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照雲歡歡喜喜地走進來，興沖沖看向眾人“賀鈞的生平，想不想知道？”
“你說。”楚狂很容易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比起枕月，他更想知道這個三番五次想要殺他還想要殺朝生的究竟是什麼來頭。
千寒：“……”我還活著呢，給點面子不好嗎？
“我給你們講個故事吧！”照雲道。
“停！”原隰知道，他一說故事，三天三夜都沒完，到時候，估計枕月都死透了。
“先說枕月的事吧，事有輕重緩急。一件一件來。”原隰道。
千寒滿意地點點頭，“其實枕月……”
“賀鈞從前是蠱師！”照雲搶先說。
千寒：“……”
“小兔崽子你翅膀硬了你，連本醫聖都不放在眼裡！”千寒被氣得夠嗆。
照雲得意地看著他。
似乎想到了什麼，千寒欣喜地看向照雲，“你剛才說賀鈞從前是什麼，是蠱師？”
照雲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是啊，在他還是個凡人，沒有踏入仙門的時候，他就是個蠱師，而且蠱術超群，冠絕時輩。”
千寒激動得拍桌道：“這樣一來，就全說的通了！”
“何意？難道枕月的蠱和賀鈞有關？”原隰凝眉思索。
千寒道：“那時我說同質相斥，相互牽制，並非因為枕月體內除了碧落蠱還有其他蠱，而是枕月本就是蠱。”
此話一出，眾人皆震驚。
“什麼？你說枕月是……蠱？”楚狂難以置信，“明明是活生生的一個人，我可沒聽說過蠱還能化成人形，而且擁有人的靈智，情緒，甚至是情感。”
“這就是賀鈞蠱術的高絕之處了，要不然怎麼說他當年蠱術超群，冠絕時輩呢？”千寒道，“而且不僅僅是賀鈞的蠱術，枕月這只蠱也並非一般的蠱。不過究竟特殊在哪裡，我一時半會兒還說不清楚。總之，這只能說，蠱師厲害，蠱也厲害，所以最終能夠把所有人都瞞過去。”
照雲點頭，“原來如此。”
“所以枕月自己可以壓制常人壓制不了的碧落蠱，因為她本就是蠱。而且顯然她比那個碧落蠱厲害多了。”千寒說。
“所以，一開始賀遙給枕月種下碧落蠱，就是想讓枕月能夠聽他的話，永遠屬於他。但是枕月從一開始就能壓制碧落蠱，但還是選擇假裝中蠱，聽賀遙的話。就算是成婚，她也答應了。這樣看來，枕月對她這個師兄實在很好。有時竟然覺得，這蠱比人有情多了。”楚狂也不由得感慨。
“豈止是比人有情，這蠱比得上六界之中任何一個比她高深的人或事物。”照雲說。
原隰又問：“那枕月的肉身又是怎麼一回事？她既然是一隻蠱，那……”
“這個也好說！其實很容易，枕月這具肉身原本是一個已死的凡人，而且死的時候，不過五六歲。賀鈞把枕月這只蠱引入凡人的肉身，再引導她開靈智，通人理，教她修行。要知道，萬物皆可修行。所以枕月很容易控制這具身體，甚至完全融進去。而且很可能，連枕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只蠱，賀鈞讓她繼承了那具身體原本的記憶。當一隻蠱自認為自己是人時，那一切就更好教化。”千寒解釋道。
照雲：“哦。”是很敷衍的回答。
千寒：“……”
千寒看向眾人，才發現所有人的視線都沒有停留
在他身上，而是看向別處。
千寒氣得跳腳，“我這半天累死累活地在這裡解釋，你們好歹看我一眼，一個個的都朝門外看什麼看？！”
“千寒醫聖，”照雲拽了拽千寒的衣袖，指向門外：“你看……”
千寒回頭朝外看，才發現門外不知何時站著的鷺華。只見鷺華定定地站在那裡，雙眼之中寫滿了不可置信，似乎還沒回過神來一般。
眾人心道不好，不知道鷺華能不能接受這個突然的事實。
“鷺華？二殿下？”楚狂擔心鷺華傷還沒好，就想勸他回去。而且總覺得他聽到一些不想聽到的事，這時候首要做的是打破尷尬。
眼看鷺華快要跌倒，楚狂上前去扶，卻被前者一把推開。
“走開，別碰我！”鷺華怒吼道，“你們說的不是真的！枕月……枕月怎麼可能是一隻蠱，怎麼可能！你們胡說的對不對，你們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
原隰沒想到讓他最難以接受的居然是這件事。
千寒自然忍受不了這種質疑，“哪裡來的小輩，沒點規矩！我堂堂醫聖，難道是來誑你不成？！我今天還告訴你，枕月就是一隻蠱蟲，貨真價實的蠱蟲。甚至憑她的道行和修為，可以稱得上是萬蠱之王！”
“不可能！”鷺華更加激動，他痛苦而又難以置信的搖搖頭，“不可能，不是這樣的，絕對不是，一定不可能！枕月她那麼聰明，善良，美麗，怎麼可能是一隻那麼小的蟲子？那麼醜陋而且充滿詛咒的蟲子？！”
“鷺華你冷靜點，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這都是事實。而且就是你認為的這只醜陋邪惡的蠱蟲，她為了你甘願陪在一個她不愛的人身邊兩百年，她甚至為了你犧牲了自己的自由和性命。”原隰對鷺華冷聲道。
“別說了，別再說了！怎麼可能……怎麼會……我不接受！”鷺華似魔怔了一般，死都不願意相信這一切。
“枕月雖然是蠱，但是她有靈智，有思想，有情感，她有常人擁有的一切，她與常人無異，甚至比許多人都高尚得多，你又何必在意這些？”楚狂也勸慰道。
“你又不是我，如何能與我感同身受？難道我不介意就是對的，介意就是錯的？！這又是什麼道理？這道理是誰規定的？”鷺華顯然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哪那麼多屁話？老子娶了個死人還沒說什麼，還是個鮫人，老子有半句怨言嗎？”楚狂脾氣頓時就上來了，就差上去打他一頓。
