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明白，她到底沒把何明遠當成自家的孩子，以為給他了一個去處就萬事大吉了，卻沒去想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謀生之路多麼艱難。
第二天，林溪把何明遠接回了家，還住在剛來時住的那間屋子裡。何明遠很拘謹，一再要求回廠子住，歇兩天就可以上工了。
“不幹了，以後再也不去了。”
何明遠的臉都白了，一個勁說道：“沉姨，您能不能去給我說個情，我以後肯定會好好幹，再也不惹事了，我好好幹，我不挑不揀，工錢可以再少一點。實在不行，我不要錢，管我三頓飯就行了。”
何明遠的卑微，連林溪聽了都無比難受，這要是親爹親媽還活著，不得心疼死？
“明遠，咱不做工了，沉姨送你去上學。你不用擔心錢，摔你的那幾個壞人賠錢了，賠了三百塊。你這種情況，阿姨去給你申請學雜費全免，上學一分錢不花。三百塊錢我先給你拿著，以後你的吃穿用都從這上面出，可以嗎？”
何明遠呆怔了好一會兒，才問：“我可以去上學？”
“嗯，肯定可以。不過你得告訴阿姨，你讀到幾年級了，我給你辦幾年級的插班學習。”
“五年級我讀了一個月，我媽死了以後我就不讀了。”
何明遠提起媽媽，感覺又闇然了幾分。
何明遠今年虛歲十三，重讀五年級還不算晚，林溪打算一事不煩二主，還要去找邱書記，老百姓要磨破嘴跑斷腿，書記可能就是一句話的事。
下午接到邱縣澤的電話，他已經幫忙聯絡到黃桃樹苗了，給了林溪一個地址，明天可以去看看，覺得合適可能直接起土拉走。
在城郊十裡鋪，林溪的要求不高，中等以上苗就可以。她打電話給韓衛東，讓他明天開著拖拉機帶上韓衛民一起去果苗基地。
這家還是比較靠譜的，沒有獅子大開口，林溪特地上網查過，選桃樹苗的標準，是那種根系較完整，無根瘤，無病蟲害，嫁接口癒合較好，且有3個以上健壯芽的。
林溪要的是2年苗，明年就能結果的。她也不嬌氣，挽起褲腿下地，現刨的果苗成活率高。
基地派了五個人，直到下午才弄齊3676棵桃樹苗，2773棵慄樹苗，足足花了三百多塊。
樹苗買到了，就開始了栽種，現在是旱季，林溪特別要求的是澆足水。不過從山下從山頂挑水確實很累，她提高了栽種一株樹苗的價錢，為的就是讓社員盡心盡力。
折騰了四天，終於栽種完畢。
然後在黃桃樹行距中間套種桔梗、板藍根。
……
在這連軸轉的模式下，林溪終於不堪重負病倒了。
頭兩天就有感冒的苗頭，鼻塞、咽喉發毛，因為要奶孩子，林溪沒敢吃藥，就抱了一個特大號的杯子拼命喝水。韓大姐也讓她歇幾天，可是她哪敢歇啊？連她都是半吊子，都是上網惡補過來的，何況韓衛民了。
地裡頭，一耽誤就是一年或一茬，在林溪眼裡，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九十九步都走下來了，最後一步也應該走好。
就這麼著，半夜裡醒來的林溪渾身難受，燥熱難耐，用體溫計一量，高燒39.2度。實在撐不下去了，才吃了一片開克，蒙著被子捂汗。
還好，龍鳳胎被韓大姐抱走了。
迷迷湖湖中，林溪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耳邊有人說話，眼皮有千斤重，她想睜眼卻睜不開。
“這樣子下去不行，我去找醫生，掛個吊針燒退的快。”
韓大姐一大早喊了嚴光明，孩子太小她實在走不開。嚴光明去請了大夫，掛了個點滴，兩個小時之後，林溪出了一身汗，體溫退至38度。
睜開眼睛，身邊趴著五張小臉，幾乎是同樣的表情，緊張無措又很擔憂。
“幾點了，你們怎麼還不去上學？”
林溪看了看時鐘，已經快八點鐘了。
“快走，上學要遲到了。”林溪催促。
大鳳和小翠想請一天假，在家照顧弟弟妹妹，還有媽媽（舅媽）。
“我已經好多了，不用你們照顧，都給我上學去，聽到沒有？”
見林溪有點生氣了，大鳳和小翠這才背起書包，準備上學去了。
二鳳湊到林溪跟前說：“媽媽，反正我的成績不好，我請假照顧你吧？”
“成績不好更應該去，你屁股癢癢了是不是？”
二鳳趕緊背上書包，去追姐姐了。
“別生氣，孩子是心疼你，看見你生病，都嚇壞了。”
韓大姐給端來一碗小米粥，就在炕上喝了。別的啥也不想吃。
三鳳和小四，林溪讓她倆離自己遠點，怕傳上感冒了。這種情況不能給龍鳳胎餵奶，林溪就拿了一罐0一6個月的嬰幼兒奶粉，讓韓大姐喂。
棒棒是個憨憨，有的吃他不挑嘴，還吃的有滋有味；小鳳就不行了，她是連奶嘴都不要，餓極了就嚎，嚎起來沒完沒了的。
“怎麼辦啊，弟妹？再這麼哭會哭壞的。”韓大姐是真急了，這麼個小人兒，哭聲越來越小，還一抽一抽的。
林溪煩燥的不行，賭氣說道：“別管她，等哭累了，餓急了，屎都吃。”
小四拉著林溪的手說：“媽媽，妹妹不次死。”
“她不喝奶就得吃。”
小四嗒嗒嗒跑到小床前，趴在小鳳的耳邊說：“奶粉好次，妹妹乖，蟈蟈喂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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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鳳止住高亢的哭聲，哥哥的小奶音治癒了她對奶粉的恐懼。
小四先自己喝了一口奶，嘴對嘴渡給了小鳳。
小鳳……居然喝下去了，小四再喂一口，小鳳仍然沒有拒絕，也沒再嚎。
一來二去，一小半奶瓶的奶都喝下去了。
小鳳咂摸咂摸小嘴，還有點意猶未盡。
小四嗒滴嗒跑回來報喜：“妹妹次了，不用次死了。”
林溪：真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吃飽喝足，倆小的不鬧騰，林溪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下午，林溪的熱度又上來了，38.7度。沒法子再次掛了點滴。
林溪在極度難受的情況下醒了，只聽見三鳳抽噎著說：“媽媽病了，都不能下炕了，我好害怕好害怕……怕媽媽死，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