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試的考場雖然還是在府學學宮,但是確實由六部派來的人監考的,所以寶玉也沒在學宮門口,而是在府衙後宅,周友亮的府邸之中。
當然,也不是他一個人,周友亮透過了縣試和府試的門生之中的佼佼者都在,約摸著有十一二人的樣子。
因為成績還沒出來,大家也都是很緊張激動的樣子。
“張兄,之前看到了你應考的卷子,真知灼見真知灼見啊,小弟在這裡提前恭喜長兄蟾宮折桂了。”
“明玉說笑了,你的試帖詩和策論做的也是精彩絕倫,這次指定能夠進圓案。”
“這就借張兄吉言了。”
……
類似的恭維聲在大廳之中此起彼伏,寶玉的身邊人卻不多,一是覺得他年歲尚小,此次院試也是來積累經驗的,二來是因為嫉妒。
沒錯,就是嫉妒,這樣小的年歲就是府試第三名,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就算是此次不中,下一刻也肯定能夠名列前茅的。
不過寶玉一點兒也不覺得尷尬,反而饒有興致的坐在一旁看著眾人寒暄。
“寶玉,剛剛我就看到你了,你怎麼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緊張?”
明玉坐回凳子上,一臉驚訝的看著寶玉。
他這卻是說錯了,這樣大的事情,寶玉哪裡會不緊張,只不過是覺得已經考完要出成績了,再說緊張根本於事無補嘛。
聽寶玉這樣說,明月也冷靜了下來,索性也不和其他人寒暄了,跟寶玉對桌而坐品起了茶水。
兩人正說到大同府的黃鼠如今在京都“一鼠難求”的時候,就見一位頗為雋秀的男子站在了兩人桌前。
“這位公子是?”
寶玉有些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出名,這些日子因著番椒的事情,他時不時的就來府衙,倒是將周友亮的門生認了個七七八八,不過他確定,之前他確實沒有見過眼前之人。
“在下楚銘,家父和周大人是故交,之前在周大人府上,聽周大人多次說起賈兄弟,今日又得知賈兄弟也來,特來結識一番。”
楚銘拱了拱手,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
寶玉不認識他,他卻並不是第一次見到寶玉,當初他黛玉去榮國府見賈母的時候,只見過寶玉的。
不過因為不宜在人前露面的原因,所以只是遠遠的看著,這會兒離得近了,他的心中也忍不住一嘆。
不怪林妹妹對他念念不忘,寶玉雖然還只是一個少年,但是確實唇紅齒白,再加上學識和做的事情,稱得上一句人中龍鳳。
而且……按照他這些日子的調查,黛玉的這位表兄可是沒少為黛玉做事,不僅花了重金私下僱傭了鏢師南下護送黛玉回揚州,而且還送了一枚印章。
那枚印章他也認識,是大明通用的銀號印鑑,至少要存上萬兩白銀才能辦理,一個未長成的少年罷了,只怕那些已經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楚兄真是太客氣了,不過是僥倖而已,快些請坐下吧。”
寶玉心中隱隱奇怪,只覺得眼前這個叫楚銘的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滿是打量,可是細琢磨琢磨,還真的不認識這個,不由心中警惕起來。
不過這楚銘長得好,談吐又風趣的,中間又有明玉說話,三人看上去倒是相談甚歡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幾聲鑼響,院試的成績單被拿著銅鑼,穿著紅色報喜服的衙役們張貼在了學宮門口。
周友亮府裡的這些人,都是有幾分才學的,按照以往的結果來看,人人都是可以拿到名次的,倒是比外面的學子們要冷靜一些。
果然,出外打聽訊息的小廝們很快就進來回稟了,大廳之中的學子們除了楚銘,其他人都透過了院試。最好的名詞居然是明玉,大家自然又是一番恭維,寶玉也是真心真心的歎服。
寶玉的成績不算太好,不過也還不錯,院試第五名。按照他這個年紀,反而比第一名的明玉更引人注意。
