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林溪到外間找吃的，想等晚飯一起，實在是熬不住。
韓衛國小聲說:”飯櫥裡有倆熟雞蛋和半個餅子，你先墊墊肚子，晚上做點好的。”
沉林溪朝他擺手:”你別管了，你去應付你娘吧，不休了我她要去尋死，看你這個孝子怎麼辦。”
真是服了老太太了，新瓶裝老酒，除了離婚還是離婚，一點新意也沒有。
其實在沉林溪沒有回來之前，老太太就從學校一路追到家裡，細數撫養韓衛國的“艱辛”，歷數沉林溪的忤逆不孝，特別是生了三個丫頭，沒能生個兒子延續香火。說了這麼多，最後的要求就是:讓韓衛國離婚，她再給他找個好的。
韓衛國是不勝其擾，他娘究竟對他怎樣，他心中有數。別說他和媳婦感情尚好，就算是不好，既然娶了就沒想過離婚這一說，換哪個女人能有親媽對孩子好？
韓衛國的不配合，讓韓雲氏大為光火，老太太尋死覓活的，額頭磕在炕沿上叭叭響。別說韓衛國了，連沉林溪都嚇了一大跳，見過對別人狠的，還沒見過對自己這麼狠的。
兩口子生拉硬拽把老太太扶到韓衛國背上，一熘小跑去找村醫去了，目測額頭傷的不輕，都流血了。
沉林溪也沒心思吃飯了，她開著拖拉機送下去，路上剛好和楊春花走了個對面。
沉林溪打聽韓雲氏的第一手資料:“大嫂，鳳她奶回來了嗎？”
楊春花剛從菜園子裡扒了白菜回來，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她奶，又去鬧你了？”
“可不咋的。”提起這事，沉林溪至今還頭疼不已，“磕頭又下跪的，就是逼鳳她爹休了我，也不知道我又是哪裡惹她了。”
楊春花看看四下無人，一把把她拉到一個僻靜的衚衕裡，小聲說道:“和老三一個學校教書的那個女的，這兩天哪天也來，和她奶鑽一個屋子說悄悄話，都是揹著俺們大人說的。小孩沒堤防，聽俺小偉學說了幾句，好像她能有法子救大寶。”
李華找到韓老太太，親口承諾她能救出大寶，條件是讓韓衛國離婚娶她。大寶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別說犧牲掉三兒子一家了，就算是條件再苛刻，她也會毫不猶豫答應的，她什麼時侯替韓衛軍之外的人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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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林溪腦補了全部情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夜裡十一點多，韓衛國才從老孃家回來，滿臉疲憊，上衣都被抓破了，袖子是一縷一縷的。
“吃飯了嗎？”沉林溪一直沒睡，起身想去幫韓衛國熱飯，被他攔住了，“別忙了，我在大哥家吃飯了。”
沉林溪這才重新躺下。夜裡溫度低，穿衣單薄還真受不了。
“老太太沒事吧？”再不待見，也是人家娘，繞不過去的存在。
“破皮流血了，包紮了一下。別再鬧騰，應該沒事。”
目的沒達到，想讓老太太消停，絕對不可能。
韓衛國去洗了手洗了腳，才脫衣上炕，在沉林溪身邊躺下，默默地把她攬到懷裡。
沉默了很久，沉林溪才小聲問道:“衛國，你是怎麼想的？”
她想做點什麼，也得搞明白值不值得。
“放心，我肯定不會娶別人，除了你。”
這個時侯，山盟海誓也感動不了沉林溪了，因為她和韓衛國之間，橫亙著一個韓雲氏，這是一個最大的變數。
“老太太想讓你娶李華，因為她允諾能救韓大寶。”
這個事情，已經從韓雲氏的嘴裡被證實了的，他對李華僅有的內疚也隨之消失怠盡，為什麼他想守著老婆孩子，平平澹澹過日子這麼難呢？
“我不會娶她的。”
“如果你娘一直逼你，你不答應她就去死，你怎麼辦？”
韓衛國悶聲說道:“咱們搬走吧，搬到一個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生活在這個出門要靠介紹信的時代，韓衛國的這個主意幾乎是不可能的，再者，也沒到那個地步。
韓衛國許是知道自己的主意不靠譜，又接著說道:“實在不行，我把這條命還給她，好歹她養活了我。”
沉林溪“嚯”地一聲爬了起來，小拳頭在他身上胡亂捶著，聲音中都有了哭腔了:”讓你胡說八道沒出息，你死了讓孩子怎麼辦？我怎麼辦？你是個男人是一家之主，怎麼能逃避責任呢？”
韓衛國是情急之中說的話，說過之後就後悔了。媳婦兒一直罵他沒擔當，自己可不就是沒擔當嗎？人死了一了百了，倒是不用受塵世間的苦了，可是老婆孩子呢？一個女人拉扯這麼多的孩子，能有什麼幸福可言。
韓衛國緊緊抱住沉林溪，一疊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以後這種沒出息破罐子破摔的話，我肯定不會說了。”
沉林溪這才住手，悶悶不樂地悶在他懷裡，久久不能平靜。
自己嫁了個什麼人她不是不知道，不是每一個人愛上的都是霸道總裁。如果韓衛國註定是個小人物，哪怕將來也不會有大的建樹，就讓她擋在前面，做個大女人好了，何苦把自己男人逼到那個份上。
隔天早上，夫妻二人匆匆吃了早飯，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韓衛國到學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了辭職信，還有一封情況說明，實名舉報了李華以職徇私，破壞別人家庭的事。
兩封信放在一起，請公社小學的校長轉教給教育部門。
而沉林溪還矇在鼓裡呢，她把豬舍弄妥當，又交待小翠大鳳好好看著兩個妹妹，這才鎖上房門，去下面知青點借了一輛二八大槓，去了公社供銷社。
李華倚仗的就是供銷社主任，她親孃舅，那就從孃舅下手吧。
沉林溪經常在供銷社出入，在售貨員大姐這裡混了個面熟，她壓低聲音問:“大姐，你們主任在嗎？”
大姐一聽是找主任的，可不能馬虎，應道:“主任剛到，在裡面呢。”
沉林溪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大姐，主任姓啥？”
“吳主任。”
沉林溪這才去找吳主任，在櫃檯的最邊上，有一道窄窄的房門，據說這就是主任辦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