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身後吱呀一聲, 院門開啟了。門裡探出半個身子來,是個面目慈祥的中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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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中年女性的視線在連喬和小蘋果之間逡巡。很快地, 視線轉移到連喬懷中的小嬰兒身上。中年女人驚叫一聲, 慌忙開門,讓開一條道來。
“快!快進來!這孩子凍壞了,快進來暖暖身子!”
“謝謝。”連喬感激地朝她笑笑, 抱緊小忍冬, 快步進入院子。
“哎你——”小蘋果似乎想提醒他什麼,然而當她看到中年女人滿臉緊張地跟著連喬進去, 女孩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神色。想出口的話也咽了回去。
一進入小洋樓,連喬就注意到, 樓梯上有一排小孩子,正趴在欄杆上面, 探著頭往這裡張望。那些小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殘疾, 要麼缺胳膊斷腿,要麼一看就是個智障。然而他們的表情都是天真而好奇的,看上去似乎沒什麼惡意。
連喬心裡猛地一跳,立刻反應過來——
難怪覺得這麼熟悉,原來這裡是福利院!
是忍冬從小長大的地方!
那麼這位中年女人……大概就是院長了。
果然, 那位中年女人一邊準備熱水食物, 一邊自我介紹說是這間福利院的院長。連喬懷著一種複雜的情緒,從她手裡接過換洗衣物。
在外面的世界裡,忍冬是院長一手帶大的。此時小忍冬被凍得渾身發紫,小臉慘白。連喬深覺自己沒有照顧好他, 因此對著院長,總覺得有點抬不起頭。
可是轉念一想,這裡畢竟是副本。這院長是人是鬼還說不定呢,還是先別想那麼多了。
連喬和小蘋果在雪地裡跋涉許久,身上的衣服都被雪水浸透了。院長給兩人安排了房間,就讓他倆各自回屋早點休息。
連喬給小忍冬喂了點熱奶粉,又放在懷裡貼身抱著,小忍冬的身子終於漸漸暖和起來。連喬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後半夜的時候,其他玩家陸陸續續到達福利院。連喬抱著忍冬出去看了一眼,對眾人大致有了印象。
這次開局的雪地場景其實不算難,只要跟著光暈跑就行了。問題是一般人不一定想得到要關了手電筒去追光暈,而且路上有血跡,有人看著血跡就不敢再追了。
據後來的玩家說,雪地裡還藏著些不乾淨的東西。跑得慢的已經被那鬼東西弄死了。
這些連喬都不在乎,他只關心忍冬接下來會怎麼樣。
果然,如他所料,第二天,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到臉上時,小忍冬整個人從中間“啪”地一聲裂開。像成熟至極的豆莢,裡面鑽出個稍大一些的忍冬。
連喬一大清早就看到這麼刺激的場景,被驚得好半晌都說不出話。等他緩過神來,發覺小忍冬已經從醬紫色的皺巴新生兒變成了粉粉嫩嫩的週歲小嬰兒,頓時樂不可支,高興得恨不得昭告天下。
不過這樣一來,其他玩家也立刻意識到:徐忍冬就是關鍵玩家。
連喬當然不會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當大家聚集到樓下吃早餐時,他十分坦率地掏出撬棍拍在桌上,並且表示,這個關鍵玩家,我罩的!誰敢動他我就弄死誰。
眾人心思各異,明面上當然不會表露什麼。只有一個傻逼刀疤臉,炮仗似的一點就燃,正好拿來殺雞儆猴。連喬把他敲得滿頭是包,最後刀疤臉哭著跑出去了。
連喬沒想到這貌似兇狠的大男人說哭就哭,一時竟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刀疤臉剛跑出去一分鐘,突然又出現在了房子大門口。
眾人:“?”你不是要去一個人靜靜嗎怎麼又回來了?
刀疤臉:“他媽的,我也不知道啊!”
