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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心悅之

番外之兩心悅之

香山的葉漸紅,又到一年賞秋之時。京郊遊人如織。做生意的小販聞風而至,香山腳下一時間熱鬧非凡。

山路本不寬敞。車轎行到此處越發走得緩慢。就在這時,一輛黑漆平頭馬車不減速度闖了進來,驚得人們抬頭怒目而視。

馬車垂著轎簾,看不見主人面目。然而,護轎的數匹健馬之上坐著的卻是身著麒麟服腰挎繡春刀的錦衣衛。眾人由怒轉驚,生怕惹禍上身,紛紛避讓,由得馬車衝過擁擠的路段,往山上去了。

“本宮又不趕時間,何至於如此囂張驚擾路人?”薛錦煙蹙眉低聲朝車外說道。

“如果刺客潛伏於人群中……恐怕傷及的無辜更多,違了殿下的慈悲心腸呀。下官職責所在,還請殿下見諒。”

不卑不亢的回答,又明明白白地讓薛錦煙聽出了滿滿的譏諷。她捏緊了轎簾的一角,硬生生沒讓自己掀起來。她就知道,這人,這人分明是心懷不滿。他不高興了,豈非正合自己的心意?心思數轉,薛錦煙心頭的火氣煙消雲散,雙眸璀璨,對這趟行程充滿了期待。

馬車轉過山道,路漸行漸窄,終於在路邊停了下來。

車裡先出來個年輕丫頭,靈活地搭好腳凳,恭敬地稟道:“公主,到了。”

暗青色繡花的轎簾被掀起,露出薛錦煙嬌美的臉。陽光將她的肌膚映得吹彈可破,高高挽起的寶髻上戴著一頂銀絲冠,映得飽滿的額頭如珍珠般明亮。

她朝遠方睃了一眼,看到不遠處半山的紅葉深處若隱若現露出一角飛簷。那裡是座極小的土地廟。譚弈就葬在那裡。想起那個英氣迫人的男子,她不由生出幾分傷感。一張天然帶著笑渦的臉突然出現在面前,薛錦煙頓時收起了所有的情緒,傲慢地抬起了下巴:“雁行……啊,不對,該叫莫琴莫千戶了。帶著你的人守在此處,不必跟來了。”

她說罷就要下車。

莫琴的一隻腳提前踩在了腳凳上。

薛錦煙目瞪口呆。從小廝改頭換面變成了錦衣衛千戶,就敢對她這般無禮?

地面不平,莫琴腳下小小的木凳被踩著晃動。他收回腳,微笑道:“殿下當心。別又崴了腳。”

他的提醒讓小宮女感激莫名,趕緊上前重新擺放好腳凳,伸手去扶薛錦煙。

“哼!”薛錦煙沒有扶住小宮女的手,徑直穩穩地踩著腳凳下了車,挑釁地瞟向對方。以為這般示好就能讓她忘記?皇帝為了拉攏錦衣衛竟然將自己賜婚於他。憑什麼?

莫琴的目光在她腳邊打了個轉,遺憾地嘆了口氣。他遺憾什麼?遺憾自己沒載跟斗沒崴了腳?

那時她從昏迷中醒來,身邊只有渾身浴血的小廝雁行。她聽說竹溪裡刺客來襲,心中擔心穆瀾。她想跑回竹溪裡看看,卻被他百般阻攔。她便裝著崴了腳,趁他去尋草藥時離開,卻被他粗暴地拖了回去,冷言威脅。

難不成他在遺憾沒能像上次那般有機會輕薄自己……薛錦煙只是少經世事,人並不蠢。心思轉了轉,瞬間明白了對方的遺憾之意。藏在心底深處的回憶如潮水般湧現,一層緋色迅速染紅了雪白的面頰。不要臉的臭男人!她羞憤地別開了臉,一把將小宮女拎著的藤籃奪了過來,深吸口氣道:“在此等侯本宮!”

