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不停留,幾十年過了,莊天祥人也老了,也沒有什麼愛好,就喜歡鬥鵪鶉。
那個時候不光村裡,十裡八鄉的上年紀的都愛把鵪鶉。
鬥鵪鶉可是有講究,大早上或者上午才能鬥,這個時候的鵪鶉大多沒有餵食,或者只少量的進食,處於飢餓狀態。
雙方先是將鵪鶉兜從腰上的皮帶裡解下來,這個鵪鶉兜更有講究,別看只有巴掌中間地方的大小,都是用細藤條或者蘆葦編的,直徑是底部小中間大再網上面又小,也有的底部小再往上一直大,編的時候不封口,裡面襯上柔軟的布料。藤條或者蘆葦上刷上一層桐油,先刷一遍幹了後再細細緻致刷一遍。
最後籠子的口部接上一黑色或者深藍色的布桶,長半尺少許,布桶最頂端穿上一條細繩或者鞋帶,就像是扎褲腰帶一樣細繩一緊口就被繫上了,拴在腰上隨身攜帶。
從兜裡掏鵪鶉也有講究,鵪鶉的頭部必須卡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間,將其兩條腿從無名指和小指縫中露出來,將其尾部卡在小拇指和手掌邊緣。這樣鵪鶉比較舒服便也老實,不會掙脫。
好的鵪鶉剛從鵪鶉你兜裡拿出來就受到圍觀人的喝彩。
看羽毛和頭部即可看出。鵪鶉從羽毛上可以看出其年齡,按年齡可分為四類,雛鳥,早秋,探花和白堂。
白堂已經是成鳥就可以鬥了,再看其頭部便可看出品相,黑嘴白鬍鬚的那是上上品,強悍兇猛,下嘴狠,專啄對方的眼睛頭頂等要害部位,黑嘴紅鬍鬚的那是上品,機靈也有力氣,如果是黑嘴雜毛的,個頭雖大也不過是個樣子,大多沒有野勁。閒著沒事把玩而已。
掏出鵪鶉後主人會先喂其少許穀子,勾起它的食慾,然後將其放在簸箕裡,有時候也不這麼講究用幾塊磚圍了圈子也能鬥。
然後在簸箕裡撒一點點穀子,雙方為爭奪食物便鬥起來,如果雙方鬥勁不足,便用蘆葦或者其他硬一點但頭部較軟的草棒挑逗他們,激發他們的怒性。
鵪鶉鬥的時間並不長,三五回合看的出勝負變被主人撤出安撫。因為雙方撕咬起來不鬥個頭破血流不罷休,一方面主人們比較愛惜自己的寶貝兒,不願意讓其受傷,另一方面鵪鶉這東西像人一樣,及其要面子,如果鬥狠,有一隻鵪鶉徹底被打敗,那它絕對不會再和別的鵪鶉鬥了,甚至飛了去,這個鵪鶉就廢了。
鵪鶉這東西抓起來比較辛苦,秋收時候,也是鵪鶉交配的旺季,捕鵪鶉的人會在棉花地頭或者地裡支一張粘網,將母鵪鶉放在旁邊,用母鵪鶉的叫聲吸引公鵪鶉前來交配,這樣被粘在網上就成了捕鵪鶉人的囊中之物了。
真是鳥為性亡
如果沒有母鵪鶉也可以用哨子代替。鵪鶉哨有用鐵銅竹子甚至牛角做的,和我們吹的哨子原理差不多,用特殊的換氣來吹模仿母鵪鶉的叫聲。
莊天祥有只勇悍的鵪鶉,不是上上品也不是上品,竟是黑嘴紅白毛,就是雜毛。
這鵪鶉是自投羅網的,莊天祥這天去抓鵪鶉,剛架上網,沒使任何手段這傢伙就自己撞上來了,看它眼神挺利,爺爺就將它跟其他鵪鶉一起養起來,這新捕的鵪鶉是不會鬥的,也不肯鬥,太瘦的也要養胖,太胖的也要養瘦,過胖過瘦都不鬥。
莊天祥看這只鵪鶉太瘦小,就將其和幾隻瘦小的鵪鶉放在一起增肥,不料這傢伙剛進去就開了戰,將其他鵪鶉都趕到一邊後吃獨食。
莊天祥覺得這傢伙有意思,就試著拿它跟幾隻訓好的白堂鬥,好傢伙,三兩下就把莊天祥手頭的戰將全都打敗。
莊天祥這下樂了,又訓練幾日便同村中幾個老玩伴們切磋切磋,直接去跟張老頭的”小勾”比。叫做”小勾”是因為這小東西嘴上帶點勾,像老鷹,是個狠角。
當莊天祥掏出鵪鶉後,張老頭呵呵一樂,說:“你這玩意還像跟我的比,這不是鬧笑話嗎?”