“她分明是只蠱，你們卻說她與常人無異？你們剛才說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蠱蟲佔據了一具死屍。這具身體的一切，都由蠱蟲操控。這是什麼？分明就是行屍走肉！你們想想那個畫面，不覺得這一切都令人作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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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千寒也聽不下去了，“作嘔？這就令你作嘔了？那我跟你說說更滲人的事。《巫典》中記載，一個人被百蠱所蝕，最後只剩一副皮囊。那些蠱蟲佔據了他的皮囊，披著他的皮成為了他，成了名副其實的行屍走肉，一個真真正正的蠱人。
“最後這個蠱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居然想要反抗創造了他的蠱師，最終被蠱師利用巫蠱之術殺死。你知道他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嗎？皮囊一點點腐蝕，壞掉，發臭，裡面的所有蟲子都爬出來，啃食這僅剩下的皮囊，你想象到那個畫面嗎？怎麼樣，惡不噁心？”千寒陰森森地笑了笑，讓人毛骨悚然。
鷺華聞言呆呆立在原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照雲打了個寒顫。千寒脾氣古怪是眾人皆知的事，他也親眼見識過。但是沒想到
，這廝不僅脾氣怪，口味也重得很。
“哈哈……哈哈……”楚狂試圖用最平靜的語調緩解眼前的尷尬的氣氛。“好像這麼看來，相較而言，還是枕月更好一些是不是，哈哈……哈哈……”
眾人：“……”
楚狂不說還好，說完之後鷺華立馬轉身離開。
楚狂：“……”
照雲嘆了口氣，“其實或許鷺華說得對，我們能站在這裡說風涼話，是因為我們都不是他，不能真正感同身受。我們不過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用最尖酸刻薄的立場去看待。也許，這件事情換了誰都很難接受吧。”
“你說的對。”原隰拍拍照雲的肩，“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我們沒有插手的必要。”
“我說……枕月你們還救不救了？”總是被無視的千寒已經快要放棄掙扎了。
“既然能救活，是不是說明枕月的真身，也就是那只蠱還活著？”原隰問。
見終於有人理自己，千寒連忙應和，“理論上是這樣。畢竟當時死去是這具軀殼，真身的那只蠱也許只是傷了元氣，或許還有救。”
“怎麼救？”楚狂也懶得聽他廢話，“醫聖大人就別賣關子了，一次說完就好了。”
“是這樣，這具身體現在已經完全死了。甚至在兩百多年前，在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五六歲的時候就死了。現在又死一次，這具身體已經全無生機。我們可以用其他東西為她重塑一具身體，最好模樣還能同從前一樣。最重要的是取出她體內的本名蠱蟲，幫她把損耗的元氣補回來，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什麼傷。如果身體做好了，蠱蟲也沒事，到時候就可以效仿賀鈞的蠱術再造一個枕月。”
“重塑身體，這個好辦，我去就行了。”照雲說。畢竟這點小事對於長明殿的人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千寒點頭，“剩下的就可以交給我了。”
“蠱蟲若是真的能救活，你就看著救吧。”原隰說完，就帶楚狂和照雲離開了。
照雲去尋找重塑身體的材料，只剩下原隰和楚狂。
“我得去找鷺華，好歹他是鮫人族的王子，而且還是王儲，可不能再出點什麼事了。”楚狂道。
“放心吧，他一定沒事。受了那麼重的傷，一定走不遠。這時候，不一定暈在哪處地方了。”原隰說。
楚狂無奈笑笑，看向原隰，“怎麼！你也覺得鷺華很過分嗎？”
原隰輕笑著搖搖頭，“該說的話我都和他說了，怎麼想怎麼做是他自己的事，我沒有任何關係。我沒有資格去評判他的是非對錯，畢竟我不是他。”
“你一定還想到了別的什麼。”楚狂說。
原隰譏誚地笑笑，“我只是覺得諷刺，很諷刺。鷺華喜歡枕月，喜歡了將近兩百年的時光。就是枕月要嫁做人婦，他依舊沒有放下。就算幾次在生死之間徘徊，他依舊沒有死心。他對枕月的愛熬過了漫長的時光，經過了生死的考驗，卻唯獨敗給了枕月真正的身份。原本以為最難戰勝的卻輕易戰勝了，願本以為最容易克服的卻被輕易打敗了。”
楚狂點頭，“誰說不是。可是，這世間的事，誰都說不清楚。很多事情根本就沒有對錯，怎麼說都說得通。”
原隰沒有說話。
楚狂似乎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他定定看著原隰，“如果是你呢，如果你面對這樣的事，你會怎麼辦呢？如果君上和枕月的情況一樣，你又會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