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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米缸

奇形怪狀之物呆愣愣的站在角落裡,動也不動,好似敲木魚的和尚,乏善可陳。

真有趣啊,之前我怕它怕的要死的時候,它張牙舞爪;現在我不怕它了,它倒變得乖順起來。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呢?

不像鬼,不像妖,卻能被鎮魂符所傷。

我收好竹編兔子和無芯天燭,又畫了幾張鎮魂符和鎮邪符。

當我和張庚到田夏夢給的地址,並進入電梯後,就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旁邊兩位中年婦女捂著鼻子抱怨起來。

“最近什麼情況?腥味兒這麼大,這是誰家的海鮮臭了還是咋地?”

“誰知道啊,我跟物業反應好幾次了,每次都告訴我,他們在排查了。我呸!這些傢伙收物業費的時候那麼積極,真攤上事了,就開始裝聾作啞。”

“呵呵,你當物業是做慈善的呢?看見電梯裡的廣告了嗎?法律上還規定這些廣告的收益應該給我們一部分呢,結果你看到錢了嗎?一毛兒沒有!”

“我怎麼覺得十樓的味道最重呢?實在不行,咱們就找點人,去十樓問問,反正咱們這裡是一梯一戶,問問也沒啥的……”

“你可算了吧,你以為沒人問啊?十樓的那人剛死了老婆,腦子有點……嘖嘖,上次有人去問他,被他潑了一盆冷水,警察都來了,結果他倒打一耙,說是對方騷擾他。最後不了了之了。”

“還有這種事?唉,現在的人啊,根本就不講理,誰鬧得厲害誰佔便宜,就上回啊……”

“……”

這倆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亂七八糟的社會新聞上了,剛好,我和張庚也到了十樓。

“這也太臭了!”張庚手上拿著一張鎮魂符,捂著鼻子,亦步亦趨的走在我的身後。

這裡果然和電梯裡的人說的一樣,腥臭味極其濃烈,好像是無數死魚暴曬在沙灘上,腐爛、變臭,成為一灘爛肉,從而散發出來的腐爛的味道。

“趙哥,是不是那個田雨萱的鬼魂回來了,所以才……”

“不會,”我眼睛微眯:“鬼魂沒有味道。”

“那……”

“去敲門。”

“這……”張庚露出一副便秘的表情,眉頭緊鎖,踟躕不前,顯然不敢上前。

我抬腳踹了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願,一步三回頭的去敲了門。

“砰砰”防盜門發出悶響,門框震動。

門底的縫隙裡流出黃乎乎的髒水,慢慢向外蔓延,腥臭味更加濃烈了。

張庚的五官擰在一起,被嗆的咳嗽起來。

我清晰地看到,這些流出來的黃水裡面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子。

這些蟲子不黑不藍,渾身長滿了數不清的黑疙瘩,針鼻兒似的眼睛怨恨的盯著我瞅。

我總覺得它們的模樣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過了好一會兒,田夏夢才開啟了門,她眼神驚恐,臉色疲憊,一見到張庚就撲進他的懷裡,痛哭起來。

張庚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這會兒倒是也不嫌棄味道難聞了。

我透過門縫向裡看去,只見瓷磚溼漉漉的,反射著水潤的光澤,地上鋪滿了白花花的砂礫,不顯混亂,看起來反倒有些純淨。

門縫裡也不再向外流淌汙水,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是我的幻覺。

我撿起一顆白色的物體,手感不像砂礫。

我將這東西放進嘴裡嘗了嘗,很鹹。

是鹽。

我心裡湧起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

不同於奇形怪狀之物的陰森詭異,不同於黃皮子的怨毒狠戾,是一種深沉的、陰冷的,帶著腥氣和神秘的感覺。

我形容不好。

就在這時,一個濃眉大眼的男人穿著一身帥氣的西裝從裡屋走了出來。

他神色憔悴,面無血色,眼下烏青,臉頰凹陷,偏偏眉眼帶笑,心情極好。

兩種截然相反的狀態出現在他身上,讓他變得有些古怪。

他笑眯眯的問道:“小夢,這兩位是誰啊?”

小夢縮了縮脖子,直往張庚的懷裡躲,她渾身發顫,每一個頭發絲兒上都寫滿了害怕。

“是、是我的朋友……”

田夏夢沒敢說實話,眼神不停地躲避著姜涵。

我眯了眯眼睛,仔細觀察這個男人,卻沒在他的身上看到田雨萱的鬼魂。

整個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鬼魂,乾淨異常。

倒是東西南北四個角落裡放著的缸引起了我的注意。

在這個充滿現代氣息的精修房中,居然放了四口老式的米缸。

米缸半人多高,陳年汙垢粘在缸身上,髒兮兮的,和整個屋子格格不入。

看到米缸,倒是讓我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

我小時候家裡也是有米缸的。

我家裡的大米只褪過兩次殼,上面還沾著稻殼,黃乎乎的,和現在市面上賣的大米完全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但那時候,我覺得米飯香噴噴的,就著鹹菜疙瘩,我能吃四碗飯。

直把我爹吃的愁容滿面,唉聲嘆氣。

那時候的我太小,不明白我爹的心思,還以為他又跟村東頭的老頭兒吵架了,我便笑嘻嘻給他夾一筷子雞蛋。

“爹,你也吃。”

這時候,我爹的表情又變了,他彎曲的脊樑挺得那麼直,看向我的時候,眼睛裡的笑意好似田裡金黃的麥穗,滿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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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聽到我爹媽兩個人閒聊。

“孩兒他爹,要不,你看看咱家米缸什麼情況?已經吃了兩個月大米飯了,到現在米缸裡面的米還冒尖兒呢,怎麼挖也挖不完,也不知道……”

我爹板起臉來,不耐煩的說道:“米吃不完還不好啊,別管了,有那時間幫我做雙新鞋……”

“……”

那時候的我才六歲,正是對所有事情無比好奇的時候。

聽到陶瓷做的米缸裡的米挖不完,又是興奮又是激動。

主要還是好奇。

我不知道的是,害死貓的從來都不是好奇,而是因為好奇催生出來的刨根問底。

我趁著父母出去種地的功夫,踩在小板凳上,開始向外挖米。

說來也怪,我挖了好久,房間裡的米堆成了一個小山丘,米缸裡的米也不見少。

我不信邪,偏要看看這米缸下面有什麼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