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堯知道雲淮一直在致力於研究機率學，但是他從來不相信有人可以準確算出和把控機率。長期以來，他對於雲淮所做的研究表示著不屑和質疑，以至於他在進入到雲淮的意識世界裡的時候，根本沒有考慮過雲淮對於機率學的研究。
或者說，從一開始蒲堯就沒有想過自己會敗給機率這麼不確定的事情。
他想過他會因為雲淮的覺醒而失敗，或者是因為其他同樣想得到第三代意識共享機器人的暗中作祟，但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變成今天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居然是他一直不以為意的機率。
按照雲遙的說法，雲淮有沒有察覺到這是意識世界是一件無法確定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是雲淮在一開始就根據機率學設定好的。
可能在蒲堯還沒有察覺到，還沒有讓雲淮進入到意識世界中的時候，可能比他想到的時間還要早的時候，雲淮就已經在用機率計算和計劃著一切了。
蒲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訊息，他還無法在短期內接受要面對著的一切。
“怎麼可能？他是從哪個環節開始計算的？”
“可能是他認識你的那一刻，也可能是他在認識你之前。”雲遙已經從發瘋發狂的狀態中平靜了下來，現在輪到蒲堯困擾了。
“他總不可能從一開始就能算出我會想要殺死他，然後又會因為某些原因回來救他吧？”
蒲堯還是想不通，“就算他能算出事情發生的機率，他也不可能算出一個人的心理變化啊。”
雲遙盯著蒲堯看了一會，蒲堯的臉上遲疑和無法理解的表情還沒有散去，眉頭湊在一起，表情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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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機率真的是一無所知。”
“掌控機率的人是可以成為站在上帝視角的人。”
雲遙站起身來開始整理地板上的積木，他在把它們又搭建回原樣，“這些積木無論怎麼擺放，最優解卻只有那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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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堯看著雲遙背對著自己堆積木的背影，他還是無法理解，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
就算是用機率殺人，可是控制每一個環節和細節如此完美，是怎麼做到的？
如果自己真的被困在這裡出不去的話，雲淮就真的實現了他的完美殺人計劃了。
蒲堯看著雲遙，他已經完全投入到堆積木中去了，他機械般地拿起一塊積木放到另一塊積木上邊，一遍又一遍重蹈覆轍。
蒲堯看不見雲遙的臉，但從他的動作裡彷彿他已經重複這些動作上千萬遍了。
蒲堯看著雲遙，突然意識到，雲淮早已經實現了一次完美殺人了，雲遙就是最好的死亡藝術，讓他永遠地活著又讓他永遠地沒有存在過，而且還不會被人找到證據和把柄。
蒲堯突然想到了什麼，“雲遙，你和雲淮做實驗的時候，用的是哪裡的場地？你還知道自己在現實中哪個地方嗎？”
“一開始是在他的實驗室，後來去了幾次恆民醫院。”雲遙沒有停下自己手裡的動作，“我現在被困在這裡，我怎麼知道他們會把我搬到哪裡。”
不會吧？難道那個和雲淮長相一模一樣的替死鬼正是雲遙？蒲堯盯著雲遙，他多希望一切只是巧合，和自己所見所聽完全相反的巧合。
雲遙被蒲堯盯得有些不自在，停下手裡搭積木的動作，不過並沒有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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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蒲堯遲疑了一下，“雲遙，你是不是青黴素過敏？”
“你怎麼知道？”雲遙轉過來看著蒲堯，“這件事情除了醫院病歷上寫著，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據我所知，就算你認識桓西也是因為雲淮，他不可能和你說過我青黴素過敏的事情的。”
“就是因為青黴素過敏，所以我才會成為要被銷燬的那一個。”
雲遙的話是那麼平靜，但是蒲堯能從那話語中聽出不痛快的傷痛，就像是一把鈍刀在胸口一點點地磨，很煎熬的痛苦。
“因為他們說這會成為我被別人利用的軟肋，他們需要的是一個供奉的神，他們需要一具由完美基因構造成的軀殼，而我的過敏則會成為科學史上最大的敗筆。”
“多可笑啊，那些人明明比我還糟糕，卻對著我指手畫腳吹毛求疵。我明明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卻被迫成為他們所謂了科學史上的貢獻？”
雲遙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蒲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總不能直接告訴雲遙他的身體已經在現實中被火化了，而且是以雲淮的名義。
“如果可以，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不會在表現出任何天賦，我寧願人們把我當成一個又蠢又傻還別無長處的普通人，我也不想再聽到人說我聰明，懂事，乖巧了。”
“蒲堯，其實我認識你的時候，有一點羨慕你。我知道我不應該提起你慘澹不如意的過去，但是那個時候至少你看起來是自由的，是有反抗精神的。”
“那些曾經聽起來像是誇獎我的話，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它們會變成後來壓垮我的一根又一根稻草。我被那些讚許控制，被他們牽著行走。”
蒲堯陷入沉默，雲遙後來說的那些話他都沒聽進去，他在想雲淮對於機率的把控到底有多強。
“還在想怎麼出去嗎？”雲遙見蒲堯沒有在聽自己說話，抬起手在蒲堯面前揮了揮。
蒲堯沒有回答，他還是覺得雲淮不可能算出這一切，他總不可能會算出自己被醉駕的葉梓撞上昏迷進了醫院的事情。
任何一點小小的變動都會影響到事情後續的發展，這其中涉及到的機率動態計算龐大且複雜，雲淮是怎麼做到精準控制一切的？
如今的一切，到底是已經失控，還是一切都在雲淮計算下的意料之中？
蒲堯還在想著這些問題，雲遙轉身回去搭積木了。
蒲堯突然聽見一聲巨響，雲遙把堆好的積木又一次推到了。
蒲堯伴隨著積木砸到地板上的聲音中，聽見雲遙說了一句，
誰都不會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