“殿下……”小宮女不敢讓她獨自去半山的小廟,著急地喚了她一聲,卻被她的眼神瞪得縮了回去。

薛錦煙翹了翹嘴角,端莊優雅地走向通往坡下的小徑。

才走得幾步,莫琴已攔在了她面前。還是那張帶著笑意的臉,無比討厭地說道:“下官需陪同殿下前往。職司所在,殿下見諒。”

彷彿引炸了火藥,薛錦煙的端淑形象轟然碎裂,纖纖玉指直點向莫琴的鼻子,嬌聲斥道:“一個小小的千戶也敢駁了本宮的話?”

莫琴朝她身後看去。

同來的四名錦衣衛極有默契地轉過了身,一人還不忘將那小宮女拉走:“卑職陪姑娘去取些山泉水煮茶。”

“呀,有人上山來了。卑職前去阻攔。”

“千戶大人,卑職去林中放哨。”

數息間,人散了個乾淨。

所謂城門失火,秧及塘魚。準駙馬與公主過招。誰還敢留下來?

薛錦煙錯愕得小嘴微張。

瞧著她蠢蠢的可愛模樣,莫琴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忍住了笑。

秋風暖陽,鳥鳴山幽,此處竟然就只剩下了她和這個臭不要臉的男人!為了討好上司的私生子,他們竟敢將她的侍女也一併拉走!她是公主啊!是金冊寶印在手的堂堂公主!薛錦煙氣怒交加,一時間竟然愣住了。

“殿下不想去了?”莫琴微微挑起了眉,笑容更盛。臉上明晃晃寫著“不去再好不過了”。

在某些事情上,活人總是爭不過死人的。他總不可能把譚弈從墓中揪出來打一架。

錦煙公主及笄後,皇上著禮部為她選駙馬。他是龔鐵外室所生的兒子,又知曉諸多秘辛。皇帝有意拉攏,令他繼任指揮使一職。所以下旨賜婚的駙馬人選正是他這位恢復了錦衣五秀身份的千戶大人。薛錦煙先是拒婚不成,緊接著就以與譚弈有約為由,哭求將親事拖後一年。念及譚弈迷途知返,重創譚誠有功。最主要的是皇帝對薛家有愧疚之意,便允了。

可這算什麼?他未過門的媳婦要為別的男人服喪守貞?譚弈生前她不喜歡,死後卻讓她百般惦記著了?

明知道這丫頭對那時兩人逃亡途中發生的事耿耿於懷,有意報復。莫琴忍了。

忍是忍了,終究意難平。

聽得薛錦煙出宮祭祀譚弈,他還是沒忍住,隨行而至。

去,他必然同往。不去?憑什麼不去?讓他親眼看著,氣死他好了!薛錦煙兩腮鼓得像包子似的,提著籃就往前衝。

輕薄的繡鞋踩著山道上的石頭,硌得腳疼。在公主殿下尊榮華貴與小女子嬌美可愛之間,她堅定地選擇了前者的裝扮。直至這時,她才開始後悔為什麼不換身輕便衣裳換雙厚實的靴子。她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摔倒被身後的男人看了笑話。卻不知道這般小心讓一身宮裝襦裙勾勒下的苗條身影顫顫巍巍如風中柳枝,讓莫琴好幾次欲伸手去攬住她的細腰,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這條小路並不長,薛錦煙平安下到坡底,得意地回頭:“本宮沒摔跤,沒如你的意,可真是遺憾哪!”

“嗯。”莫琴認真地點了點頭。

他眉間眼底表現出十足的憾意。薛錦煙呆了呆,頓時又羞又怒:“我沒摔著,你遺憾什麼?”

那時兩人自竹溪裡逃亡,她哪次摔跤不是他當肉墊子?莫琴居高臨下地睃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說呢?”

他的目光變得熾熱濃烈,炙烤著她往後縮了縮,心頭如鹿撞一般。心裡不知啐了他多少口,罵了多少次不要臉,卻總會下意識地想起被他抱在懷裡的安全與溫暖。薛錦煙紅透了耳根。

陽光下,莫琴清楚看到她白玉般的耳垂彷彿一枚通透的紅翡。對他無情,緣何如此?他心中微動,毫不遲疑地朝她邁出了一步。

薛錦煙猛然轉過身,急步走向土地廟外的墳塋,略帶誇張地喊了聲:“阿弈,我來看你了!”

