韓大姐家送禮，她推託不要的樣子？
林溪受後世的影響，為了孩子就必須和老師打好關係，裡面的門道多了去了，你看不慣幹不過到最後只能隨波逐流了。
林溪轉身去挑了一條黃花魚，讓韓衛國幫忙穿腮系上，小翠光籃子就不好挎，更別說再拎條魚了。
“舅媽，拿不了……”
“是啊弟妹，這魚就算了，一個老爺們哪會做啊，沒得糟蹋了好東西。”
“可以讓他媳婦做啊？人這麼懶的嗎？”
小翠快言快語:“云云媽媽去年正月死的，成老師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云云頭上都長蝨子了，都是我媽幫她刮的。”
這一個沒了男人，一個死了老婆……林溪下意識的去看韓大姐，難道守寡快一年的大姑姐有什麼想法？
韓大姐：“弟妹，是小翠把云云帶回家裡來的，我就是看孩子可憐，你別誤會。”
林溪笑著說：“沒誤會，看樣子成老師也不容易，黃花魚就不帶了，帶點廠子的東西吧，讓大鳳也去，我也去。”
林溪弄了點灌香腸和燒雞，又喊上大鳳，兩個丫頭抬著籃子出門。
成諾言的家在公社東面，離著中心小學只有兩條街的距離，離食品廠家屬院得有一里地。
三間泥瓦房，不是太新也不是太舊。
也是巧了，小翠剛想推門，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小腳老太太。這沒有啥稀奇的，也許是成老師的爹孃，稀奇的是，老太太臉色很難看，還抱著一個半新的陶瓷盆。
接著從門裡面探出來兩個小腦袋，都是髒兮兮的。
“外婆，我家就這一個盆了，你拿走了我們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告訴你那個窩囊爹，趕緊收拾收拾滾蛋，這三間屋我用了，給你舅舅娶媳婦。”
小男孩還想爭辯，小女孩已經“哇”的一聲哭了：“外婆壞，搶東西，還趕我們走，外婆是個大壞蛋！”
小腳老太太一巴掌打在小女孩子臉上：“養不熟的小崽子，你娘死了，她的東西就是我的，想護也護不住！”
小翠放下籃子，把小女孩護在懷裡，還摸著她的小臉問:“云云，疼不疼？”
“姐姐，疼……”云云哭起來了。
林溪看不下去了，她本身就帶點俠女性格，一把拉住盆子問道:“大娘，到人家裡搶東西，還打人家孩子，不好吧？”
老太太狼眉豎立，罵道:“哪來的小媳婦，知道這家沒老婆了，大老遠來勾搭男人，要不要臉？”
林溪因為兩輩子長的漂亮，她又不是胡搞的人，最討厭人家說她勾搭勾引這樣的字眼，真恨不得大巴掌烀她。
哪知道大鳳的動作更快，一向性格綿軟的她，衝上去左右開弓，把小腳老太婆打了一個趔趄。
老太太自年輕那會兒，就練就了撒潑打滾的獨門絕技，哪吃過這個虧？當即把陶瓷盆子往地上一放，撂起袖子就要往上衝。
讓林溪一聲喝住了。
“你敢動她一根手指試試？你去食品廠那邊打聽打聽，她爸是誰，她媽是誰？她爺爺太爺爺是誰？嚇不死你。”
鄰居趴在她家牆頭說:“花嬸子，成老師不在家，你見好就收吧，還真要把這爺仨逼死啊？別說我笑話成老師，人家這麼個俊俏小媳婦咋會看上成老師？不可能的事。”
“這位嬸子，你算是說了句公道話。我有男人，我男人還是前年考上的第一批大學生，除了他，別人我還真看不上。
我倆閨女都是成老師班上的學生，因為要參加數學競賽，我才帶著她們來找成老師的。哪知道大門都沒進，就遇見了只老狗在這裡狂吠！”
花嬸子剛剛放下的袖子又擼起來了。
“聽說了，食品廠考上了一個大學生，家是大韓家村的是吧？你是他媳婦兒？”
“是，我就是。”
“我聽說他是大幹部家的孩子，人家大幹部特地從大城市跑來認親，是真的吧？”
為了更快更好的解決問題，林溪耍了一把“狐假虎威”:“也不是多大的幹部，就是縣裡的幹部歸孩子爺爺管。”
此縣非彼縣。
乖乖，現在在村裡當個支書大隊長，在老百姓眼裡就是大幹部了，縣裡的幹部歸他管？這得多大的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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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嬸子縮了縮脖子，端起盆子飛快地跑走了，官大一級壓死人，官大N級惹不起，她就是一小老百姓。
總算是清淨了，林溪謝過扒牆頭嬸子之後，喊著大鳳小翠，還有成老師不算太髒的一雙兒女，進了院子。
林溪可算是知道男人是如何帶娃了，能活著就是奇蹟。一個灶屋，碗快堆在大鍋中央，地上堆著幾顆比娃娃菜大不了多少的白菜，還有幾個土豆，大正月居然連點肉渣都沒有。
“云云是吧，你爸爸過年沒買肉嗎？”好奇驅使下，林溪問。
“買肉肉了，讓壞外婆搶走了。”
哥哥天天說:“妹妹，不要說壞外婆，會捱揍的。”
“你爸爸呢？”
“爸爸去學校了，校長開會。”
小翠把灶臺收拾起來，籃子裡的東西一拿出來，兄妹倆狂吞口水。
“云云，你和哥哥是不是沒吃午飯？”
“嬸嬸，云云吃過飯了，現在又餓了。”
小丫頭就是髒了點，軟糯糯的小奶音，還是很可愛的。哥哥有四五歲的樣子，看起來要成熟一些。
“云云，看看喜歡吃什麼，嬸嬸和姐姐給你做。”
“云云吃肉。”
天天大一點，要懂事多了，他小聲說道:“嬸嬸，我們不能吃，爸爸的工資已經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