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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往生劫(三)

“沒有必要。”原隰冷聲道。

“你聽我說完,否則不準走!”季桑一臉不好惹,還有些撒潑無賴的意思。

“原隰,”朝生晃了晃原隰的手,“這個姐姐漂亮,你聽她說完好不好?”

季桑:“……”

“榆火變成這個樣子,的確與我無關。宋玄湛綁走她的事,我並不知道。 ”季桑說。

“我知道了。”原隰神態漠然,全然沒有聽她把話說完的耐心。

“你還是懷疑我。”季桑依舊堵著他。

“若果真是你做的,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活著站在這裡嗎?”原隰冷聲道。

季桑眼中流露出一絲難過,“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說一句話嗎?”

“我與你,沒什麼話好說。”原隰終於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話,卻比前一句更讓人心寒。

“你可以等她一千年,我也可以等你,一千年,一萬年,甚至更久!”

季桑衝遠去的原隰喊道。

原隰止住腳步說道:“我勸你,及時止損。”

說罷,便帶著朝生離開。

朝生不解滴回頭看了一眼季桑,她問原隰,“原隰,你怎麼對她那麼兇啊,她做什麼讓你生氣了嗎?”

“沒有。”原隰說。

“那為什麼呢?”

“我若對她和顏悅色,會帶給她幻想和希望,到時候她只會更難過,”原隰說。

“什麼意思啊?”以朝生現在的心智,顯然聽不懂。

原隰溫柔地朝她笑笑,“沒什麼。我帶你出去玩。”

朝生聽到出去玩,立刻什麼都忘了,“好啊好啊,我們快走吧!”

朝生拉著原隰,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季桑怔怔立在原地,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之感。

她永遠都是這樣遠遠看著他,看著他們的那個人。

可驕傲如她,即使說了那樣的話,現在能做的,也只是轉身離開。

翌日,原隰在書房裡讀書,朝生便坐在一旁擺弄一些木雕的娃娃。那些都是原隰帶她在街上買來的。有時她也寫寫畫畫,時不時朝原隰看兩眼。

原隰被她看得奇怪,他好笑地問道:“你看我做什麼?”

朝生神秘兮兮地說道:“一會兒再告訴你!”

說完,還不忘用手捂著她的紙和畫。

原隰無奈笑笑,“放心吧,我不看。”

朝生撇撇嘴,不再理他,而是專心紙上的“大作”。

大約過了一炷香時間,朝生興沖沖地跑到原隰面前,眼睛亮亮的,彷彿閃爍著光。她把雙手背到身後,笑嘻嘻看著原隰。

“怎麼?”原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原隰,你把眼睛閉上。”朝生說。

“快嘛快嘛,快點閉上眼睛!”朝生催促道。

原隰聽話地閉上雙眼。

朝生把手裡的紙舉到他面前,“把眼睛睜開吧!”

原隰睜開雙眼,只見紙上畫著一個正在看書的人。雖然說鼻子是鼻子眼是眼,但是這畫上人也只能稱之為一個人,並看不出這是誰。

但原隰知道,朝生畫的是自己。

原隰故意問道,“這畫的是誰呀,怎麼這麼英俊瀟灑?”

“當然是你了,”朝生得意道。

“不過,美中不足的就是……”

“怎麼了?”

“有形無神。”原隰說。

“是嗎?”朝生有些失落地撓撓頭,“那怎樣才能更好呢?”

原隰把朝生抱坐在腿上,把筆遞到她手中,握著她拿筆的手說,“我來教你。”

一筆一劃,原隰都把心放在紙上,朝生的注意力也緊緊跟著原隰。

書房的門大大敞開著,偶爾有風吹過,吹進書房幾片落葉。

天空白雲遊走,偶有飛鳥盤旋。天光雲影徘徊,樹影水波盪漾,時光莫不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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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畫終成,畫的是朝生。

畫上的人笑靨如花,活靈活現,如同真人一般。明豔不可方物。天碧羅衣拂地垂,美人初著更相宜,宛風如舞透香肌。

“這是我啊……”朝生喃喃道。

“我可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小姑娘……”原隰故意說道。

“這分明就是我!”朝生一把扯過那幅畫護在懷裡,“既然畫的是我,就是我的了!”

原隰失笑道:“好好好……是你的。”

“不過……很奇怪……”朝生思量著。

“什麼奇怪?”

朝生看了看原隰,“你分明都沒有看我一眼,怎麼把我的模樣畫下來的?”