大家這才發現,原來院子裡暗藏玄機。院門雖然是敞開的,但一跨出去就會被傳送回洋樓門口。看來這次的活動範圍只有這麼丁點兒大的地方了。
眾人都有些沮喪。他們都對這福利院大致探索過一遍,發現福利院裡看起來一切正常,沒什麼可以稱之為線索的東西。
而到了晚上,這種沮喪又更深了一層。因為鬧鬼了。
“啊啊啊啊——”眾人被餓鬼追得四散逃竄。那餓鬼形如蜘蛛,四肢細長而腹大如鼓,一張嘴大得嚇死人,能一口咬下成年人的頭顱。
更為氣人的是,院長居然把小洋樓的門給鎖了,因此眾人只能在院子裡跑來跑去。
連喬抱著小忍冬,行動不便。起初他還擔心餓鬼會直奔他們而來,因此手持撬棍保持了十二萬分的警惕。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餓鬼竟然無視了他,只顧著追趕其他玩家,對他倆一點興趣都沒有。
……難道這個餓鬼還挑食不吃小孩兒的嗎!
連喬低頭看了看自己懷裡粉雕玉琢的小忍冬,突然有些不服氣。
這不科學!我們家小朋友粉粉嫩嫩的,這麼可愛!這麼可口!他居然不愛吃?
一定有問題!
眾人被餓鬼追逐著,一邊尖叫一邊狼狽逃竄,而這邊連喬抱著小忍冬,站在葡萄藤架下面觀望了一會兒,感覺沒他倆什麼事,只好無聊得坐下來喝茶。
路過連喬身邊的小蘋果氣喘吁吁道:“你為什麼這麼氣人?!”
連喬攤手:“我也不知道啊。”
小蘋果此時空著雙手,遇上餓鬼除了逃就是逃,被追得無比狼狽。她一眼看見連喬放在桌上的撬棍,便喘著氣伸手道:“你不用就借我用下!”
連喬還沒說話,懷中忽然一動。只見小忍冬爬到桌上,伸出小短手,護食似的把撬棍抱在了懷裡。
……咦?
連喬詫異,小蘋果也呆住了。
此時恰好餓鬼追上來,慘白枯長的手臂朝小蘋果伸來。小蘋果尖叫一聲,顧不上別的,扭頭就跑。
連喬下意識地抱起小忍冬要往後退,未曾想那餓鬼都已經撲到他們面前了,只看了忍冬一眼,就像被什麼東西亮瞎了眼睛似的,嗷嗷鬼叫著退開了。
“嗯?!”連喬越發覺得詫異,眼看著那餓鬼手腳並用地爬開,扭頭去追小蘋果。
小忍冬被連喬抱在懷裡,肉乎乎的小短手抱著撬棍,看起來頗為費力。連喬歪著腦袋想了半晌,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不是……”
小忍冬抬起眼,用一種“你終於察覺到了”的表情看著他。
連喬:“帶著石見穿給你的護身符?”
忍冬:“???”
這話顯然出乎了忍冬的意料,他當即瞪圓了眼睛,一副被驚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連喬抓抓腦袋:“不對啊,那個護身符不是在揹包裡麼。”他一手抱著忍冬,反手在揹包裡摸了摸,掏出一個小錦囊來。
那是從九連環副本裡出來的時候,石見穿送給他們的。裡面是個木牌牌,上面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堆鬼畫符,奇醜無比,據說是石見穿親手畫的。
石見穿雖然是九關大佬,但在現實裡也只是個普通的民俗學家。講道理石見穿自己diy的東西在副本裡應該沒什麼鳥用。不過難免這惡趣味王八蛋又在搞什麼把戲,萬一他是忽悠人的呢?萬一這實際上真是個道具呢?