莫琴:……

他清楚地聽到自己心裡**句祖宗!悻悻然磨著牙,牽著腮邊肌肉一跳。

土地廟極小。山岩裡雕著尊已看不清面目的菩薩,外頭搭了間遮雨簷。廟外靠近山凹處堆著三座土墳。不過大半年,墳頭已覆滿青草。這是譚弈和父母的葬身之地。

本是躲避莫琴奔到墳前,看到墳頭青草,薛錦煙的眼睛便紅了。她輕輕從籃中拿出香燭紙錢祭品擺好。這一刻,她真的很想單獨和譚弈說會話。可恨那人卻死皮賴臉跟來,真是可惡!

“本宮想要單獨……”薛錦煙故意傲慢地說著,一回頭卻看到莫琴早已退到了遠處。嚥下半截話,她卻有些失落。

他站在平臺邊緣,面臨深壑。朝陽將他身上的千牛服映得璀璨奪目。憑風而立,說不出的瀟灑飄逸。薛錦煙不由得瞧得痴了。

彷彿感覺到了她的注視,莫琴嘴角扯出一個愉悅的笑容,轉過臉去看她。薛錦煙像受驚地兔子似的轉過身,臉上又燙起了一片紅霞。

她燒著元寶紙錢,嘟囔道:“阿弈,對不住啦。我雖然沒有喜歡過你,卻從來不曾厭過你……”

風吹起紙錢的灰朝著山谷紛揚飄蕩。薛錦煙想起最後一次見到譚弈。

……

薛錦煙像受驚的蝸牛,縮在寢宮之中。連宮人們想開窗透氣,被她尖叫著制止。

老天爺彷彿知曉了慈寧宮新增的殺戮,半個多月中接連降下數場大雨。可她仍然覺得吹進來的風帶著血腥味。

那晚之後她就病了。

只有生病,她才可以不再踏進慈寧宮去。

薛錦煙心裡清楚,她躲不了一世。可她情願就這樣躺著病死,也再不想踏進慈寧宮,對著那個婦人卑躬屈膝。她殺不了太后,她再也不想卑微地變成太后腳下的塵埃。譚誠不是想讓譚弈娶她麼?就這樣抬著她的屍體過門罷。

然而,卻有人不讓她死。無數個昏沉沉的夜裡,總有人撬開她的唇將苦澀的藥湯渡進她嘴中。溫暖柔滑的舌與她糾纏不休。苦澀的藥湯在唇齒之間迴盪。她彷彿陷入夢魘,用盡全力卻無力掙脫。她努力睜開眼睛,那個輕薄她不讓她死的男人是黑夜裡的魔鬼,臉被重重黑影藏在了深處。

一閉上眼睛,她就能看到穆瀾揮槍大殺四方的身影。她腦中總是迴響著穆瀾的話。可是她卻無法為爹孃報仇。薛錦煙懨懨地躺在錦帳之中,珠淚順著眼角不停地滑落。她無聲譏諷地笑。她活著。因為譚誠心疼他的義子。因為譚弈喜歡她很多年。他們竟然不讓她死。

外頭的雨下個不停,門窗緊閉的寢宮光線昏暗。薛錦煙虛弱地躺著,分不清這是白天還是黑夜。

宮人輕巧掀起帳幔,燭火的光映了進來。

她瞪著施施然走近的人,心裡一片淒涼。她是公主?不,在譚誠眼中,她什麼都不是。所以譚弈一介白身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走進她的寢宮,讓服侍她的宮人迴避。還這般無禮地坐在她的榻前。

“殿下,喝完藥你的身體就會好了。”

是他!那些昏沉的夜晚是譚弈強喂她藥湯,又輕薄於她。他還要娶她過門,讓她生不如死!欺人太甚!薛錦煙猛地睜眼,揮拳……

纖細的手腕落在譚弈掌中,她無力掙扎,只得瞪著他大罵出聲:“無恥!”