“因為……”

“因為什麼?”朝生好奇地問,似乎她馬上就要發現一畫封神的訣竅。

“因為……隨便畫的,誰讓我那麼聰明?”原隰自得地說道。

朝生:“……”

朝生撇了撇嘴,朝他翻了個白眼。

原隰看著她可愛的樣子,笑個不停。

“笑什麼笑!”朝生不在看他,拿著畫跑出去玩了。

原隰望著她跑開的背影,眼中忽而似有愁雲凝聚,目光幽深。

他苦澀地笑了笑,“因為,我早就把你刻在心裡了。”

朝生跑出去遇到了楚狂。

“君上,這是哪裡去?”楚狂問。

朝生把畫拿給楚狂看。

楚狂看了眼前一亮,看了一眼朝生又看了看畫,“畫的跟真的一樣。”

“嘿嘿,好看吧!”朝生自豪地仰著頭,神情十分得意。

“畫得真好,一看就是原隰畫的。”楚狂說。

“你怎麼知道是他畫的,萬一是我畫的呢?”朝生說。

“那不可能,”楚狂隨口說道,“筆法就不一樣。我見過原隰畫你的樣子,跟這一模一樣,雖然喜怒哀樂表情不同,但是每幅都不僅形似,而且神似,絕無僅有。”

在朝生不在的那一千年的日子裡,原隰的寢殿裡都是他畫的朝生的畫像。可他著總是說不像,說一點都不像她。

朝生自然聽不懂楚狂說什麼,便問道:“還有別的畫嗎?”

楚狂意識到自己多嘴了,便說:“沒……當然沒有了,我喝多了說胡話……”

楚狂自然不想跟一個最多十歲兒童心智的朝生解釋,這事想著就心累。

朝生覺得楚狂沒意思,就跑回房間了。

楚狂嘆了口氣,又望向原隰書房的方向,“造的什麼孽!”

楚狂進了書房,直奔主題:“緋厭一定是要殺你的,可他遲遲沒有動靜,我始終覺得,先下手為強。”

“你沒聽說過放長線釣大魚嗎?”原隰說。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既然你已經又懷疑的人,為什

麼不直接找他算賬?”楚狂問。

“無憑無據,如何算賬?”

楚狂啞然,最終又嘆了口氣,“這麼拖下去,始終是禍害。”

“有的事既然對方一開始就早有計劃,那麼緋厭也只能是發揮用處的一枚棋子。所以就算緋厭死了,他沒做完的事,幕後之人還會繼續做下去。緋厭的生死現在對我們沒用,對他們卻有用。殺了緋厭如同捏死一隻螻蟻般輕而易舉,但是他活著,能引出更大的禍害。”原隰說。

他把書桌上的書本筆墨擺放整齊,收拾乾淨。一舉一動,慢條斯理,氣質淡然而脫俗。卻正應了那句話,“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楚狂想,季桑倒是沒瞎了眼,但是還不如瞎了眼。

夜幕降臨,繁星點點,月華如雪。

朝生躺在床上看著床邊守著的原隰,“我想聽更有意思的故事。”

原隰摸了摸她的頭,“那我今天就把我壓箱底的故事翻出來。”

“好啊好啊!”朝生眼神中充滿期待。

“不過……”原隰頓了頓,示意她躺好。

朝生聽話地蓋好被子。

“這個故事要分一百回講解,每晚只講一回。”原隰說。

“才一回呀?”朝生有些不滿足。

“那就半回。”

“一回一回,說了一回就一回,誰說都不好使!”朝生拉住原隰的手道。

原隰失笑,眼中只有無奈和寵溺。

“這故事要從很久以前講起……從前有一座天虞山,山上又一座長明殿,長明殿裡有一個長明神君……人們都以為這神君是一個冷麵無情的黑臉大漢,卻沒想到神君是一個絕無僅有的清冷美人……”

朝生每晚都在原隰的故事裡入睡,原隰則在朝生睡著後在房間外室閉目養神。

他不敢離開朝生的房間半步,生怕她需要他時他不能及時出現,更怕她遇到危險。

每一夜,原隰都在黑暗中站在朝生的床邊很久。他什麼都不做,只是看著她。

這是他在從前一千年的歲月裡,做夢都夢不到的事。

現在她回來了,彷彿這些就足夠了。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會守著她。他想,這樣就足夠了。

次日,原隰進了次皇宮,便匆匆趕回來陪朝生。

朝生現在對原隰很依賴,事事都要他在身旁。

每次原隰回來,朝生便會撲到原隰懷裡,像個小孩子一樣。

朝生把原隰帶到內堂,只見桌子上的盤子裡赫然放著三支糖葫蘆。

“原隰原隰,這是我送給你的!”朝生興奮地說。

“你今天出門了嗎?”原隰生怕朝生獨自出門會遇到什麼事。

“沒有。”朝生搖頭。

“那這些怎麼來的?”

朝生說,“有個賣糖葫蘆的,吆喝的聲音特別大,走過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就買了幾個。”

有些小販的確是走街串巷地售貨。

“怎麼想到要買這些?”原隰問。

“你對我這麼好,我也應該對你好。”朝生說,“可我又想不到應該給你什麼,正好有賣糖葫蘆的,就買給你了。”

“萬一我不喜歡吃呢?”原隰摸了摸她的頭,心中卻是甜的。

“禮輕情意重嘛,這不是書上說的嗎?”朝生說,“而且我就看著糖葫蘆順眼,我就覺得你一定喜歡吃!”

原隰把朝生擁在懷裡,“小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