圍在他身邊的人也比之前多了,這人啊,就是這樣,若是有些人只強了你一點兒,你還嫉妒怨恨,可是若是比你強上好多,你也只有佩服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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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得到了自己的訊息,也沒心情繼續在這裡待著,都紛紛告辭坐了馬車回了自己的府邸,畢竟還有報喜的人前去報喜。
等到身邊的人都散了,寶玉才發現,之前那位有些怪異的楚公子已經不見了,沒摸清楚他的來意,寶玉也有些困惑。
不過也沒想太多,跟周友亮告辭,也帶著茗煙幾個回了榮國府。
等到學子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周友亮也騰出了時間,朝著府衙後面的書房走了過去。推開門,裡面赫然是端著茶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楚銘。
周友亮眼中閃過一絲恍然:“錦榮,你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去見過老師,老師他老人家可是盼了你好多年了。”
他口中的老師正是巫太師,世人都知道義忠親王衝冠一怒為紅顏,才作亂謀逆,卻極少有人知道,義忠王妃的親孃舅乃是巫太師。
巫太師一生無兒無女,只有義忠王妃這一個侄女,那可是心肝兒一樣的疼愛。
“不太方便,不過楚銘之前給舅公寫了信,等這邊事了了,就親自上門謝罪。”
楚銘將茶盞放下,語氣也有些低沉。
他沒有反駁周友亮稱呼他為錦榮,但是自稱卻是楚銘,這也是他當初發下的誓言,若是……若是不能提父母洗清冤屈,他寧願改名換姓。
周友亮是巫太師的入室弟子,哪裡不知道自家老師的執拗,再想到眼前之人的脾氣,也只能長嘆一聲。
躊躇的又問:“唉,你還是這樣的扭,那……那……”
“周世伯,楚銘也已經見過祖父和二叔父了。”
楚銘哪裡不知道他想問什麼,提起茶壺給他倒上水,溫聲說道。
“見過了就好,見過了就好,這些年他們一直惦念著你,要不是因為欽天監說事不過七,時間太長會對你有所妨礙,他們也不會宣佈你暴斃的事情的。”
周友亮略感欣慰,擔心他不知道,又解釋道。
“周世伯放心,楚銘省得。”
楚銘斂下眸子,溫聲說道。
“錦榮,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是當年福州之事,真的怪不得你祖父和叔父,他們……唉……
東平王那邊還算老實,這些年也沒做出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但是南安王爺和北靜王爺,那可真是……
尤其是南安王爺,這些年小動作不斷,就連你祖父派去江南的林如海,前些日子都被人害了……
還有西北那邊,孝仁親王和寶慶公主到底是一起長大的,若是真的起了戰事……”
周友亮是巫太師一派的中堅力量,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少,因著和楚銘親近,倒是也解釋的比較清楚。
“周世伯放心,南安郡王那邊不會囂張太久的,伯父和祖父那邊也答應了我,會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為父親和母妃他們報仇的。”
楚銘攥了攥手裡的茶盞,眼中閃過一絲傷痛。
“那就好。”
周友亮老懷安慰,頓了頓又道:“錦榮,你師父那邊……他如今在大同府作通判,年底的考核透過之後,很有可能會升任知府,你可要和他聯絡?”
“周世伯放心,楚銘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孩子了,這些年跟在師父身邊,也經歷了不少的事情,哪裡看不出他的為人,當初的事情他確實不知情。”
說到文啟山,楚銘的態度緩和了一些,他明白周友亮的意思,最開始他接近文啟山,也是為了查詢真相,但是在文啟山身邊學習的幾年,他對於這個師父還是有所瞭解的。
這位師父很是純粹,愛山愛水,愛大明的一切,就是不愛耍也陰謀。
當初的事情和他確實沒什麼關係,甚至可以說,他其實也是一個受害者,這也是他後來沒有出手對付文啟山的原因,他之前也是被人誤導了。
想到當初兩師徒相處的日子,他的嘴角微微翹了翹又道:“對了,我聽說師父在京都還給我收了一個小師弟,周世伯可見過了?”
“你不知道?”