他的身影高大挺拔,像山一樣籠罩著她。他的眼神充滿了憐惜,臉上的神色複雜之極。

薛錦煙這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不比奶貓大多少。

譚弈一隻手輕輕攔下她的攻擊,將手中的藥碗放下。他突然將她拉進了懷裡,在她用盡全力尖叫之前貼著她的耳朵說:“我去殺了譚誠,你會好一點麼?”

她伏在他懷中喘著氣,虛弱的身體讓她在激動之後眩暈不己。她一定是生出了幻覺。譚弈在說什麼?他要殺了譚誠?哈?

譚弈輕攏著她。她如此單薄,像一縷輕煙,讓他不敢多用半分力氣。他猶豫了下,終於將臉靠在了她鬢旁。他腦中飄過歲月與記憶。幼時初見失去父母被接進京的她,素衣素裙,紅唇黑眸,像一朵小小的花。那時,他也沒了爹孃,被譚誠收養,帶去了邊城接她。許是同命相憐,他不自覺地生出了保護之心。從那時起,他眼裡就只有她了。看著她在宮中展露笑顏,像春天最粉嫩的花漸漸的快要盛放……

不知不覺中,他落下淚來。眼淚滴在她頸窩裡,燙得她回過了神。她驚恐不己,用力撐著他的胸膛,想要脫離他的懷抱。

“讓我抱一次可好?錦煙,你是我唯一貪戀的人。”譚弈溫柔地桎梏著她,在她耳邊哽咽出聲,“是譚誠殺了我的爹孃。我認賊作父這麼多年。我真當他如親父一般敬愛……”

如果不是知曉真相。他會開心秋日她及笄後與她成婚,會踏上朝堂盡抒所學,站上權力高峰。他會感激義父對他的栽培與恩賜。一切都已成泡影。

他的聲音在顫抖。伏在他胸口,薛錦煙聽到寬厚胸膛深處傳來的如悶雷一般的痛楚。譚弈的話讓她放棄了掙扎。她的腦袋停止了轉動。她已無力去分辨真假。也許,她還在夢中。

“好起來,錦煙。讓自己快點好起來。你的父親是赫赫有名的神將,你是將門之女,你不能如此嬌弱。”他的心痛楚萬分。她如此柔弱,將來怎麼保護自己?“穆瀾的時間不多了,你可還想救她?”

這句話讓她瞬間清醒。

穆瀾!

她曾經愛慕過的那個少年。哦,不。是那個如天神下凡般英氣迫人的女子。她手中揮舞的薛家槍挑破了埋在塵埃與時光中的秘密,也挑起了薛錦煙的仇恨和勇氣。她想起了慈寧宮那晚的畫面。穆瀾,受了重傷的穆瀾被東廠抓走了。她不能這樣死,她要救穆瀾。要想辦法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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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弈扶起她的臉,看到她眼中漸漸有了神采。他微微笑著,彷彿看到花開。

“你現在不用信我。且看著吧。”他端起了藥碗。

她機械地喝完藥,一粒糖塞進了她嘴裡。苦澀的嘴裡頓時生出了絲絲甜意。她望著他,嘶啞地說道:“你不怕我告訴譚誠?”

譚弈拿出一方絹帕輕拭去她嘴角的藥漬:“死無所懼。”

他的世界已經完全崩塌。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與她見上最後一面。他已無懼生死。

生恩不如養恩。譚誠的教養給他的一切如同烙印深刻在他的生命中。譚誠能留她性命都是為了他。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養育之恩難以回報。他無路可走。

譚弈站起了身,輕聲說道:“如果我不是譚誠的義子。錦煙,你可會給我一個機會,去試著喜歡我?”