就怎麼也不願意跟莊天祥比。莊天祥死活懶著要比,最後說來個彩頭,輸的買一盒好煙。這張老頭除了把鵪鶉外就愛抽菸,一聽覺得是送上門來的好處,便滿口答應。
兩隻鵪鶉進了戰場,那“小勾”變擺出咄咄逼人的氣勢,莊天祥這雜毛鵪鶉倒也不怕“小勾”,可是有點鬥志不足。張老頭拿草棒子一調,那“小勾”變直撲過去,再看莊天祥的鵪鶉輕鬆往左邊一閃躲了過去,那小勾沒有撈到便宜,便回頭又是一撲,莊天祥的鵪鶉不急不忙又是一閃,三番五次,張老頭對莊天祥說:“怎麼樣,勝負已分,拿煙吧。”
正這時,那“小勾”又是一撲,莊天祥這鵪鶉一閃過後卻緊追過來,那“小勾”剛一回頭,被其啄了眼睛,鮮血直流。眼看“小勾”就要被徹底廢掉,張老頭眼疾手快,立刻將自己的“小勾”給抓了過來,還好,眼睛沒有被啄瞎。
莊天祥這鵪鶉是一戰成名,又同村裡其他不服的主人家的鵪鶉鬥,百戰百勝。這鵪鶉就成了莊天祥的愛物,取名叫”小飛”。
這個名字是他的孫子莊一飛不喜歡的,為什麼?因為莊一飛有時候也被家裡叫做“小飛”,怎麼能跟一隻小鵪鶉比呢?所以,莊一飛是不怎麼喜歡這只鳥
曾經有人出八百元要買,莊天祥都沒賣。一般的鵪鶉壽命平均也就是4年,這傢伙可夠挺,已經快6年了仍然精力充沛,身經百戰,經驗越來越豐富。
莊一飛二十一歲那年入冬後天氣一天天冷起來,莊天祥終於要頂不住了。
支氣管炎導致呼吸困難,大量的咳痰,最後發展成肺氣腫,有天夜裡犯了病,莊一飛的爸爸莊用民,二叔莊惠民,兩個兒子都到身邊了,就把之前交代過的後事又說一遍,強調最深的就是一定入土,絕對不能火化,誰把他化了誰就是大逆子。
其實就當時看來,火化和不火化都是一樣的,花上兩千元錢,在縣城火葬場裡面火化完之後,回到村裡面,照樣將骨灰盒放進棺材內,後面就和將屍體直接放進棺材裡的程式沒什麼兩樣,雖然國家的政策是好的,防止死人同活人爭地,但是到了最低層,就變成另外一個意思了,那就是撈油水。
這樣,農民不但沒有享受到多出來的地,反而因為要火化而增加了開支。
鎮政府為了防止農民們私自偷埋掉,便請了幾個沒爹沒孃遊手好閒之人,聽說誰家死了人被偷埋之後,這幾個人,便直接將死屍挖出來,用汽油一把火燒掉,並且鎮政府還要罰偷埋者的款。
莊天祥忌諱火化是有原因的,當年他的父親莊全喜抽了根香菸而身亡,因為是國家幹部所以按照當時的政策實行了火化。
當時的農村哪裡有過火化?也不知道該把骨灰盒放在什麼地方,乾脆就先放在裡房供著。
結果每天夜裡家裡人都做噩夢,有時候還能聽到裡屋什麼東西擊打桌子的聲音,家裡人一商量頭七前就給選了一片地兒埋了,入土為安。
莊天祥最後又把莊一飛叫到身邊,看看牆頭掛著的鵪鶉籠說:“飛啊,這鵪鶉就交給你了,它也沒的幾天……”一陣劇烈的咳嗽後接著說:“沒幾天活了,你把它好好的養著。”
莊一飛雖然不怎麼情願,但是心裡難受,這可是爺爺臨終前的囑咐,最後一邊流淚一邊點頭,答應了下來。
莊天祥還沒等救護車來到就去世了。第二天莊用民去鎮裡找派出所的表哥給人送了錢打點了一翻,就低調的送父親入了土,家裡邊氣氛格外沉重。
過了年後,莊一飛就想繼續出去打工,之前他一直在廣東的廠裡,過了年出去,年前一個多月就回來,一年能存一兩萬。
於是便去找村裡的同齡的,商量著能找幾個同伴好互相有個照應,再說出去打工沒朋友在身邊玩,幹著也沒意思。
出了家門,左轉步入正街,過了正街第三家有個衚衕,莊君生家就住在衚衕裡面,出門前莊一飛就把鵪鶉系在腰上,去了順便跟他家的那只鬥一斗,其實都鬥了不下四五次了,每次都是“小飛”勝,也不賭什麼東西,就為個樂,消磨時間。
君生家大門敞著,莊一飛就直接進去,進門叫了一聲“君生……君生!”
“在屋裡呢,過來吧”,莊君生在屋裡答應道。
莊一飛順著聲音便邁進君生家西房,君生就在這個屋住。君生媽也在,正在縫口袋,來年打糧食用,另外還有他家斜對面的張老頭的老婆,倆人正在嘮嗑。
莊一飛同她倆打過招呼就看到君生手裡正捧著一本書。“喲呵,正在用功呀?”莊一飛打趣道。
“嘿嘿,哪裡,借了本小說正在看”
莊一飛上前一瞅,丫的,什麼潘金蓮正給小叔子搓澡,武大郎說也要搓搓……
莊一飛正要開口,君生急忙跟他使眼色,倆人嘿嘿一笑。莊一飛順勢坐在他旁邊,把鵪鶉把出來,喂點水。
這時候就聽見“咚咚咚”的大腳步聲,瞬間就來到屋裡了,原來是君生的妹妹軍月。
軍月張口就說:“媽,咱村死人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