周友亮挑眉,一臉的驚訝。
楚銘被他說的一愣,也道:“這兩年福州的事情是關鍵,我也擔心連累師父,和他的聯絡並不多,所以……”
“不是,我的意思是,剛剛我還看見你們師兄弟相談甚歡的樣子,以為你們是知道的,這才沒給你們二人介紹。”
這麼說著,周友亮也覺得啼笑皆非,一臉戲謔的看著寶玉。
“你是說賈寶玉?”
見周友亮點點頭,楚銘心中不由苦笑,可不是有緣嗎?
兩人不僅陰差陽錯的拜了同一位師父,還稀裡糊塗的和同一位女子有了牽扯。
他這次前來,只不過是想要看看,能夠讓林妹妹記在心裡的人,到底是一個什麼人,結果居然知道了這麼一個訊息。
簡直……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想了想又道:“還是暫時不要跟師父說說我的訊息了,我的身份也不要說,接下來我還要幫祖父掌管羽衛,
等到……等到當年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訴師父我的身世不遲,也免得其他人因為我的關係對付師父。”
周友亮知道他說的有理,也沒有再提他將身份告知文先生的事情。
其他人都不知道,當初義忠親王出事的時候,小世子其實也是在福州的,後來雖然被羽衛帶回了京都,但是守孝一年之後,就帶著人離開了義忠王府。
後面的九年,在義忠王府待著的一直是太上皇安排的人。
巫太師知道侄女死後,也是想要親自帶這個外孫的,不過小世子主意正,硬是沒答應,巫太師也拗不過他,又擔心影響了他的學業,才給他介紹了文啟山。
不過巫太師只是介紹,至於拜師的事情,都是小世子一人想的辦法,想到當初不過才六七歲的小童,就那般的驚才絕豔,周友亮心中忍不住嘆息,這樣的人才,只怕要是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了。
再說寶玉,這會兒也已經回到了榮國府,得知了他透過院試的訊息,賈母的臉上簡直要樂開花了,又是一番燒香拜佛。
王夫人也像是吃了返老還童的丹藥,花蝴蝶一樣的到處張羅,還讓賈璉幫忙擬了帖子,打算送到宮裡讓元春知道。
邢夫人倒是有些酸溜溜的,不過如今他被賈赦勸著,知道寶玉仕途越好,越不會將榮國府放在心上,倒是心裡也舒服了些。
且不說榮國府眾人都是一個什麼心思,只說梨香園的寶釵和薛姨媽,這會兒也說起寶玉中了秀才這件事情。
“釵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媽覺得你哥哥說的不錯,寶玉長得好,性質有溫和,如今還過了院試,院試第五名,那以後的前程……
更何況你哥哥也說了,永不納妾的,這對於男子來說,可是千金難求的品質啊。”
薛姨媽坐在窗前的矮塌上,苦口婆心的勸著一旁就著燭火做針線的寶釵,見她沒什麼反應,又道:
“若是你年歲尚小,要去博什麼前程,媽也不說什麼,可如今你都快要及笄了,再不預備可就真的晚了。”
她是知道女兒的心高氣傲的,也知道女兒時常會接著去鋪子看薛蟠的機會,去孝仁王府周圍流連。
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他們不過是商賈罷了,那些貴人們又如何看得上眼,孝仁親王的世子極少出門,就算是出了門,周圍也滿是侍衛,寶釵根本近不得前。
她實在是不明白,之前明明寶釵已經松了口,想要和寶玉在一起了,為什麼好好的又變了卦。
“媽,你不要逼我,我的事情自己清楚,你放心,我會在及笄之前想出辦法來的。”
寶釵垂下眸子,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
見她這般,薛姨媽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長嘆一聲,帶著小丫鬟離開了。
寶釵為什麼會突然變了心思?
這事兒還得從黛玉從揚州回來,之前寶釵就不甘心,覺得自己不管是長相還是才華都不必黛玉差。
但是不管是姐姐妹妹還是賈母邢夫人,都捧著黛玉。明明一樣往榮國府交了錢,但是那些下人硬要說薛家小氣,林家大方。
明明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但是寶玉就是和黛玉親近,和她不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