薛錦煙不知所措。這樣的譚弈她太陌生。

最後他將絹帕塞進她手中,合攏了她的手,聲音如風:“錦煙,聖意難測,你多保重。”

他緩緩後退,最後給了她一個璀璨之極的笑容。這笑容讓他英氣勃發,豐神俊朗。她沒來由想起京中流行的那句話:“羞殺衛階解元郎。”

他離開時,有風吹進來,吹滅了桌上的燭火。層層帷帳包圍中的寢宮幽暗如夜。薛錦煙低頭看手中的絹帕——如果不是指間的觸覺,她會以為自己做了個荒誕的夢。

絹帕上畫著囚禁穆瀾的地圖與守衛分佈。被她找機會交給了林一川曾經的小廝雁行,今天的錦衣衛千戶莫琴。他是她唯一能相信的人。

她能下床之後就常去找皇帝。從小在宮中長大,薛錦煙仍然看不透無涯眼神深處的情緒。彷彿沒有慈寧宮那一晚,彷彿他並不知曉是自己的母族策劃殺死她的雙親。無涯仍然待她如同親生妹子一般。是對她愧疚嗎?薛錦煙顧不得去分辨皇帝的真實心意。為了救穆瀾,她不顧一切地從御書房盜走了空白聖旨。

莫琴的溫暖笑容讓她鎮定,她全然信任著他。照著他所擬的計劃行事。她不曾將譚弈的話告訴任何人。她害怕是圈套,她不敢相信。

穆瀾行刑那天,她假奉聖旨令鎮國將軍率領親衛到什剎海抓走了許德昭。混亂之中,她親眼看見譚弈一刀刺向譚誠。

那一刻,她想起了譚弈在她耳邊的話。他真的做到了。

譚誠帶人離開。太后被護送回宮。

紛亂離場的人群裡,只有她拼命擠向什剎海邊那座高大華麗的看臺。

熱鬧如海水退潮。譚弈是灘塗上留下的小魚,等待被陽光與乾涸奪走最後一絲生命。

他的手斷了,手腕以一種奇怪的角度彎曲著。一把雁翎刀將他死死釘在木板上。薛錦煙奔過去。許是她的臉遮住了陽光,給了他最後的清涼,譚弈的眼神動了動。他看到了她,嘴裡冒出的汩汩鮮血讓他再無力說話。

薛錦煙將手放在了他臉上。看著他像是笑了笑,眼中的神采驟然消失。

是因為看到她,心滿意足地死去。

……

香燭在墳前被風吹得搖曳。薛錦煙往火裡扔著紙錢,喃喃低語:“阿弈,那間密室找著了。皇上拿到了譚誠許德昭結黨營私的賬本。譚誠死了。穆瀾沒事了。皇上並非對她無情,若無他默許,林一川也救不走他。皇上……林一川的小廝是錦衣衛呢,皇上怎會不知他的計劃?哎,不說他們了。我記得你說過,小時侯你爹孃曾帶你來此遊玩。那是你最後一次和他們出遊。我把你們都葬在這裡。我想你會喜歡。”

紙錢燒完,她靜靜地看了會墳塋,悄悄地往山崖邊睃了一眼。莫琴還站在那兒。薛錦煙咬了咬唇,低聲又道:“皇上將我賜婚給了那個討厭的傢伙,是賞賜他當了那麼多年的細作。他從小廝一躍升為錦衣衛千戶,皇上大概也認為給我找了個好歸宿。沒有殺我滅口,還給我找了個千戶當丈夫,對得起我了。可是我卻好生難過。既然你逼我吃藥讓我活過來,我便要活個順心如意。我來看過你便也要從宮裡逃走啦。我想去找林一川和穆瀾。知恩圖報,想必也會收留我。只是,阿弈,我離京後不知什麼時侯再來看你了。你安息。”

站在崖邊的莫琴深吸了口氣。有些討厭自己的耳力了。

她站起身,扭頭往山坡上走。根本沒有向莫琴打招呼的意思。反正他會自己跟著來……身體驀然被扳轉過去,撞得她鼻子發酸。沒等她回過神,他已圈緊了她的腰。

“你要幹什麼?!”薛錦煙嚇得直用雙手推他。

“噓!”他撮唇打斷了她的話,“想讓所有人知道下官正在輕薄殿下,不妨聲音再大一點。”

讓同行來的錦衣衛看到他抱著自己,不如讓她死了算了!薛錦煙深吸口氣,傲慢地說道:“你想說什麼,本宮聽著!”