連喬無從考究,姑且就先把那木牌牌掛到了小忍冬脖子上。
此時的小忍冬不過一周歲,脖子肉乎乎粉嘟嘟,摸上去手感極佳。連喬給他掛上護身符,嘴裡還在嘀嘀咕咕地吐槽石見穿。
“……”小忍冬烏亮亮的眼睛望著他,小手一抬,抓了抓他的手指。
“嗯?”連喬動作一頓,旋即不大好意思地道,“我弄疼你了?對不起啊……”
小忍冬咧開嘴笑了。他還沒長牙,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能咿咿呀呀地發出些意義不明的聲音。連喬這一整天跟他的溝通基本靠猜,此刻看忍冬在笑,一時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麼。
院子那頭餓鬼追得眾人嗷嗷直叫,已經有三個人被開膛破肚,內臟流了一地。院子這頭的連喬卻抱著娃看熱鬧,非但沒有絲毫緊張感,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餓鬼為什麼迴避他們,原因還不清楚,姑且就認為是護身符的功勞吧。既然如此就更不能讓別人知道。於是連喬把護身符小心翼翼地藏在忍冬衣襟裡,又給他裹緊了襁褓。眾人在狂奔逃命之餘瞥見連喬這番舉動,只當他沉迷帶娃,對別人的生死毫不在意,心下更是氣惱,但卻無可奈何。
連喬雖然欠揍,但他手裡抱著的可是關鍵玩家啊!餓鬼不搭理他們是好事!是好事!
眾玩家們不斷在心裡說服自己,臉上卻都掛下了寬麵條淚。
最終,這場慘劇以五個人的性命作為代價,終於落下帷幕。餓鬼心滿意足地打著飽嗝,拖著吃剩下的兩具殘屍,慢慢走入了黑暗。
眾人總算松了一口氣,全都精疲力竭地跌坐到地上。
“終於結束了……”長髮阿姨頭髮亂糟糟的,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他、他媽的……”刀疤臉喘著粗氣,也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小蘋果喘得說不上話,環顧四周,數著倖存人數,臉上的表情有些難過。
遠處的葡萄藤架下,連喬抱著昏昏欲睡的小忍冬,正要起身。小忍冬揉了揉眼睛,望向院子裡,竟撇撇嘴,露出個失望的表情。
連喬無意中看見,便是一愣,心裡突然覺得不大對勁。
“……忍冬?”他猶豫著喊了一聲。
小忍冬抬起眼來,詢問地望向他。
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帶著幼童獨有的清澈天真。連喬細細地看了他一會兒,沒能發覺什麼異樣,只能當是自己想多了,便搖搖頭,笑道:“沒什麼。”
院子裡面一片狼藉,滿地都是散落的血肉。倖存的十來名玩家都坐在地上大喘氣。連喬抱起小忍冬,小心翼翼地避開一地血水,來到玩家中間,正要開口說話,卻聽洋樓那邊傳來吱呀一聲響。
院長從門裡探出半個身子來,嗔怪道:“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們安靜一點?孩子們都睡了,明天還要早起幹活兒呢!”
眾:“……”這是我們想鬧的嗎?這特麼不是你們家福利院鬧鬼嗎?!
連喬聽了,卻耳朵一豎,走過去問道:“明天要幹什麼活兒?”
院長笑道:“院子裡的忍冬花要開了。明天要和孩子們一起摘花,拿到集市上去賣。”
此言一出,非但連喬,就連他懷裡的小忍冬都是渾身一震。
“……”小忍冬睜大了眼睛,怔怔地看著院長。
院長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柔聲道:“小家夥,你也還沒睡呀。不早點睡會長不高的哦!”說著便向眾人道別,轉身回樓上去了。
身後眾人只當院長是來發任務的,竊竊私語討論了一陣,沒討論出什麼結果,便互相攙扶著從地上站起來。
連喬皺著眉頭,低頭見忍冬臉上也是怔愣的神情。於是嘆了口氣,低聲道:“回去說?”
小忍冬點點頭。
於是連喬沒搭理後面那些人,徑自抱著忍冬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