他是她口中討厭的傢伙。連賜婚都想逃。他怎麼就不想放手呢?莫琴慢條斯理地說道:“臣耳力不錯。不想讓殿下誤會。所以想告訴公主殿下一件事。殿下病重的時侯,是臣不顧宮禁,每晚翻牆給殿下喂藥。”

夢裡隱在黑暗中的影子,強侵入口的舌與苦澀味道。不是譚弈是他?他說完時,薛錦煙分明看到他的喉節動了動。她倒吸一口涼氣,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他臉上兩隻笑渦漸深:“對,就是殿下所想那般,以唇相輔,渡以藥湯。”

啪!

薛錦煙滿面通紅,一耳光扇在了他臉上。

“那時在竹溪裡,你不也是這樣喂我喝水的?”莫琴沒有躲開,淡然說道,“你當時救我一命。我如此照做也救你一命,哪點不對?”

哪點都不對!薛錦煙低吼:“你不讓我走,知不知道被你拖著走路,我的腳底都磨出了水泡!”

莫琴繼續說道:“所以那時我雖然重傷在身,還揹著你走了幾十裡地,身上的血都快流乾了。你怎不記得?”

“是,所以你把我摔山坡下去了!差點沒摔死我!”

“你也是摔在我身上,把我的傷口壓得裂開,差點沒命。”

“我不是去給你找水了麼?”

“所以,錦煙,你究竟為何厭我?”莫琴很是不解,“你拿到譚弈給你的地圖,你只給了我。之後偷聖旨假傳旨意的行動也全然聽信於我。如此大罪都置之不理,難道不是因為你信我?還是恨我不曾告訴你,我真實的身份?”

四目相對,薛錦煙漸漸被他看得訕然。他是小廝時,她也不曾介意過他的低賤身份。她在意的不過是他的心罷了。她彆扭地轉開了臉嘟囔:“不就是皇上賜婚麼?反正你也不是喜歡我。”

原來如此。莫琴定定地看著她:“慈寧宮那晚之後,我夜夜翻牆進宮,就為了一個不喜歡的女子?”

薛錦煙不加思索地反駁:“那也是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莫琴沉思了幾息,認真說道:“薛錦煙你聽好了,我喜歡你。如果譚誠未死,仍逼你嫁給譚弈。我定會將你搶走。”

薛錦煙又驚又喜,繼而羞惱:“我才不信!”

腰間一鬆,莫琴放開了手,看也不看她就往山坡上去:“隨你。”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薛錦煙狠狠地跺腳,提起裙子就追:“我說我不相信!我不會嫁給你!”

莫琴轉過頭道:“既然殿下無論如何不肯相信。下官這就回宮請皇上收回賜婚旨意。不就是介意皇上將你賞給了我麼?下官不要這道賞賜。不用賜婚,下官去向皇上提親。你可願意相我一次?”

他的目光炯炯,讓薛錦煙瞬間想起竹溪裡同患難的日子。他真的是喜歡她麼?貝齒狠狠地咬著下唇,她仰頭叫道:“你再說句喜歡我,本宮就信!”

他敢說嗎?薛錦煙惡狠狠地瞪著他,只要他稍露遲疑,她定瀟灑放手。

這有何難?莫琴展顏:“臣心悅殿下已久矣。”

他就這樣輕易說出了口。薛錦煙呆呆地仰望著他,瞧著他臉頰的笑渦漸深,一顆心不聽話的急跳起來。

身體驀然騰空,卻是被他抱了起來。薛錦煙遲疑了下,雙手繞上了他的脖子:“你,你什麼時侯喜歡我的?”

“殿下偷雞給臣吃的時侯。”

“呀,不準說本宮的糗事。”

“是,殿下還跑掉了一隻鞋,窘得不肯走路。”

“你,你一個大男人不過受了傷,晚上就哭著喊娘!”

“皇上不賜婚,你真的會去提親?”

“你若不允,我便進宮將你偷走。”

薛錦煙啐他一口,卻忍不住把臉埋在了他頸間,吃吃笑了起來。

愉悅笑聲被風吹得四散。山間道旁等侯的錦衣衛們忍不住會心而笑。離開這會兒工夫,頂頭上司與公主殿下終於和好了。(未完待續)